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經理,天寒地凍的,你非得要躲在這個吹冷風苦毒自己,搬演憂鬱小生為愛受罪的苦情戲碼嗎?」
沐聖聞聲回身,見白芷朝他娉婷走來。
她身穿粉橘色的蕾絲低胸露背禮服,托襯得身段更加玲瓏,頭髮高挽成深具古典美的髮髻,光潔頸項上只點綴一串鑲鑽Y字項鏈,簡簡單單,就將性感和內斂兩樣風情巧妙地冷鏈融合。
「別忘了你可是這場晚宴的主人。」她好心提醒。
「客人盡興就好,有我沒我,不都一樣?」
他微顯不耐,毫不在意地一口飲盡杯中的金澄液體。
「喔——」
她露出饒富興味的神情,刻意拉長了尾音,意有所指地說:「那……你還待在這裡幹嘛?白白浪費聖誕夜的浪漫時光,多可惜。」
是呀,難能可貴的耶誕夜,他卻只會不中用地懊悔追想,難道他真要眼睜睜地看希望簽證期滿飛回台灣,卻不採取行動嗎?該死的!他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我的老天,你這死腦筋居然還沒想通?」
白芷圓睜杏眼,露出十分不可思議的模樣。
他兀自斂眉沉思,默然不語。
這小子簡直是無藥可救!看來不再推他一把不行。
「沐聖,把眼睛閉上。」
「嗄?」
「放心,我不會趁機偷襲你的,要是我對你感興趣,你早就被我玩弄在股掌間了,哪能苟活到這時候?」
哼,征戰愛情沙場多年,除了讓她初嘗敗績的靳朗外,可還沒有哪個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貌美魅力!
「那我真得謝謝白大小姐你高抬貴手手下留情了。」他咕噥著合起雙目。
這才乖嘛。「告訴我,你看見誰了?」
乍聽,他對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大蹙其眉,然而凝神靜思,電光石火之間,他已明白白芷的用意。
她是要他正視自己的心。
以往,就算和再多再漂亮的女人過從甚密,他從來只用身體,不涉及心。唯一能讓他動心用心的女人,只有自幼一起長大的沐喜。
然而,愛情的殘酷面卻讓他明白,感情並非定數,更不是耕耘一分就會有一分的收穫,他愛沐喜,沐喜卻愛上了靳朗,最後,他只好選擇離開。
只是,人離開了,心卻走不開。獨居紐約這一年來,他在每個夜裡舔舐傷口,直到傷口結痂成疤,而時間又讓疤痕慢慢淡化,隱逸在記憶的最深處。
小麻雀就在這時闖入他空置已久的心。
她愛笑、愛鬧、愛說話,好奇心旺盛又標榜行動第一,時時像個安靜不下來的過動兒。然而這樣率直開朗的大喇喇個性,卻生了張甜美可人的俏娃娃臉,一顰一笑一瞠一怒,彷彿對他有種神秘魔力,左右牽動著他的情緒波動。
和她在一起,永遠不會覺得厭煩,也因為她,他重新體會到那種為一個人心動、歡喜、開懷、微笑、擔憂的感覺,而這些心跳動間傳來的訊息,每一分每一秒,不正都在對他低語,這就是愛。
愛?多麼神奇。
經過那麼久,他還以為自己不再有勇氣去愛,甚至強迫自己忘卻愛的滋味,卻到現在才懂得,原來,愛,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你想忘也忘不了的。
許多事、許多死結,在這一瞬間,忽然都豁然開朗了。他明白,過去的已經過去,也許偶爾會感到傷懷,但是如果不放開手,就無法往前走,尋找那一份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是的,那個他曾經深愛過的沐喜妹妹,已經成為一段可以珍藏起來的過去。
而此時此刻,就算閉上雙眼,面前一片漆黑,他仍然能夠捕捉到一張清晰的臉孔,撒嬌的、耍賴的、賭氣的、大笑的……各式各樣的表情,全都擁有同一個名字,希望。
他懂了。
於是他睜開雙眼,和她相視而笑。「白芷,謝謝你。」
「謝什麼?我啥也沒做。」她聳聳肩。
「還有,你與其繼續待在這裡為愛受冷風吹,還不如馬上去把人追回來實際點!」
「現在?」
她翻了翻白眼,賞他一記甜甜假笑。
「不,不是現在。你大可等到她遇上另一個Mr.Right,結婚生子外加變成黃臉婆以後再去找她,然後兩個人再談場轟轟烈烈的不倫之戀!」
幸虧她沒自找麻煩的愛上這頭大笨豬!
「笨蛋,當然是現在!你知不知道今晚是聖誕夜?像這種結合天時地利的浪漫珍貴夜晚,女孩子一定會希望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度過,所以不管求婚還是告白,成功率保證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剩下那失敗的百分之一,就是因為有你這種蹉跎時光、不懂得把握良機的蠢蛋!」
他咧嘴一笑。
「你自己一個人應付得了吧?」
丟下這滿屋賓客給她,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你太小看我了吧?」
她千嬌百媚地睨他一眼。
「要走就快走,免得到時候心愛的人跟別的男人跑了,你回來把這筆爛帳算到我頭上!」
第十章
駕著車一路飛馳到葉殊家,在得知希望回家的消息後,他立刻懷抱著欣喜的情緒馬不停蹄地趕回家。
停好車,蹬蹬直衝上樓,當他見到蜷睡在門廊前那個熟悉的纖細身影時,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深怕眼前的她是自己思念過度所衍生出的幻覺。
「真拿你這隻小麻雀沒辦法,放到哪裡都有辦法睡。」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擁入懷,輕手輕腳地為她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貪戀地細細端詳她熟睡的眉眼,語氣是一慣的無奈寵溺。
她必定是冒著飛雪一路跑回來的。風衣上、鼻頭眉梢,都還殘存著雪融的水漬,瞼頰紅撲撲地,雙手卻顯得濕冷。
「怎麼連手套都忘了戴?」
他心疼的皺起眉,把她的雙手密密包入大掌中,為她呵氣取暖。
在他溫暖舒適的氣息吹拂中,希望揉揉惺忪睡眼,彷彿睡美人般地甦醒了。
她眨眨眼,無法分辨自己仍在作夢或者已經清醒,更不明白為什麼一睜開眼,她期盼等待的人就正好出現眼前?
「嗨,我的睡美人。」
凝望著她迷濛誘人的表情,沐聖終於俯下頭,覓著她的柔軟紅唇,溫柔卻堅持地索求香吻。
我的媽呀,這夢,未免也太真實火辣了一點吧?希望被親得暈頭轉向,還來不及調整好運行軌道的思考能力,隨及當場宣佈罷工,暈眩地任他侵城掠地。
等到他開始轉移陣地,兩片暖唇放肆地襲上她的耳垂香頸時,她終於從恍惚失神狀態猛地驚醒。
「你——」她賭氣地扭動反抗。
「沐聖,你在做什麼?你不可以親我,不、可、以啦!」
「為什麼不可以?」
沐聖深吸一口氣,啞著聲音問。直視她的瞳眸異常深邃明亮,一雙鐵臂依然緊緊攬抱著她不放。
「因為你——」
她難過地扁起小嘴,不忘擂他一拳以示洩恨。
「你愛的人又不是我!除非你把話講清楚,否則我才不當替代品!」
我的老天,光顧著偷香竊玉,他都忘了這件事沒解決!
「你就是你,我從來沒把你當過什麼替代品。」
「那……你的沐喜妹妹呢?你忘得了她嗎?」她半信半疑地問。
「你聽我說,我的確是愛過沐喜,因為她,我逃避到紐約來,一直不肯好好正視那段過去,直到遇見你、喜歡上你,還有這陣子發生的許多事,我才慢慢強逼自己去面對它。」
他歎了口深長的氣。
「我承認我很差勁,竟然要花那麼多時間、讓你為我掉了那麼多眼淚,才終於把這件事想通也想明白了,我愛她,但那已經是從前的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對她的感覺,只剩下單純的兄妹之情。」
她靜靜聆聽,凝望著他認真表述的神情,心中一大塊空虛失落的部分,慢慢被他直言不諱的表白溫柔填補上了。
「現在,」忍不住,他又在她嬌艷欲滴的紅唇上偷啄一記。
「我真正愛的人,是你,希望。」
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看,用非常慎重其事的態度說。
希望不敢置信地瞠大了水亮雙眸,張口結舌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天哪!
怎麼可能,沐聖真的說他愛她?她在作夢,她八成還在作夢!
「你就不能有點反應嗎?」
沐聖苦笑著問,語氣中不乏一絲緊張。
「好比說狠狠甩我一巴掌,或是賞我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他根本來不及說完,因為,希望已經揚起一臉燦爛笑容,撲送上前,突如其來地吻住他的唇。
兩人在甜蜜纏綿的親吻裡一同亂了呼吸步調,好不容易才喘息著拉開距離,互抵著額,相視而笑。
「聖誕快樂。」他的笑意直透入眼底。
「聖涎快樂。」她也說,手指眷戀地在他眼角眉梢徘徊流連。 ….
「對了,」他想起什麼似地往西裝上衣口袋探了探,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 .
「喏,送你的。」
「這是什麼?」
她好奇地拆去了包裝紙,打開紙盒一看,發現是組小巧精緻、巴掌大小的銀藍色手機,她高興地拿在手上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