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韓緹高興地飛奔到他身邊。
「告訴過你多少次,別老跟著迎舞到處跑,你就是不聽。」韓熙憐愛地撫摸妹妹的頭。
「對不起,哥哥,但是迎舞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啊!」
「哪一天被賣了,你都不知道。」
「喂喂喂,我聽不下去了!」迎舞大踏步來到韓熙身前,明媚宛如秋潭的雙眸挑戰地瞪視他,「先是不讓韓緹陪我四處逛逛,現在又把我說得像是人口販子,我有那麼差勁嗎?還有,鑰匙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天見到你在慶功宴上套族長的話,隔天早上我就向他建議,偶爾要更換收藏鑰匙的地點,為了慎重起見,其中的兩枚鑰匙交給其他可靠之人保管,以免一起失落。」
「那位可靠之人,不會就是你吧?」
「承蒙族長看得起。」
「這次就算了,韓緹,我們回去吧!」迎舞爽快認輸,反正永遠有下一次機會。跟著她想到了一個問題:「韓熙,爹應該告訴過你吧?你知道聖地裡有什麼稀奇的寶貝嗎?」
韓熙瀰漫笑意的眼神離開迎舞甜美的臉蛋,望向韓緹:「小緹,就像祖母當年從老家帶來的中原古籍上所說的,謠言止於智者,聰明的人不會以訛傳訛,到處談一些沒有根據的事,明白嗎?」
「是的,哥哥。」
「如果你再無端捲入這類閒事,先向哥哥說一聲。」
「我會的。」
韓氏兄妹的手足情深感染不了一旁越聽越火大的迎舞。
「韓熙!你想罵我笨,直說就是了!」
「戚吾第一勇士的女兒怎麼會笨呢?」
「知道就好!」迎舞一肚子的氣稍微消了點。
「雖然父親教我們待人以誠,有時候適當的言辭修飾還是必要的,不但不傷人,也免傷和氣。小緹,你瞭解這個道理吧?」
「我會學習的,哥哥。」韓緹眼中閃爍著敬愛的光輝。
「慢著!給我解釋清楚!」迎舞的高喊則飽含灼熱的怒氣。
第二章
屋裡,燕祁坐在中央,韓熙站在他旁邊,迎舞與韓緹則跪在他身前。
燕祁擺出自己最嚴峻的表情,盯著他的寶貝女兒。妻子過世得早,他一向對迎舞疼愛有加,要什麼給什麼,但迎舞這次逾矩的行動燕祁實在無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迎舞,你知道你犯了什麼錯吧?」
「我知道。」迎舞緩慢地說,「我錯在不該半夜醒來,掛念爹晚上踢被的習慣是不是又發作了,來到爹的房裡想給您蓋被,卻不小心看見桌上的鑰匙,一時玩心大起,拿走鑰匙。」
「你來為我蓋被?」燕祁愕然地問。
「你是我最最敬愛的父親,我關心您是理所當然的啊!」迎舞跪著仰望父親,兩面小扇子般的睫毛一 一 的,十分惹人憐愛。
「喔!我的好女兒呀!我誤會你了!」燕祁感動地拉起迎舞擁抱她。
迎舞的手放到背後,悄悄暗示韓緹跟著站起。
韓熙真不知該說什麼。傳喚迎舞和韓緹進門之前,燕祁信誓旦旦非要好好教訓迎舞不可。如果只跪了約莫兩、三句話的時間就叫作處罰,韓熙今天對燕祁的懲罪方式有了新的認識。
「族長,不論迎舞為了什麼原因拿走鑰匙,事實是她已經拿走了,還帶著鑰匙去聖地,打算打開五把禁鎖。」
「但是迎舞是為了幫我蓋被,才會……」
「拿走鑰匙?」韓熙很不幫忙地接口。
「唔……」燕祁一時語塞。
迎舞氣忿地瞪著韓熙,他一定要這麼多事嗎?難得父親忘了這回事,何不讓整件事情就此結束?
「根據族規,擅闖聖地者,重打三十杖並鎖入水牢一個月,如果生還回來,還必須服差役半年。」
「你是在開玩笑吧?!」迎舞驚怖地喊,「那個養了數十條水蛇的水牢?那不是專關叛徒與奸細的地方嗎?」她不怕被責打,但想到必須與蛇共處一個月,就不禁全身發麻。
「雖然這是族規,卻從來沒有動用過,叫迎舞進入水牢,未免太為難她了,換成別的好嗎?」燕祁忍不住幫忙求情。
「這條族規之所以從未動用,是因為任何一個有常識的戚吾族民都不會蠢到靠近聖地,遑論偷拿鑰匙——偷竊就該責打三十杖了,何況迎舞不會單獨進水牢,韓緹會陪她一起。」
韓緹不信地張大嘴,哥哥要她進水牢?
「韓熙!你真是喪盡天良!連你妹妹也不放過?!」迎舞怒氣衝天地跳到韓熙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韓緹與你一起前往聖地,在她同意陪你闖入聖地時已經是同罪。同罪者同刑,沒有借口好說。」
韓熙表面冷靜,心裡卻難受得很,想像妹妹在暗無天日的水牢中可能遭受的苦楚,他就心如刀割;然而這間屋子裡必須有一個頭腦尚未被親情蒙蔽的人維持秩序,如果燕祁無法做到,就必須由他來。
「不公平!韓緹只是陪我走上一段路,免得我無聊而已,根本不關她的事,要罰就罰我!」
「迎舞……」
「韓緹,別說了,這本來就是我個人的責任,與你無關。」
「迎舞,你要想清楚啊!上個月我們把一個汴族派來的奸細丟進水牢,不到七天就翹辮子了,你認為你能待上一個月嗎?」燕祁擔心地問。
「待不下也要待,戚吾族中無懦夫!」
「不行!我怎麼能讓我可愛的女兒走進那種可怕的地方!韓熙,這次就算了吧?好不好?」
「是啊!哥哥,我也求你!」
韓熙被燕祁與韓緹的雙重祈求弄得心煩意亂,趕緊尋思對策。他何嘗不想讓事情就這麼過去?可是一旦如此,聖地禁規將被視若無物,而好奇心重的絕不只迎舞一人!
「爹,別做這麼可恥的事!你是族長耶,身為族長,怎麼可以懇求你的族人?有點威嚴行不?!」迎舞看不下去了。「我心疼你呀!雖然說我是族長……喔,我是族長嘛!哈哈,既然族長是我,我說什麼算什麼。好,我赦免迎舞和韓緹!」
「那麼,以後偷拿聖地鑰匙、意圖擅闖聖地的人,族長也都一律赦免?既然如此,何不現在就拿鑰匙打開五大禁鎖,正大光明讓大家看個夠,順便廢掉傳承百年的族規?」韓熙冷峻地說。燕祁偶爾出現的天真想法,經常會令韓熙憂慮戚吾族的前途。
「這可不行!」燕祁不情願地搖頭。
「爹,我看算了,做了什麼事,後果就必須自己承擔。水牢就水牢嘛!我老早就想去那裡瞧瞧了。」迎舞故作振奮,卻沒有騙過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每個人都注意到她顫抖的手指。
「迎舞……我、我……我也一起去吧。」
「不了,韓緹,有的時候熱鬧才好玩,有時候一個人會比較好。」迎舞趁自己的勇氣還沒消失,掉頭就走,「你們不用押我去水牢,我自己進去,不過一個月以後可要記得接我出來。」
「等一下!」韓熙拉住她。
「又有什麼事?」迎舞不耐地瞪著他。
「我在想,族規只規定重懲擅闖禁地者……」
「那就是我,謝了!」
韓熙給迎舞一個「你聽不聽下去」的眼神,續道:「而你和韓緹的闖入行動並未成功,因此……」
「我不用進水牢!這下得救了!」迎舞興奮地跳起來,歡呼著圈住韓熙的脖子。
「小心別擰斷我的脖子。」
懷裡突然多了個又笑又叫的美人,淡淡的香氣飄進韓熙的鼻子,他心頭一動,瞬間心跳不已。
一陣突來的悸動過後,韓熙不禁失笑。
迎舞就是這樣,情緒翻轉得快,前一刻怒火騰騰,一點小事轉眼卻能令她開懷大笑,單純得像是個小孩子。不過,這話可不能讓迎舞聽到,要是她知道他這麼想,又要鬧彆扭了。
「嗯?」迎舞似乎得到了某些感應,鬆開圈住韓熙的雙臂,瞇著眼凝視他,「你該不會又在想我像陽宓吧?」
「陽宓伶俐可愛,是大家公認的美人胚子,有什麼不好?」
「當然不好!她才九歲耶!我就要十八歲了!」
「是嗎?可是你現在跺腳又嘟嘴的樣子,與宓懊惱大人不陪她玩的模樣如出一轍。」韓熙輕鬆避過迎舞揮來的拳頭,轉向笑著在視他們的燕祁:「族長,她們重罰可免,卻不能完全脫罪,請您決定該怎麼處罰她們吧。」
「咦?還要處罰?」迎舞驚嚷。
「迎舞,我們畢竟做錯了事。」韓緹柔和地說。
「又沒做成,幹嘛這麼……」韓熙嚴正地瞪了她一眼,迎舞聳聳肩,決定放下無用的抗議。
燕祁想了一想,道:「迎舞、韓緹,為了懲罰你們意圖擅闖聖地的惡行,我決定罰你們服差役半年,這半年裡你們必須盡力為大家服務,不得有怨言。」接著放軟語調,「這樣不會太嚴吧?迎舞?」
「不會不會!跟水牢比起來,簡直是天堂!」迎舞的笑聲忽然停歇,「等一下!這不就等於我和韓緹從今天起就是大家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