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沒有理會空氣中木頭腐朽的氣味,一心只想尋找擁有這半塊玉的人,目光在雜亂的柴房裡環視一圈,最後停在角落蜷縮成團的身影上。
看著那瘦弱的身子,老管家伸出微顫的手,緊張的向前走了幾步。「她是……」
小柳見老管家想要叫喚悠遊,趕緊上前走到悠遊身旁,傾身輕聲喚著:「悠遊?」
窩在角落的悠遊一動也不動的躺著,剛才嘈雜的聲音完全沒有驚動到她,像是睡死了一樣,逕自保持原來的姿勢蜷縮著。
大伙見悠遊一動也不動的躺著,狐疑的相互對看。
小柳也納悶的蹙起眉,索性蹲在一旁,輕輕的搖了搖。「悠遊,快醒醒,老管家來看你了。」
悠遊宛如置身在地獄的火焰中承受折磨,思緒已經模糊到聽不見任何聲音。不過當小柳靠近她,並且輕輕碰觸她的,彷彿在無底的深淵裡找到了方向,她循著小柳的聲音,努力的教自己恢復意識。
過了好一會兒,悠遊沉重的眼皮有了動靜,乾燥龜裂的嘴唇也微微顫動起來。「小柳姑娘……」她瘖啞著聲音無力的說。
小柳見悠遊這番虛弱的模樣,不忍的紅了眼眶,卻又不敢落下眼淚。「悠遊,老管家來了,你快快起來啊!」
「老管家?」悠遊蹙眉,慢慢的抬起紅通通的小臉,頭痛欲裂的她勉強撐開眼皮,看向眼前的老者。
老管家在瞧見她那秀氣的五官時,所有話全梗在喉頭,臉上儘是驚訝的表情,這容顏……
「茹萍夫人?」老管家喃喃自語。
一旁的小廝見老管家顛躓了下,趕緊上前扶持。
「老管家,您沒事吧?」
「沒……沒事。」老管家對一旁小廝們的關心視若無睹,眼裡只有悠遊這孩子。 「你就是悠遊?」天啊!為何世間會有如此相似的容顏?除了血濃於水的關係之外,豈還有第二個合理的解釋?
悠遊並沒有把老管家驚訝的表情看在眼底,對於老管家屈尊出現在此也沒有受寵若驚的表現,只是淡淡的瞧了老管家一眼,爾後又疲憊的想要繼續入睡。
她垂眸低頭,沒有餘力多說什麼,不過當她別開目光之際,不經意瞄到老管家手中的破玉,目光立刻盯在那塊破玉上面。
她看著老管家手中的破玉好一會兒,無力的朝老者伸出手去,「請把破玉還給我好嗎?」雖然她全身滾燙的熱度兒乎讓她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過她卻仍不忘要取回屬於自個兒的東西。
悠遊的舉動令一旁的人無不倒抽一口氣,小柳更是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深怕悠遊無禮之舉觸怒了老管家。「悠遊,那是老管家,不是別人啊!你看清楚一點。」
悠遊才不管眼前的人是老管家還是老莊主,她的眼裡只有自己的那塊破玉。「悠遊不想待在風雲莊了,麻煩請把我的玉還給我,東西還我後,我立刻走人。」
老管家看著她紅紅的兩頰、透明澄澈的雙眼、倔強的神情,那是任誰都無法模仿得來的,世間除了茹萍,就是茹萍的女兒——季璇。
老管家看著手中的半塊玉,最後沉重的伸出微顫的手,將這半塊玉遞給它的主人。
悠遊瞧見那破玉就在眼前,想伸手取回,卻覺得好遙遠,昏眩的感覺令她痛苦的閉起眼睛,待天旋地轉的感覺稍稍褪去才又睜開眼看著那破玉。她使勁的撐起身子伸出手去,無奈手還沒碰觸到那塊玉,整個身子頓時像是鉛塊般朝地面撲倒下去,黑暗立刻籠罩住她的意識。
「悠遊?」小柳沒想到悠遊會當場昏倒,整個人慌了起來,趕緊上前扶起她,在碰觸到她高溫的肌膚時心一懍,急忙伸手探試她的額際,立刻驚訝的縮了回來。「好燙!」
老管家眼睜睜看著悠遊就這麼倒在他面前,整個人當場嚇呆住,緊張的趕緊迫問小柳:「她……她怎麼了?」
「老管家,悠遊病了,正發著高燒啊!」小柳抬起欲哭的臉失措的說。
「發……發高燒?!天哪,這怎麼得了?」他整個心慌了起來,長久奠定的形象也在這一刻全部毀滅。
「快,快將她扶到客房裡去,快去請大夫,快去通知莊主,快……」
看著老管家倉皇的表情,大伙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趕忙將昏迷的悠遊扶起,一夥人對悠遊的態度從看待一名小賊,瞬間變成對待至高無上的瑰寶,小心翼翼的將她抬出柴房,扶到高級的客房裡頭去。
沒人知道悠遊為何會令老管家這麼重視,只知道莊園裡可能又有一場風暴即將來襲。
第八章
灼熱的溫度不斷的在她體內竄升,悠遊輕蹙眉心想要擺脫這種折磨,卻怎麼也擺脫不掉,她好難過。
隔沒多久,又是一股寒冷侵襲著她,讓她從腳底冷到頭皮.全身忍不住顫抖,多麼希望能有個爐火在側取暖。
冷熱交加令她好難受、好痛苦,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力氣可以撐著,薄弱的意識又逐漸陷入一片模糊當中。
置身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四周好像有許多兇猛野獸潛藏,讓她膽戰心驚,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跑,只能在原地不停打轉,尋找另一條生路。
迷濛之中,有一個甜甜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好熟悉,是誰在說話?她認真的尋找那個聲音,仔細一聽,竟是有人在悲傷的哭泣……
「爹,這是什麼?」一個女孩看著手中的東西問道。
「璇兒,你要將這半塊玉好好收著,千萬不可以弄丟,將來這可是尋找你的唯一證物啊!」
「為什麼呢?」女孩不解的追問。
「聽話,別問這麼多。」
她小巧的臉望向一旁落淚不語的親娘,眨著懵懂的大眼睛.「娘為何流淚?」
「我的璇兒……」
她不懂,她一直都很聽話沒惹娘生氣,娘為何還要落淚?究竟她是為了何事而悲傷?
此時門外嘈雜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好奇的引頸探視。
「那是什麼聲音啊?」
「快,將璇兒帶進地道,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被人猛然抱起,帶往一旁的暗門處,裡頭黑漆漆一片,看不到盡頭。
「爹?娘?奶娘要帶我去哪裡?」
沒有回答,黑暗瞬間籠罩住她的視線,耳朵卻可以聽見那令人畏懼的笑聲不斷逼近。
「好黑,這是哪裡?是誰在追我?」
突然一記疼痛傳來,奶娘跌倒了,她也摔傷了,不過她很勇敢,沒有哭。「奶娘?」
「小姐,你要聽話,千萬不可以說話,知道嗎?」
她不懂,為何不可以說話?後面是誰的笑聲,好令人毛骨悚然。
然後她被安置在一顆大石頭後面,不敢出聲也也不敢亂動,她想告訴奶娘這地方好滑,她快要抱不住它了。
猛然,手一鬆,她跌落懸崖,天地瞬間靜止,她張著茫然的大眼睛,看著陌生的四周。
「奶娘呢?人怎麼都不見了?」
她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要捉住什麼,卻撲了個空,跌了一身泥濘,好冷。
這是哪裡?為什麼她看不到四周?來人啊,快來點燈啊!
幾次噩夢裡,她總是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要捉住那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卻每次都讓它從掌心溜掉了,像霧一樣,怎麼也無法掌握。
這次她又伸出了手,仍是希望能捉住什麼,哪怕是一朵隨時都有可能消失的彩雲也好。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捉住了她冰冷的小手,急於攝取溫暖的心態讓她又伸出了另一隻手,而另一隻溫熱的手同樣也捉住了她。
「不要離開我……」她在昏迷中哀求著。
隱隱約約,她聽見了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輕柔地承諾,「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璇兒。」
就是這種感覺,一種幸福的感覺。
這股溫暖驅逐了她心中長久的寒冷,她終於舒展了輕蹙的眉心,輕笑開來。
雲朝豐見她即使在昏迷中仍是笑得哀愁,不忍的緊擁住她,讓她更深刻的感覺到他的存在。她紅通通的臉蛋訴盡了高燒中的痛苦,他怎麼可以讓她承受這種煎熬呢?他怎麼能?!
有誰知道什麼方法可以替代她的痛苦?若有人肯說,他都願意去做,只要能幫她解脫現在的苦難,死都甘之如飴。
雲朝豐撫摸她滾燙的額際,天曉得他的心早在第一次遇見她時,就完全淪陷了,要不是身份懸殊且尚有婚約纏身,他早就將她護在羽翼之下,不容任何磨難了;偏偏自己就是顧忌太多,才會害悠遊承受這麼多苦難。
他難過的俯下身子在額頭上、臉上,以及唇上各烙下一個吻,每一個吻都代表他對她銘心刻骨的情意。
他在這裡向她承諾,待她恢復之後,絕對不會讓她再吃任何苦頭,一定讓她享盡榮華富貴,償還這十二年來她在外頭承受的苦。
「莊主,東西取來了。」田毓捧著錦盒從外頭走進來.恭敬的站在屏風後,等待莊主親自前來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