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嵐子以為他撞了人,連忙下車,然她看見地上躺著一隻傷重的哈士奇犬,腹下流了一攤血水。「狗?你撞到狗了?」
「應該是前一輛車撞到的,它就快死了,再不快點,它肚裡的小狗恐怕也要窒息了。」他原本深邃的眼眸彷彿抹上一層淡藍的憂鬱。
「什麼?它肚裡有小狗?!」她連忙撫摸母狗的腹部,果真有一塊硬物在母狗的體內,而且細微緩慢的蠕動著。
「我們趕快將它送醫吧!」嵐子不得不佩服他的細心,因為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會以為這是一隻稍微「肥胖」的狗,根本不會去注意它已是即將臨盆的狗媽媽了。
「不行!它撐不了這麼久,再移動它的話,恐怕只會縮短它的壽命。沒辦法了,你幫它接生吧!」他的大男人姿態再度顯現。
「我幫它……幫它接生?!」她先是迷糊,然後睜大了眼睛。「我又不是獸醫師,請別開玩笑了!」嵐子依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她原本還以為在他桀驚不馴的外表裡,有著一顆細膩、體貼卻不欲人知的心,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我也不是獸醫師!你不幫它,難不成要我幫它接生?」白雲翔沉下臉來。
「可是我不會呀!」她試著冷靜地說。
「別擔心,你們同樣是『母』的,再怎樣不懂!也會有某種的『天性』相通……」
白雲翔的話在嵐子耳中聽來簡直可以用狂妄自大來形容,他講得好像頭頭是道,但是仔細聽來簡直狗屁不通!她懶得與他強辯,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救活狗媽媽肚子裡的狗寶寶。
她蹲在即將要斷氣的母狗身旁,努力回想上個星期在某個電視頻道上,好像有看到動物被撞死的類似情況,如何搶救動物肚中的寶寶……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將電視上搶救的過程全部想過一遍後,她開始實地操練,一邊撫摸母狗的肚子,使其疼痛降到最低,一邊幫它按摩,希望它能盡最後的力氣,以自然分娩的方式生下狗寶寶,只要狗寶寶的頭露出母體外,哪怕是一丁點,生下的機率就大了。
「快去找一條乾淨的布來,小狗出來時需要用到……啊!」嵐子驚呼。母狗垂死邊緣奮力的踢著後腳,想要保護肚中的小狗不讓任何人侵犯它的地盤,卻正好踢中幫忙「接生」的嵐子。
白雲翔見狀,原本已經到車邊的腳步立即踅了回來,立即將母狗的後腿壓制住。
「沒事吧?」心裡的擔心全顯現在臉上,連他自己都感覺意外。
這種反應就好像是自律神經的反射動作一樣無法控制,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他極欲掩飾自己的過份關心,旋即又說:「笨手笨腳!不想做就算了,何必逞強!」他的口氣不摻入一絲情感,彷彿置身沙漠的寒夜,讓人感覺無情與寒冷。
前一秒鐘還像個正常人說的話,怎麼後一秒鐘卻又冰冷得如同冷血動物一般;嵐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頭看著他;他的頭髮翩然落下,遮住他的眉宇,將她的眼神隔絕在外,適時的將他隱遁在自我的世界中,不讓人看透他的心……
嵐子想起剛剛在車上那張落在她手中的塔羅牌,也許白雲翔的內心是純真善良的,只不過環境逼迫他不得不有所轉變,而事實上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衝擊。
身為一個塔羅牌占卜師,她也只能猜測,因為看不見白雲翔的眼,她無法瞭解真正的他到底是善還是惡,也不明白他為何轉變態度,但是她提醒道:「不肯伸出援手救狗寶寶的是你,不是我!」
隨後她埋首於搶救小狗的工作之中,不再理會白雲翔的冷言冷語。
嵐子經過三十多分鐘的奮鬥與努力,突然驚喜叫道:「啊!出來了、出來了!」她終於將瀕臨死亡邊緣的小生命,從閻羅王手中給奪了回來。
「毛巾,快!」從他手中搶過乾淨的毛巾,她連忙將「血淋淋」的小狗兒擦拭乾淨,再將小狗安置在已經死去的母狗腹部之下。
白雲翔狐疑,「你做什麼?」
「希望狗媽媽有奶水可以供小狗喝,否則小狗還是只有死路一條!」她一邊忙著幫小狗找奶頭,一邊用衣袖拭去因流汗而濕答答的前額。
她好累!集中全部精神、全身戒備的忙了這麼大半個鐘頭,她著實累了,要不是還不能確保小狗是否性命無慮,她真想倒頭大睡一番。
「找到了,它找到了!」嵐子看著太小還無法睜開眼睛的小拘憑著直覺!終於找到母親的乳頭而興奮地叫著。
「嗯。」白雲翔被她認真的模樣感動,而投給她一個認同的微笑。
「這樣就行了,我們走吧,」她長吁了一口氣。
「走?!」他訝異的看著她,「難道你要將剛出生的小狗放在這裡不管?」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普通女人應該是會依依不捨,然後將小狗抱回家小心飼養……怎知他眼前的女人非但沒有一丁點不捨,就連一眼也不願多看,已先行上車等候著他了。
「為什麼?」他沒等到她的回答,不死心追問。
嵐子微抿著嘴道:「每個生命一出生,就必須靠自己去創造命運。如果它的運氣好,自然有人會收留它,但是絕不是我!」
「那你何必費這麼大的勁去將它救活?」他不懂。
「是你叫我救它的,你忘了?」她反問。
嵐子見白雲翔啞口無言,續道:「人往往害怕未來,而去算命或占卜,但是知道未來又能如何?難道就可以不必努力了嗎?」
她放柔目光與他相對。「占卜的未來,只是依照你現在的情況去推測出來的,所以依努力方向或程度不同,未來還是會被改變的。」
「你的意思是……小狗有它自己的命運?!而它現在的命運就是必須當個流浪狗,然後它的未來是否能安全的存活下來,全靠它自己的努力與否?」荒謬至極的謬論!他嗤之以鼻。
「它是否能生存下來並不是我的責任,我連自己都無法顧全,所以我不能因一時好心收留它,然後再將它丟棄。我做不到!」她斬釘截鐵地闡述自己的想法。
「哦!我明白了。」白雲翔嘴角輕揚,「我忘了你是個沒有自由也沒有主權的人,連想作主養一條狗的權力都已經喪失……」他故意調侃她。
「隨你怎麼說!」嵐子沉下臉,「但是我不像你,明明自己捨不得小狗,想收留它,卻硬是要求別人來做。一旦別人不照做,就出言不遜來羞辱對方。」她看見白雲翔心底那份對小狗的憐愛,只是扯不下大男人無聊的尊嚴。
「誰說我捨不得……」他心驚,繼而怒火中燒的抓起她的手,想以此威脅她改口。
白雲翔心驚,是因為他從不承認自己內心裡的那份悸動被她看穿;而憤怒,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甚至頂撞他!
他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但是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他,而她還是一個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他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嵐子平靜的看著發怒的他,靜得有如一面不起波紋的湖水,讓他能夠藉著她的平靜看清自己,丟掉不值錢的尊嚴。
「哼!罷了、罷了!」良久,他甩掉抓住她的手。
為了證明他不是嵐子所說的那種富有同情心的人,他不再看小狗一眼便坐進車內,迅速的將車駛離現場,駛入道路的另一端。
原本就沒什麼車輛的道路,在白雲翔駕車離開後,躺在道路旁死去的母狗與剛出生的小狗顯得愈加淒涼。而躲在一旁的野狗賊頭賊腦的紛紛探出頭,飢餓的雙眼在漸暗的天色之中顯得更加銳利,隨著東嗅西嗅的敏銳鼻子緩緩踏出步伐,一步步逼近母狗的死亡現場……
正當野狗群包圍著母狗與小狗時,突然間,道路的最前端赫然響起猛烈的汽車引擎聲,從遠方劃破寧靜,直奔而來。
野狗群見狀,紛紛走避於草叢內,露出機靈的眼珠察看情況。
直奔而來的汽車在剛出生的小狗旁停了下來。
「砰!」的一聲,白雲翔從車上下來,毫不猶豫的抱起地上的小狗上車,然後再以飛快的速度將車駛入昏暗的夜色之中。
恢復寧靜的道路上,有十多雙飢餓的眼睛骨碌碌的不停打轉,只能望著揚長而去的汽車揚起的塵土發呆。
「到了,下車、下車!」白雲翔濃眉糾結,臉色陰沉的將車停在一幢兩層樓的別墅前。
為什麼他不論作什麼決定,都好像中了嵐子的圈套?原本狠下心拋下小狗,結果駛車離開不到幾分鐘,才察覺自己上了她的當,因為她就是要他不要收留小狗,他居然笨到順著她的意思!
為了不讓她得逞,他這才決定收留小狗,可是這回來的一路上,他想了又想,才發覺他跌入了更大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