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有點耐心好不?聽完我想說的話,再趕人也不遲。」
「有什麼廢話,快說!」
「拮 這麼神聖的事,我不希望在異地的宿屋完成。我的計劃是,回家之後,選擇你或我的房間,我去採美麗的鮮花佈置房間,準備美酒好菜,你放鬆心情吃喝的同時,我在旁邊吹排笛娛樂你,最後才……」韓熙聳聳肩,狀似認命道,「不過,我也必須尊重你的意思,這就滾出你的視線範圍。」
迎舞慌忙喊住他:「等一下!」
「有事嗎?」韓熙無辜地問。
「你不是誆我吧?如果是……」迎舞想裝出惡狠狠的表情,壓抑不住的喜悅卻背叛了她,「我絕不饒你!」
「你再像這樣多笑一次,只怕我等不到回家,就在這裡……」
「去去去!你快回房吧!」
「明天見。」
韓熙的淺笑聲一路遠去,迎舞抱緊了棉被,不由自主傻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想起某件事。
不知為什麼,迎舞並未告訴韓熙,偷襲她的是個漢人。
而她,這個威吾族中最樂天不怕死的女人,在事情過去了之後,突然有了風雨欲來的預感,而且還是非常強烈的不祥感受。
揮開心頭突然凝聚的黑雲,迎舞勉強自己回到夢鄉。
第八章
半個月後,兩人在找不到人的情況下,悵然離開岡山。
「真是窩囊透了!」路上,迎舞頻頻抱怨。
「洛青這麼大一個人,竟然會平空消失,真是不可思議。」韓熙的感受沒有比迎舞好到哪兒去。
「我們只得到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洛青的確在一家布鋪買了一匹昂貴的綢緞;另一間宿屋老闆也證實洛青有在他們那兒投宿過一晚,問題是沒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你忘了嗎?有間茶店的夥計記得,洛青在店裡喝茶的時候,有兩名漢人向前搭訕,他們談了什麼,夥計沒聽見,只知道三名漢人很快就離去了,似乎沒發生任何不愉快。」
說到漢人,韓熙憂心更甚。
來到岡山的第一天,韓熙曾在宿屋門口見到與他相約的那名漢人,等他追出去,對方已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更因此耽擱了與迎舞會合的時間,讓她有機會買下西藏藥酒,引出後來的風波。
其後十數天,韓熙沒再見過那人的身影,更遑論與他深談。
「你不覺得很不尋常嗎?西域顯少見到漢人的蹤影,即使是岡山,也要隔個三五年,才會見到零星的幾個漢族商人來做買賣。如今,一個半月前,一次出現了三個漢人,結果是洛青的失蹤。半個月前,我也遇上一……」迎舞咬住下唇,嚥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你遇上什麼?」
「我……遠遠……看到一個漢人……」
「西域各部族裡,戚吾族的人最不擅長說謊。」韓熙搖頭,迎舞的舉止給了他答案,「那天晚上襲擊你的是漢人,對嗎?」
「……嗯。」
「為什麼隱瞞我?」
「我不想害你感到不自在嘛。」
韓熙感動地擁住迎舞的纖腰,族裡最瞻前不顧後的莽撞女娃兒,卻在最需要關心她自己的地方還不忘顧慮他的心情,叫韓熙如何不感動?
「迎舞,謝謝你為我著想,但是我一直當自己是威吾族的人,中原是我父親及祖父母的故鄉,不是我的,我的故鄉在這裡,這點你絕對不要忘記。」韓熙溫柔地加上一句,「何況,現在更多了一個留在這裡的理由。」
「當然啊!你現在有我了!」
迎舞甜蜜地微笑著,倚進韓熙等待的懷抱之中。
她不確定韓熙何時會愛上別人,也不知道自己對韓熙的愛意會持續多久,然而她有預感,那將會是一段不短的歲月。
「誰說的?」
「不然是什麼?」
「對燕祁的知恩圖報呀。」
「貧嘴!」
迎舞伸手扣住韓熙的後頸,送上火熱的朱唇,封住同樣急切的嘴唇。
好半晌,迎舞喘息著放開韓熙。
「你剛剛說的理由,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
「還有什麼別的理由嗎?」韓熙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當然是你啊。」
「這還差不多!」迎舞回以滿足的笑容。
「唉!都過了半個月了,不知道哥哥和迎舞現在怎麼樣了呢?」
韓緹邊晾衣服邊歎息。她強烈思念著摯友與親人,他們不在身邊,韓緹簡直食不下嚥,成天擔憂。
「韓緹,你早啊,一大清早的,就在京燕祁晾衣服啊?」岌鹿晃了過來。這半個月來,他天天跑來獻慇勤。
「我的差役還沒服完,幫族長做事是應該的。」
「瞧你,臉色越來越差了,昨天是不是沒睡好?」
「我沒事可做,早早就上床就寢了。」
韓緹隱瞞了最近自己惡夢連連,一個晚上起碼驚醒五、六次的情況。
自從知道韓熙私放漢人,韓緹沒有一天不做惡夢,內容清一色是他們兄妹被掃地出門、流落中原的慘狀。
「看你這模樣,分明是嚴重的睡眠不足。你是不是做惡夢了?韓熙以前曾提過,你偶爾會作惡夢,擾亂睡眠。」岌鹿關心地說,「睡眠不足是很不好的事,這樣你白天怎麼會有精神呢?」
「我也不想啊!」
「韓熙老愛煩惱,你則擅長胡思亂想,你們兄妹的共同點就是太多心了。別想太多,晚上就睡得好啦。」
韓緹瞪著岌鹿,搖頭:「我真羨慕像你這種無憂無慮的人。」
「哈哈!多謝誇讚!」岌鹿瞇著眼笑了。
韓緹還要說些什麼,突然傳來一陣尖叫——
「啊啊!你要做什……唔嗚!」接著是一聲悶哼。
「是梨蕪的聲音!」韓緹緊張地喊。
岌鹿已飛奔而去。
等韓緹趕到,現場只剩下一個昏迷不醒的梨蕪,其他人都追去了。韓緹守在梨羌身邊,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四周的動靜。
原本寧靜的清晨立刻充斥著此起彼落的嘈雜聲。
「有奸細!」
「什麼?啊!我看到了!一共有兩個人,往東邊去了!」
「大夥兒快拿起武器啊!」
「封鎖東口!」
戰士們迅速集結,往東追去。
其他婦女陸續趕到梨蕪房中,韓緹見梨蕪有人照料,也跟著向東趕去。
她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這兩名侵入的奸細可能是——
「漢人!這兩個是漢人!」
「這裡怎麼會有漢人?先捉起來再說!」
「嘖!他們有馬,逃得真快!」
「哼,我給了其中一個傢伙一刀,我們循血跡追!」
在燕祁的指揮之下,部分戰士組隊追去,韓緹喘著氣趕到時,留下的戰士們紛紛以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瞧。
「韓緹,我們現在得搜索全村,確定沒有其他奸細。你在這裡不安全,快回屋裡去吧!」岌鹿快步來到她身邊。
「入侵者是漢人?」
「看起來是。」
「……喔。」韓緹的心直往下沉。
「你嚇到了吧?臉色變得好蒼白。」
「沒事,我很好……」
「韓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一名中年戰士站了出來。
「一派胡言!韓緹怎麼可能跟奸細扯上關係!」岌鹿大聲喝道。
「這兩個漢人很明顯想綁架梨蕪,而他們選在梨蕪去酒窖的時候下手,酒窖在村裡最裡面的位置。兩個不熟悉我們內部環境的漢人,竟然能不驚動任何人,一路來到酒窖,看他們的身手,又不算什麼頂尖高手,這不是很奇怪嗎?以前哪有哪個奸細有本事竄到酒窖附近的?老早就被發現了。」
「而且,瞧他們逃離的樣子,慌忙中不忘取近道,分明早已安排脫逃路線,這表示他們不是有內應招呼,就是曾來過一次,且安全脫身。」第二名也是相當年紀的戰士接著說道。
「你們想說什麼?」岌鹿憤怒地脹紅臉。
一旁,韓緹的臉上早已血色盡失。
「我們不是懷疑韓緹,韓緹是個乖巧貼心的女孩,跟戰爭扯不上關係。起碼,我不認為她有這膽量。」中年戰土道。
「韓熙一走半個月,岡山離這裡很近,走路也不用半天,岡山的地皮更遠不到哪兒去,調查需要拖得這麼久嗎?他一不在,就有漢人的走狗熟門熟路地潛入……」這第二名中年戰士環視眾人,見大家都十分認真地聽他說話,滿意地大聲續道,「我認為應該提報長老,針對韓熙的清白召開審查會!」
「我反對!長老們早就看韓熙不順眼了,就等找到一個結結實實的借口,好把他踢出去,根本不會公平審查!」岌鹿激動地大吼,卻絕望地發現大部分的戰士都不贊同地看著他。
「岌鹿,你緊張什麼?如果他是清白的,長老再不喜歡他,也不會陷害他。難道你認為長老會放下我族與生俱來的榮譽心,特意刁難韓熙嗎?長老們個個都八十幾歲了,擁有我們沒有的人生歷練,我們應該尊重他們的智慧。」這名力說的中年戰士顯然是長老的信奉者。
「不!我堅決反……」岌鹿不放棄,韓緹卻按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