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沐喜,沐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謝謝。」他按下通話鈕。
「沐喜?嗯,剛進辦公室。很好呀,你呢?」
三歲時,他和長兩歲的哥哥沭恩遭母親遺棄在育幼院門口,除了身上的衣物和別在胸前的名牌外,再無任何可供辨識兩人身份的資料。
儘管如此,好心的修女院長仍二話下說便收容了他們兄弟倆,不但提供了最基本的吃住溫飽,更以最大的包容心與愛心教養撫育他們,讓兩人得以在一個雖稱不上健全、卻充滿溫情關愛的地方成長。
六歲那年,一個大風的冬夜,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驚醒了院裡的大大小小,向來好奇心最重的他一馬當先地循著哭聲衝到大門口,就這樣,和被包裹在舊毛衣中、哭聲震天的小女娃對上了眼。
顯然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她,由於沒有任何出生證明文件,連姓名也不得而知。然而,她與他似乎特別有緣,只見她很快地收起眼淚哭聲,睜著一雙汪汪大眼,對他敞開了一臉憨笑。
修女院長照例收留了小女娃,不但如此,見她相兄弟倆特別投緣,便順水推舟地為她起了「安沐喜」這樣的名字,而三人也果真如同親愛的三兄妹般,彼此照顧扶持長大成人。
只是,隨著年紀漸長,沐聖很快地清楚意識到,自己對沐喜所抱持的感情,並非只有單純的手足情誼。
他愛沐喜,以兄長、以朋友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
他會吃醋、會生氣,會以沐喜的保護者自居,想盡一切辦法趕跑圍繞在她身邊的擾人追求者,更在心中偷偷懷抱著期望,但願她終有一天會懂得並接納他的真摯情意。
然而,命運卻對他們有另一番安排。
沐喜終究遇見了那個能令她心動、引她落淚微笑的男人,而他,仍舊只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沐聖哥哥」,永遠注定無法成為情人的「哥哥」。
於是,為了沐喜的快樂幸福,他心甘情願的無條件退出,接下紐約分店的職務,遠走異鄉療傷止痛。
算算日子,不知不覺的……競也快一年了。
「那傢伙……呃,我是說靳朗,他,沒有欺負你吧?」
就算失去愛她的立場,至少他還能扮演好哥哥的角色,表示最起碼的關懷。
「對你很好?真的?可不許騙我。嗯,我知道。你放心,我的廚藝愈來愈好了,下次回去再秀一手給你瞧瞧。什麼時候回去?呃……沒那麼快,現在還不能確定。好好,我答應你,過年一定趕回去圍爐。嗯,那就先這樣,拜。」
掛上電話。沐聖下禁歎口氣。倚在桌旁,他凌亂的思緒飄得有些遠了,恍恍惚惚地找不到回來的路。
「別再瞪著電話看了。再瞪上一百年,你的沐喜妹妹也不會從電話裡跑出來跳進你懷裡。」
神緒一斂,沐聖迅速轉身,這才發現始終安坐在長沙發上的人兒。
她一身本季最流行的深紫色絲質洋裝,長髮挽成了古典的小波浪捲,臉上無懈可擊的金色系彩妝讓她看起來艷光四射。她白皙修長的雙手上並沒佩戴任何表鏈手環,取而代之的,是個盤旋成幾何圖形的金色指戒。
坐姿優雅的她,自然散發出一種雍容大度氣質,是那種因為對自己的清楚自信,從而容光煥發的無可取代氣質。
「小姐,你都幾歲了,怎麼還愛玩這種嚇人遊戲?」
沐聖一臉無可奈何。
「感謝你的多管閒事。容我問一句,我都已經乖乖聽從指示,把你從機場送到飯店,你怎麼還賴著不走?難不成你要我專人送到府不成?」
眼前這位美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害自己一大早趕到機場接機而睡眠不足的罪魁禍首,也是紅透半邊天的紐約時尚界首席名模——Stella,白芷。
說起他和白芷的淵源,實在堪稱奇妙。
簡而言之呢,就是她心愛的大攝影師靳朗,在回台灣度假期間和他心愛的沐喜兩情相悅、墜入愛河,於是,雙雙失意情場的白芷和他,一個選擇重新投入舞台工作忘卻傷痛、另一個則下惜將自己遠放到異鄉紐約。
也許是出自「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互憐情緒促使,原本只是點頭之交的兩人,競逐漸成了無話下談的好朋友。近日來,他更有淪落為白家小姐專用司機的傾向,唉,真不知道他是該額手稱慶好呢,還是該大歎自己的識人不明誤交損友?
「沒辦法,誰叫飯店師傅做的甜點特別好吃,你知道,我向來抗拒不了_甜食的誘惑。」
說著,她又隨手挑了塊奶油泡芙往嘴裡送,就連吃相也是一派優雅。
這女人!要是那些整天為了幾公克騖肉斤斤計較的女性同胞,知道她嗜吃甜食卻偏偏怎麼也吃不胖,包準她馬上榮登女性公敵寶座!
「既然你喜歡,我馬上派專人打包十大盒送上府,滿意了吧?勞煩白大小姐自動往門口方向移動,恕我不送。」
見他無意繼續剛才的話題,她也下囉唆,單指勾起披掛椅背上的黑色毛皮大衣。
「別說我沒提醒你,你的沐喜妹妹早已經是靳朗的人了,再對她懷有任何期待,未免太過愚蠢。」
轉身前,她仍不忘丟下這句頗具殺傷力的話。
「彼此彼此。白芷,彼此彼此啊。」
望著她的美麗背影,好半天,沐聖才擠出一抹笑,卻滿是苦澀。
第二章
「王八蛋臭雞蛋、不要臉的勢利鬼、自大的豬!下次再讓我遇到你,我非連本帶利討回這筆帳不可!」希望邊走邊叨念,一臉的怨氣難消。
想到姓安的那張志得意滿趾高氣昂的臭臉,她忍不住又大大咬了口手上的漢堡,再拚命的使勁咀嚼,恨不得安沐聖就是此刻嘴裡待消化的漢堡。
就在她專心致志『啃食詛咒』安沐聖時,一條從巷裡竄出的黑影硬生生撞上了她,將她連人帶漢堡撞倒在地,手邊的行李紛亂散落,模樣狼狽至極。
對方連句道歉也沒有,便等不及似地迅速往相反方向逃逸而去。
「要命!你誰不好撞,偏偏撞上我,你是嫌本姑娘今天還不夠倒楣是不是?」
希望齜牙咧嘴地朝肇事者吼問,一面順勢揉揉被撞得發疼的左肩,揉了老半天,隱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她開始進行全身檢查,從頭頂一路摸下臉龐、頸肩,一直摸到了腰間,這才恍然大悟。
歐喔……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她原本斜掛腰際的霹靂腰包,竟然在短短幾秒鐘內就不翼而飛。
「小偷!」
才一驚覺,她馬上扯開喉嚨大嚷,七手八腳的拎了行李拔腿就追,不忘在心裡讚歎,媽的,紐約扒手的手法都這麼神乎其技的嗎?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摸走一整個腰包!
小賊回頭瞧見腰包主人奮勇殺來,趕緊加足馬力全力狂奔。
「給我回來,不要跑!」
這殺千刀的可惡小賊,居然敢對本姑娘的身家財產出手,要是讓我逮到你,非得讓你領教一下我獨步天下的無敵霹靂剪刀腿不可!
七拐八彎,進了巷子又出了大街,希望鍥而下捨緊追他跑了好幾條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在轉角處的咖啡館前,如願逮到偷腰包的小毛頭。
「哼,你……你再跑嘛,我就不信你有多能跑!想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姑娘我可是名、名震一時的長跑健將,怎麼可能會跑輸區區一名小扒手!」
抱著腰大氣連喘,希望差點連話都說下全了,還足不忘趁機自我炫耀一番。
五官長相看似拉丁裔的小夥子完全聽不懂她說的話,稚氣末脫的臉龐顯得有些畏縮,掙扎著比手畫腳,似乎在對她說認錯人了。
「給我立正站好,不許像只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的!跑不快還敢學人家做扒手,活該你被我逮到!」
希望一手拎著他衣領,另一手則忙著在他衣服口袋各處搜尋腰包,摸了半天,該吃的豆腐都吃遍了,卻依舊毫無所獲。
怪了,那腰包說小下小,不管藏哪都很容易發現的呀!
「喂,你把東西藏到哪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聽過沒?給我老實點,快點交出來!」
「Hey,stop!Whatareyoudoing?」
一位身穿巡邏警員制服、手持警棍的大塊頭警察,由前方不遠處走向拉拉扯扯的兩人。
希望先是一楞,隨即火冒三丈,媽的,她是招誰惹誰了?這白癡警察有沒有搞錯?她才是那個無辜可憐的受害者耶,居然敢叫她「史大不」,哼,懶得鳥你!
她眼一瞄、頭一撇,大大方方漠視警察先生的存在,繼續私人搜查行動。
「Hey,you!Whateveryouretryingtodo,youmuststop,rightnow!doy—ouUnderst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