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喝了酒的關係,雪霓全身輕鬆,話也不自覺地多了,如果她清醒時,一定是用「要你管」三個字回他。
然而她愈說,裴靖謙眉頭皺得愈緊。
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麼長串的話,諷刺的是,第一次聽到時,竟是聽她在描述她和另一個男人如何約會,他感到有些憤怒與難受。
「對了,楊大哥還答應我,要把明年度的訂單交給我們精達,開心吧!他還說,明天要去公司看報價單耶。」她呵呵地笑著,沾了點酒意的她,體態慵懶,雙眼迷濛,臉頰也染上粉暈,看起來真的好迷人。
聞言,他沒有喜悅,反而怒氣橫生。
「水泥漿,你說,你是不是出賣了自己?」精達都還沒有送出報價單,楊振懷就答應了雪霓,一定是她為了搶業績而犧牲自己。
「你說什麼呀?我要去洗澡了。」她開始覺得有些暈了,難怪楊振懷堅持要送她回家睡覺。
「沒說完,不准離開!」他拉住她,看著她好像有些不整的衣衫,和紊亂的發,心裡好焦急。
「喂,你很討厭呢!」雪霓被他煩得有些不耐煩了。「這個不行、那個不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人家楊大哥什麼都依我,什麼都答應我,還說好聽話哄我,哪像你,天天氣我,我最討厭你……唔──」
裴靖謙突然吻住她,封住她的唇,不讓她把話說完,他不想再聽她說其他男人的好。
一剎那間!兩人都楞住了,某種怪異的情感在彼此胸口撞擊著。
雪霓驚愕地瞠著眼瞪住他,腦子一片空白,全身上下只剩嘴唇有知覺。
而裴靖謙更是震驚,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吻她。
可是,當他聽著她稱讚楊振懷,他的心就益發煩躁,愈聽,他的心裡就愈有一種快要失去珍寶的恐懼,他不想聽!
這僩吻雖如蜻蜓點水,但卻給他太大的震撼。他從不知道凶悍的雪霓,唇竟能如此香甜、柔軟。一碰,一股甜滋味立刻在他胸腔泛開,令他捨不得放開。她看來嬌瘦的身子卻是這麼地豐滿,充實了他的懷抱,和他是如此的契合。
他感覺得到心底有種溫暖的情感,漸漸地在浮現、蔓延,而且已經跨越了某條疆界,似乎將兩人之間原本對立的關係打破了。
他皺起眉頭,心裡更是一團亂,抓不住那溫暖他胸口的情緒是什麼。
恢復知覺的雪霓,推開他,下意識反應地打了他一巴掌,他沒有躲。
「你你你你你……」她呼吸急促,嚴重結巴,又羞又惱,但看著他臉上的紅印,忽然又覺得自己太衝動,擔心他會不會痛。
天──她到底怎麼了?眼前這個她最討厭的傢伙奪去她的初吻,她應該恨死他、揍扁他、再補踹他幾腳的,可是她心裡竟然不恨他,還心疼起他,甚至還覺得這個吻太……太短暫?
天!她一定是醉昏了!
「只是晚安吻,別想太多。晚安。」裴靖謙幹幹地說道,表情極為不自然。他必須回房,好好地想想。
「晚安吻!有人吻嘴的嗎?」雪霓氣急地大吼,踹著他的房門。經她這麼衝動地一喊,屋子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
雪霓氣得酒全醒了,她跺著重步氣呼呼地跑去找方小梅,拿著小梅給她的鑰匙,開了門,差點被眼前的景象嘛得失聾尖叫。
方小梅竟割腕自殺?!
她驚楞了半晌,立刻回復冷靜,連忙拿了條絲巾在小梅腕上打了結,又用筷子穿過轉了兩圈,再寫上包紮時間,最後叫了救護車。
不到十分鐘,方小梅被送進了急診室,雪霓在急診室外焦急地等待著,直到護士小姐走出來。
「小姐,你能聯絡到她的家人碼?我們需要A型的血。」
「她的家人都在南部,用我的可似嗎?我也是A型的。」
「好,跟我來吧。」護士帶著她走進醫護室,開始抽血。
「護士,我身體健康,你多抽一些沒關係。」雪霓看著護士似乎停了動作,心裡有些擔心。
這五百CC的血夠嗎?
「目前這些就夠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捐了血,雪霓臉色有些發白,頭還暈暈的,她不肯休息又在急診室外等,發抖的手差點拿不住牛奶和麵包。
她很難過。小梅一定是因為小剛不要她,才會想不開的。
可是為什麼小梅要想不開呢?愛情真的比生命還重要嗎?失去了愛情,生命真會一無所有,令人絕望到想結束自己的性命嗎?為什麼她不肯珍愛自己呢?她為什麼要丟下所有愛她的人尋短?難道她們七、八年的深厚情誼,竟抵不過小剛的一次背叛?
她真的很難過。
她雙手環住自己,靜靜地落著淚,冰冷的醫院裡,她覺得好害怕、好無助,她突然好想念裴靖謙欠揍的笑臉,和戲謔的言語。
她拿出手機,撫著手機鍵盤,可是怎麼就是按不下他的電話號碼。
她瞪著手機螢幕,真希望他再次無聲無息,出現在背後嚇她,可是四周除了冷呼呼的空調聲,什麼也沒有。
她突然想繼續剛才的吻,她依稀記得他的唇好像很溫暖,此刻她需要暖意……
急診室的燈熄了,打斷雪霓的遐思,她看見臉色菅白的小梅被送了出來,心疼死了。
「醫生,她沒事吧?」
「幸好你急救得當,才沒有大量失血造成生命危險。」
雪霓鬆了一口氣。跟著小梅進病房,坐在床畔陪著她。
看著蒼白無血色的小梅,雪霓還是無法明白,為什麼愛情能讓一個人快樂,也能讓一個人絕望?
第六章
雪霓看顧了方小梅一夜沒合眼。
雖然精神不濟,還頭昏、手腳發抖的,但她仍要自己打起精神看顧方小梅,她怕方小梅半夜醒來會想不開。
天亮了,雪霓看了一下時間,離上班時間只剩半涸小峙。
她有些急,因為今天她和楊振懷約了在公司見面,準備討論報價單問題,雖然報價不是由她負責的,但她答應楊振懷會出席,萬一她失約,他一氣之下取消口頭約定,那公司就虧損大了。
可是小梅又不能不看著……她覺得好為難呀!
正當她苦惱時,一個神情擔憂、狼狽的婦人突然進來,是方小梅的母親,剛從南部趕上來。
「阿梅到底是安怎?」方母又急又悔,臉色慘白。
「對不起,我也不清楚。可是你放心,小梅已經沒事了。」雪霓怕她擔心,不敢說太多。
方母見女兒沒事了,一顆心終於放下,但現實問題,又讓她皺起眉頭。
「我哪耶這裡歹命,錢都已經不夠她老爸還債,擱得付伊耶醫藥費。我真正是歹命……」方母看著方小梅擔憂地念道,國台語一起來。
「方媽媽,別擔心,醫藥費的事我來處理就行了,你就讓小梅安心養病。」
「雪霓呀,還素你們有錢人好命,不怕生病,像偶們這種窮人要是生病,全家大小就跟著沒飯吃,阿梅就素不會想,也不知惜身體,只會讓偶煩惱。」
雪霓不知道該說什麼。小梅家原本小康,是方父被人倒會,才會突然變窮的,她曾想過要幫忙,卻又被小梅拒絕。
「方媽媽,我有事得先回公司一趟,我……」
「你回去忙吧,我今天不會丁南部,我會在這看著她。」方母瞭解地說道。
「好。」
雪霓立刻急急忙忙地趕回家換衣服,顧不得不舒服地馬上又趕去公司,在公司大門前,正好遇見了楊振懷。
「姜雪霓!」陽振懷的笑臉,無時無刻都是那麼的陽光。
「楊六哥。」她有些虛弱,但仍強裝出糟神。
「咦?臉色有些蒼白喔,是昨天沒睡好嗎?」
「沒有。上樓吧!」
上了樓,還沒走進接待廳,眼尖的陳昭鴻就立刻喳呼了。
「唉吁!真是稀客稀客!」陳昭鴻熱情地緊握著陽振懷的手,表情很狗腿。
「什麼風把咱們揚銘的少東給吹來了呢,你,去替我倒兩杯茶來。」他又指著姜雪霓,頤指氣使的。
「不用了,我和姜小姐、裴先生還肓一點公事要談。」
「公事?我沒聽說。」
會是明年度訂單的事嗎?陳昭鴻有點擔心,怕讓裴靖謙搶去了功勞,他得趕緊籠絡各個常董才是。
「是臨時決定的。陳先生,下次再聊。」
「楊先生……」靜靜候在一旁的鄭秘書長,適時地開了口。
一進辦公室,雪霓頓時感覺有股冷意在她身上繞著,循著冷意,她好像看到了裴靖謙凜冽的目光,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卻好像什麼事也沒有。
是她的錯覺嗎?否則她為什麼會覺得裴靖謙在生氣……
「楊先生你好……」
雪霓只看見他們兩人互相打招呼,後來好像又來了幾個人,但他們在討論些什麼,她腦子轟轟響、精神恍惚地,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眼前有時還白霧一片,人影也微微晃動著……
「……很高興能和精達合作,也很高興認識雪霓。」楊振懷握了她的手。「雪霓,中午一起吃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