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原見朱楷不敢再放肆胡來,想用手推開他卻又推不開,想用腳踢又抬不起腳來,索性朝著看戲的手下斥罵,「你們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點把他給我拉走!」
站在朱櫻兩旁的兩名打手趕緊放開朱櫻來到劉老闆面前,替他清除障礙物。
一感覺到身上的重力移除後,劉太原吁了口氣,並且趕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重新板起一張高傲的表情。
「你這小子,少給我——」在看見朱楷腹部插著一把短劍時,劉太原整個人嚇呆了,尤其是那鮮血還不時從劍柄處滴落下來,讓他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了,
朱櫻緊捉住殘破的衣襟,慢慢的坐起身子,她因為朱楷背對著自己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看見朱楷的身體滲出艷紅的鮮血,當場睜圓了杏眼。
「朱……朱楷?」她害怕的喚著弟弟。
拉住朱楷的兩名打手因為劉老闆驚慌的眼神而狐疑地互看對方,再順著劉老闆的目光看向朱楷,馬上清楚劉老闆錯愕的原因,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收回自己的手,朱楷立刻像個布袋∼樣,直直的往前撲倒下去。
朱櫻的恐懼在這刻飆到最高點。她完全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畫面,直到朱楷整個人垂直的倒臥在地,她才急忙衝向朱楷。
「朱楷——」
朱櫻害怕的將朱楷翻轉過來,靠在自己的腿上,見朱楷腰部不斷湧出鮮紅的熱血,不爭氣的淚水更是盈滿了眼睛,模糊了視線。
「楷?你不能死,不能死呀!」她倉皇的將手按在他的傷口之上,想要阻止朱楷身上的鮮血流失,然而溫熱的液體仍是汩汩地沾滿整件衣服。
朱櫻拚命搖晃著朱楷,多麼希望朱楷能給她一點反應,讓她知道他還活著。
「楷?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向來冷靜的她竟然開始慌亂起來。
朱楷在姐姐的呼喚聲中,緩緩睜開了眼睛,模糊的焦距在漸漸清明後,看見了淚水盈眶的姐姐,他勉強擠出一張虛弱的笑臉,想讓姐姐安心。
不過朱櫻卻反而因為心疼而湧出更多淚水。
「楷,你撐著點,姐姐馬上請大夫過來救你。」她輕輕將弟弟放在地上,撩起裙擺便要往外跑去。
朱楷卻抬起了虛弱的右手伸向她。「姐……別走……」
朱櫻馬上停住步伐回到朱楷身邊,並且緊緊的握住朱楷冰冷的手。
「我在這兒,你別害怕,姐姐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你千萬要撐到大夫來,知道嗎?」朱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可以在朱楷最需要自己的時候慌亂失措。
朱楷無力地抓住姐姐的手,不想讓她離開自己一步,他很清楚自己撐不了幾時,所以有很多話想要跟姐姐說,也只能趁現在了。
「姐……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朱櫻對弟弟搖了搖頭,心疼的以手按住他冰涼的唇瓣。「楷,別說了,為我保持一點體力好嗎?」
朱楷輕輕拿走姐姐的手,堅持地看著她,「不,讓我說下去。」
「好,你要說就慢慢說,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談天說地,別急。」對於弟弟的要求,她向來是不會拒絕的。
朱楷輕咳了幾聲,娓娓道出自己的心情與感受,「自從爹爹走了之後,朱家就一直由你在維持,你對我的疼愛與保護遠遠超過一個姐姐的職責,就算我不斷闖禍、鬧事,你仍是不捨斥責我,任勞任怨的為我犧牲,你的所作所為,實在令我感到慚愧與內疚——」
朱櫻難過的閉上眼睛,「別說了……」
「姐……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朱櫻以手背拭去淚痕,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我不怪你,真的,我只要你撐下去,別像爹和娘一樣離開我,好嗎?」
朱楷看著姐姐懇求的眼神,心中湧現許許多多的後悔與罪惡,直到現在,他才深深感受到自己真的虧欠姐姐太多、太多了。
「若是光陰真能重來,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唸書,上京城參加文考,得一個狀元讓你驕傲,也不讓你吃這麼多苦頭,真的……」
「我相信你,姐相信你一定做得到。」朱櫻緊緊握著朱楷的手,給予他支持與鼓勵。「現在只要你撐下去,一樣可以考個狀元,仍然可以令姐姐感到驕傲的。」
朱楷懷疑的問向她,「我真的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朱櫻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開始敘述兒時的往事,讓朱楷能夠暫且忘記傷口的疼痛,「你忘了爹爹老愛誇你聰明伶俐、聞一知十嗎?!雖然你小時候極貪玩,卻對古文詩詞過目不忘、博聞強記,所以爹爹很久以前就相信你將來一定是個優秀才子,未來也一定會有一番豐功偉業的。」
朱楷聽著姐姐的說辭,輕輕的閉上眼瞼,感覺自己彷彿已經被上了紅袍馬褂,騎著一匹雄偉的馬兒,在鑼鼓喧天、鞭炮聲隆隆的歡騰氣氛中,帶著狀元的頭銜回到鎮上。
他看見家門外不但有姐姐歡喜的笑容,還有爹老邁的笑聲,和娘慈愛的笑臉,一家四口正等著這團聚的一刻,分享他為朱家帶來的驕傲與榮耀。
這番景象讓他忘卻了身上的疼痛,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如果這一切皆能成真,該有多好……
「姐,謝謝你。」
朱楷緩緩的睜開沉重的眼皮,對著姐姐微笑。他的視線透過姐姐清麗的臉龐望向蔚藍的天空,他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天空;想不到這時候的藍天竟是如此迷人,讓他無法移開目光,「好漂亮……」
「楷?」朱櫻惶惑的看著弟弟。
一朵朵白雲在他眼前緩緩移動,隱約看見了爹與娘的笑容,讓他更是清楚自己的時間到了,能夠死在姐姐的懷裡,已經是幸福的了。
朱櫻見朱楷沒有回應,心裡更是急得不得了,「楷?」
朱楷眨了眨眼,將焦距調回姐姐那雙擔憂的淚眸,伸手替她拭去了淚珠,並且微笑地說:「姐,謝謝……」
朱櫻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朱楷的手突然一鬆,連眼皮也合上不動,她清楚的明白,朱楷已經離她而去了。
☆☆☆
凝露靜靜看著朱櫻,晶瑩的淚珠懸掛在她的眼眶,朱櫻多年來所受的委屈與苦難就在朱楷生命畫上句點的這一刻,全部結束了。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朱楷是個沒有責任感的青年,不但懦弱無能,還不停闖禍、惹是生非,她一直不懂為什麼朱櫻肯為這樣不成才的弟弟奉獻這麼多,直到剛才,她終於全盤瞭解了。
其實朱楷之所以會有這般墮落的表現,全是因為三年前的一場無名大火,他們姐弟倆最敬愛的嚴父慈母在這場大火之中喪生,也難怪朱楷會因為承受不了打擊而自暴自棄。當年的朱楷原本信心滿滿的準備入京赴考,卻突然接到這樣的噩耗,若換作是她,也很難平靜地接受一切。
好不容易,在朱櫻熬了這麼多年之後,終於找到了真命天子,朱楷也在東方書泉的幫助下,漸漸回到了原來的軌道,該死的是,竟然蹦出了壞事者——劉太原。
凝露愈想愈生氣,朝一旁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劉太原瞪去。
劉太原一看見凝露那一雙充滿殺氣的眼神,立刻嚇得雙腿發軟,「你……你想做什麼?」
「你還敢問我想做什麼?」凝露美眸瞇起,彎身拾起了一旁沾滿血跡的短劍,緩緩地走向劉太原。
「你……你別亂來,殺人是要償命的啊!」劉太原害怕的連退好幾步,整個人還差點被門檻給絆倒而踉蹌了一下。
凝露冷笑的跟著跨出門檻,直將劉太原逼入樹林。
「你也知道殺人要償命?那麼我就讓你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相同的代價。」她話一說完,立刻舉起劍柄朝劉太原快步追殺。
劉太原拔腿就跑,「來人啊,快點捉住這個瘋女人啊!」
他所帶來的打手原本就是用來虛張聲勢的,根本沒有一個敢動手殺人。所以大夥一看見凝露發怒地追殺劉太原,紛紛自行逃跑,不敢再插手這件事情。
劉太原拚命地往樹林裡頭逃竄,邊跑還邊回頭看凝露到底被人制伏了沒?當他發現身後只有凝露一人,不禁後悔當初不該花小錢去聘請一些無用的打手,更不該選在這麼偏僻的破廟辦事。
凝露看這狡猾的劉太原還真會跑,索性停了下來,一個用力點足,飛快的躍上枝頭,懸空翻身來到劉太原的前方,擺好架勢等他自投羅網。
劉太原在回頭時,因為不見凝露的身影而愣了一下;孰料才轉過頭來,凝露手上那把利劍竟然已經朝他的胸口刺了過來。
「啊——」劉太原嚇得抱頭往後跌了一大跤。
「納命來!」凝露高舉短劍才要刺向劉大原,突然一陣疾風從樹林中穿透,推送一個小石子準確無誤的擊中她手中的劍,短劍瞬間被人截斷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