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原開心歸開心,有幾件正經事還是不忘叮嚀,「秦嬤嬤,你回頭可別忘了對柳絮提個醒,教她務必在近日之內迷住書泉,千萬不可讓他有機會競爭這次的代表權,知道嗎?」
秦嬤嬤放軟了身子,嬌柔地朝劉莊主靠了過去。
「放心,我不會忘記的,咱們柳絮姑娘也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迷惑住東方莊主,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劉太原以手指勾挑著泰嬤嬤的下巴,開心的逗著她,「到時候若是賺進了大筆錢財,我劉某絕對不會忘記你這個秦美人的。」
秦嬤嬤羞怯的推開劉莊主的淫手,故作害羞狀,「討厭,你就愛逗人家開心。」
劉太原被秦嬤嬤千嬌百媚的姿態迷惑得骨頭軟酥酥,加上酒意熏心,一股燥熱驀地由腹部而生,瞧秦嬤嬤一副風韻猶存的媚姿,若是秦嬤嬤再年輕個十載,相信她的美艷絕對不亞於醉花樓裡的任何一位姑娘。
他露出了邪淫的笑容,伸手握住了秦嬤嬤的手,輕輕將她拉了起來。「夜色已晚,咱們還浪費什麼時間,來吧!」
秦嬤嬤輕眺了劉莊主一眼,柔順地依著劉莊主的引領,進入了屏風之後。
窗外的月色在雲層的遮掩下,迅速的消失無蹤,一陣輕風也順勢將桌几上的紅燭吹熄,整個屋裡屋外瞬間成了一片暗黑。
寧靜的夜空褪去了方才熱鬧的歡笑聲後,剩下的只有急促的嬌喘呻吟聲,以及簾幕之後翻雲覆雨的旖施春光。
☆☆☆
同樣的月光底下,隔了一座池塘的距離,來到醉花樓的另一個院子——柳絮庭,裡頭傳來的,儘是古箏的輕柔旋律。
柳絮在檀香的伴隨下,獨自一人抱琴坐在院子之中,纖指輕佻著古箏上頭的細弦,信手彈了一首「訴衷情」的曲調。
夜來沉醉卸妝遲,梅萼插殘枝。
酒醒熏破春睡,夢斷不成歸。
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
更揉殘蕊,更拈餘香,更得些時。
柳絮雙眸凝望著遠方,嘴上清唱冷澀的曲調,手中彈著哀戚的音律,在這夜闌人靜的時候,別有幽怨之味兒。
行經院子的映雪在聽見柳絮姐姐彈奏出不同於以往的弦音後,不禁好奇地蹙起秀眉。她偏頭想了一下,索性步入院內,看看柳絮姐姐到底怎麼了?為何會彈出這番音色?
柳絮則是在映雪立於院子門口張望時,就發現到她的存在,只是默然不語,任由映雪闖入。
「柳絮姐姐,」 映雪上前探了探頭,看著柳絮姐姐沉魚落雁的美貌問道:「你不開心嗎?」
柳絮織指不離古箏,淺笑反問:「你從哪裡看出我不開心了?」
映雪相當肯定的點點頭,「從音色。」
「音色?」柳絮疑惑。
「嗯。」她上前幾步,來到柳絮姐姐身邊。「因為柳絮姐姐今兒個彈的曲子雖然與以往相同,但是弦音之間卻多了一股愁味,所以我才會認為柳絮姐姐不開心囉!」
柳絮聞言,不禁漾開嬌美的笑顏,「你多心了。我心不愁,何來的愁滋味?」
映雪瞧柳絮輕鬆的露出笑顏,不禁也懷疑自己方才是否聽錯了音色?「咦,真的是我多心嗎?」她抓了抓臉,喃喃地自問自答,「應該不會吧?」
柳絮瞧她迷糊的模樣,只是低頭淺笑,雙手繼續在琴弦上輕抹慢挑,優柔的音律更是不曾間斷過。
這時,老早就發覺柳絮音色不對勁的凝露忍不住也現身插口,「是不是映雪多心,我看也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了。」向來不愛管閒事的她踩著無聲無息的步伐,走至院子裡石桌旁。
柳絮沒注意到凝露也在這個院子裡,不禁愣了一下,就連手中的細弦也漏了一拍。「凝露?怎麼連你也……」
「凝露姐姐。」映雪一瞧見凝露出現,馬上綻開了笑顏,雖然凝露姐姐冷冰冰的態度不曾改變,不過卻一點也不影響映雪的心情。
柳絮、凝露與映雪三人可說是醉花樓裡的三大名妓,不僅美貌各有特色,性格也有天壤之別,不過三人私下的感情卻是比其他人還要相好,所以彼此有什麼事,自然逃不過其他兩人的耳目。
柳絮這回就是在凝露與映雪細微的觀察中,露出了馬腳。
凝露淡然地睇了柳絮一眼,不解她為什麼要掩藏自己的心事?「柳絮,你我相識三年多,你心裡有什麼愁還瞞得了我嗎?」
柳絮望著凝露好一會兒,最後垂下密長的眼睫,繼續彈著古箏,沒有任何回應。
凝露沒有因為柳絮的沉默而收口,仍是追問道:「我真想不透,你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去色誘東方書泉?這根本不符合你的個性,也不是你會做出的行為。」
柳絮彷彿是聽見了,又像是沒有聽見,只是兀自沉醉於琴聲之中,完全漠視凝露的關心。她這麼做,更是惹得凝露不悅。
凝露抿緊了朱唇,見柳絮仍是不肯開口,索性接著又說:「三年前,你為了償還父債,賣身進入了醉花樓,同時也為了讓朱楷在不愁三餐的安逸下能夠繼續求學,又向秦嬤嬤借了不少銀子給朱楷,如今三年過去,他學到了什麼?你的辛苦及委屈,他又能瞭解多少?」
柳絮在凝露透徹的剖析中,纖指所彈奏的音律不由得愈來愈急促,原本就複雜的情緒也更加紊亂。
「凝露姐姐,別說了。」映雪見柳絮不肯開口,又見凝露話題太過嚴肅,不由得擔心起來,深怕凝露姐姐話說太重會傷到柳絮姐姐。
凝露注意到柳絮緊繃的弦音,還有那急促的音速,為了讓柳絮能夠道出心中的話,她只好使出激將法,斥責柳絮的不是。
「自從那場火災之後,朱楷開始變慵懶,甚至失去了求學的念頭,整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閒,根本就一無是處。你對這樣墮落的朱楷沒有嚴加規勸便罷,還縱容他在外頭逍遙自在,你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是在害朱楷嗎?」
柳絮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也在急促如雨的旋律中彈完最後一個音階,隨即雙手按在細弦上,讓原本吵嚷的聲音在剎那間靜止,空氣彷彿在檀香繚繞中瞬間凝結,整個氣氛更是降到了冰點。
映雪在一旁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只能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在兩位神情凝重的姐姐身上來回穿梭。她從來不曾見過姐姐們如此嚴肅的態度,一時間也想不出方法可以緩和姐姐們的情緒。
凝露因為柳絮強烈的反應而蹙起秀眉,「怎麼,我說中你最痛心的事了嗎?」
柳絮喘息的調節呼吸,同時緩緩地抬起一雙怒眸望向凝露,眸中隱隱燃燒的慍火,在在透露出她的不滿與不悅。
映雪見狀,趕緊上前揪著凝露的衣袖,小小聲的暗示,「凝露姐姐,別說了,柳絮姐姐在生氣了。」
凝露不但沒有因為柳絮的反彈而收斂口氣,反而因為不滿柳絮凡事往肚子裡吞的個性,怒火也高漲起來。「映雪,你別替她說話,如果她真的不高興,就該想出解決之道,不要老是像待宰的羔羊一樣,任憑朱楷任性、胡來。」
柳絮看了凝露好一會兒,雖然她心中有所不悅,卻又無法否認凝露所說的每一句話,索性等怒氣稍稍褪去之後,才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輕盈地往一旁走了幾步。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不該如此縱容朱楷,也不該答應劉老闆捲入這次的布在會議裡頭。不過我這麼做全是因為別無選擇,朱楷是我惟一的親人,也是我們朱家惟一的香火,我不能失去他,也只能請你們原諒我的自私。」
凝露真不敢相信柳絮竟然會執迷不悟的說出這番話。「柳絮,你真的變了,不再是以前出污泥而不染的清倌,而是像個為了利益而不擇手段的花魁了。」
柳絮密長的羽睫微微低垂,遮去了眼神中的黯淡與愁悵。「我是變了,因為現實的環境讓我不得不變,所以我只能選擇隨波逐流,安逸過日子,不再與自己過不去。」
凝露搖搖頭,無法接受柳絮這番說辭。「如果我是你,我一定選擇死亡也不願被現實的環境所控制,因為那會令自己像籠中鳥一樣,永遠活不出自己!」
柳絮回以一張苦笑的表情,「這還真像你的個性,永遠不為生活而屈服;可惜我不是你,所以無法像你這樣灑脫。」
凝露見她都已經那麼自暴自棄了,再多說什麼也只是浪費自己的口水罷了,原本憤慨的怒氣自然也就消褪不去。
「算了,反正你都決定要幫劉老闆的忙,我也懶得多說什麼,以後若是出了問題,你最好別來找我。」話一說完,凝露索性拂袖離開,丟下沉默不語的柳絮,以及不知所措的映雪。
「凝露姐姐!」映雪見狀,回頭瞄了柳絮一眼,最後仍是決定追上性情較為剛烈的凝露先行安撫較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