從二十一歲考取律師資格開始,他在外人面前總是維持最佳狀況,隨時準備迎接任何一個難題。
五年後,他和一個同窗好友開了這家明理律師事務所。
然後在四年後,他們的事務所爭取到替全球第二大海運公司打了場空前成功的海商法官司後,自此一帆風順,日進斗金,之後吸收的新血,也全是一時之選的佼佼者。
像章成泰這麼個在事業上有所斬獲的男人,自然身邊來去的都是明艷絕倫的天仙美人。
成功人士享用美麗的物種,天經地義,毋需內疚。
正當他坐在五十坪大小的辦公室裡頭,閉眼小憩時,厚重的橡木門被推了開來。
「我以為你今天應該會晚點來。」出聲的是他的合夥人李慕同。
「為什麼?」章成泰睜開眼,站起身活動一下四肢。「我昨天也不過喝了兩瓶酒而已。」
「是啊,喝到倒地不起,還讓餐廳派車把你送回去。」
「李木桶,我都不曉得你什麼時候還兼職當狗仔!」他佯怒道:「我可從來沒讓私事影響到工作。」
「我不用當狗仔,」李慕同對於老友叫著自己的外號,也不怎麼惱怒。「你以為你昨天吃喝的那頓,是誰付的帳?!」
「你付的?」
「不然還有誰那麼好心,無條件幫你付掉那一萬多元的餐費!」
「我以為是店家把我的信用卡拿去刷了。」
不曉得是心情太好,還是昨晚體力太差,喝著喝著,眼睛就迷濛了,等到他再有知覺,已經躺在自家的床上了。
「你醉得沒法簽名,就算刷卡也沒用。」李慕同遞上一份在公司兩條巷子外買的早餐。
「這筆餐費直接從我的薪水扣給你,等下知會一下會計部門的人。」接過早餐,章成泰坐到沙發上,大口咀嚼,拿起早報快速閱讀。
「成泰,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再玩世不恭了,早點找個好女人定下來吧。」李慕同在他對面坐下,心有所感的說。
「哈,這年頭再好的女人聽到我欠債兩億,哪個不是跑得比飛還快。」章成泰壓根不當一回事,繼續吃著早餐。
「是啊,兩億。」李慕同頗不苟同的搖頭,「你爸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說他欠了兩億,不一刀把你砍成兩半才奇怪。」
「別讓他知道不就得了。」章成泰眼睛盯著報紙,嘴巴不停的動著。「這年頭大家只怕有錢讓人知道,倒沒聽說過欠債怕人曉得的。」
「你曉得你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李慕同搖搖頭。欠債兩億,這話虧他說得出口,年薪千萬、家產逾億,被各個銀行奉為上賓的章成泰,怎麼可能讓自己背個兩億的債務在身上。
精明得跟狐狸一樣的他,要真的負債兩億,一定申請破產,再搞些地下投資,等到年限一過,再回頭來經營事業。
就如章成泰自己說過的,賺錢方法多的是,就看能不能、敢不敢罷了。
「你也別說我,你催我結婚,你呢,連個女朋友的影也沒見你帶過來。」吃完早餐、看完報紙,章成泰這才有時間反駁老友。「先解決你的問題,再來關心我的婚姻大事吧。」他聳聳肩,故作無奈的說:「至於我呢,誰教我是一個負債兩億的男人,這輩子是注定娶不到老婆啦。」
就在這時候,重物掉落在地板的聲音驚動了兩人。
他們轉頭一看,辦公室門口有個陌生的女孩,她手上抱著一大疊公文夾,正蹲在地上忙著撿拾不小心散落的公文夾。
「妳是誰?」章成泰瞇起眼。
聽到他的詢問,女孩連忙站起身。
「報告章律師,我是兩天前才來報到的實習生。」
他快速的打量她,一副樸素的學生樣,長長的頭髮紮成馬尾,露出來的臉蛋也是脂粉未施,嗯,應該是個勤奮向學的女學生吧。
他看了眼桌歷。果然,又到了法律系學生到事務所實習的時間。
「妳這麼早來有什麼事嗎?」章成泰的聲音不流露任何一絲情感,教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把王律師、趙律師交代我準備的資料送到你的辦公室來。」她不時的望向地面,眼神不敢與他交會,顯得非常緊張。
第一次出現在老闆面前,卻聽到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讓她忐忑不安,回答得戰戰兢兢的。
「嗯,把東西放在桌上,妳就可以出去了。」
「哦,好。」她急急忙忙把公文夾放在桌上,微微欠身,轉身準備離去,可不曉得怎回事,她的腳好似生了根怎麼也抬不起來。
她知道有句話非得說出口,要不然她可能會在原地罰站老半天。
過了兩秒,她回過頭來,看著章成泰,吞吞吐吐的說:「章律師,你要加油,別被逆境打倒了,只要撐得過去,總有一天會撥雲見日的。」
說完這話,她咚咚咚的跑開了。
章成泰一頭霧水,回頭看著李慕同尋求解答。
「我看,她是聽到你『欠債』兩億的事了。」
聽到老友這麼說,章成泰啞口無言。
「這種蠢借口她居然相信?」
「以前被你甩的那些女人,哪個不相信了?」
「那不一樣啊,我不用付她們薪水。」還有什麼事情是比被自己的員工安慰還要慘的……甭提這人甚至還不是正式員工。
「你送她們的東西,隨隨便便都比剛才那實習生一個月的薪水還多,她們都信了,有什麼道理我們的實習生會不相信?」
「我們這家律師事務所看起來快倒了嗎?我是這裡的老闆,怎麼可能會負債?!」
「你剛才不是說不會把私事牽扯到工作嗎?你私人的負債當然和公司沒關係。」李慕同故意拿他說過的話堵他。
章成泰啞口無言。
「不成,這話絕不能傳出去。」他來回踱步。「剛才那個實習生叫什麼名字?」
李慕同想了想,今年的實習生中只有一個女孩,而她的名字還特別好記,自然他也記了起來。
「杜小月。」
「杜小月?」
章成泰在心裡默念幾次,隨即走出辦公室,想要把她喚回來,卻發現事務所裡的幾個律師已經坐在位子上,看來找她好好聊聊這事,得暫時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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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緩,一天一夜就過去了,章成泰還是沒能有機會和杜小月好好談談。
隔天上班,雖然心裡還記掛這件事,但是昨天一整天風平浪靜的,也不見辦公室裡的人交頭接耳,閒言閒語,想是那個叫杜小月的實習生沒把那事講出去。
嗯,不道老闆長短,章成泰在心裡對那個實習生的印象分數頓時加分。
心情愉悅的走向辦公桌,卻發現有個小花布包端端正正的擺在那張他從蘇富比拍賣會高價購回的檜木桌上。
「難不成是炸彈?」
這假設讓章成泰謹慎的向後退出辦公室,認真的考慮報警的可能性。
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有點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柔柔嗓音──
「章律師,早啊。」
他立刻轉身。這張臉他記得,就是昨天那個杜小月!他機警的示意她向後退。
「打電話叫警察。」他的聲音緊繃,眼睛一直盯著那個花布包,心裡暗忖,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人在他的辦公室裡擺了這個東西?
是最近接的幸宇重整案?還是泰和銀行與頂興銀行的合併案?
每個案子都有可能,但是都沒有動機,因為律師、會計師不是投資人或職員會想到的報復對象。
他的事務所目前已經甚少接洽個人業務,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刑事案件,引來暴力分子的糾纏……
那麼,那個包裹到底是哪來的?
「章律師,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要找警察?」站在他身後的杜小月也緊張了起來。
「我辦公室裡可能被人放了個爆裂物。」
「爆裂物?」有在看新聞的人都曉得,爆裂物等同炸彈。杜小月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怎麼會這樣?我剛才進去的時候什麼都沒看到啊……」
章成泰立即回頭問她:「妳剛才有進去?」
「對啊,」杜小月點頭。「我剛才進去把便當放在辦公桌上的時候,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便當?」章成泰緊繃的身子稍稍放鬆了下來。「妳說,擺在辦公桌上的是個便當?」
「對啊,」杜小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早餐我都自己煮,一個人的份量實在不好拿捏,每次都會多煮……我想章律師你大概也還沒吃早餐,所以就給你帶了些過來。」
聽到這答案,章成泰的眉頭皺了起來。
昨天這女孩才對他心生同情,現在居然還給他做了早餐?
如果這女孩沒聽到昨天的事,給他做了早餐送來,那麼他敢斷定,這女孩一定另有所圖。
可她明明聽到他欠了兩億,而她也信了,現在又做了早餐給他送來?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妳應該知道,我欠了兩億吧?」章成泰故意這麼說,見她點頭後,才又繼續,「那妳為什麼還做早餐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