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錄音室,迎面而來的是一起下節目的錄音工程師,柯亞男
「不了,最近搬家好累,只想早點睡。」深深一下節目已連打兩個呵欠。
「一個人住台北,真是很辛苦,節目時段這麼晚,你不累呀?」柯亞男一樣工作到現在,只是她家在台北,一回家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老媽凡事把她伺候得可好呢!
「還好啦——你不也一樣。」
「一起走吧。」
兩人一塊下了樓,柯亞男開車,車停在公司大樓右邊巷子內,她揮揮手朝停車走去,深深則迎著夜風向她那輛白色的小機車。看著這個伴她東奔西跑、小巧精悍的「最佳拍檔」,或許這就是最真實的台北生活寫照吧;有多少像她這樣北上求學,畢了業便在這塊土地上落了腳,混充當地人的異鄉客,身邊總少不了這個「最佳拍檔」。
台北便是一個融合了台灣東西南北各路人馬的肥沃土壤,而這樣的土性更孕育了許許多多可愛、可憎的文化,塞車、髒空氣的文化。除朝九晚五的人們,在目不暇給的夜生活裡有辛勤的工作、找拼,懷抱夢想的人們。城市的每個角落都交集著不一樣的人事物,而每扇窗入夜時都會捻亮一個屬於那扇窗幃的故事……
也許正為了這種對城市的愛憎才落腳。殷深深尚未決定是做過客還是當主人,戴上白色安全帽,那麼她自己的故事呢?好像在節目裡分享了太多來自四面八方傳遞在空中的故事點滴,屬於真實世界、自己的故事卻彷彿變得飄忽。
她,一個來自台灣中部,成長過程平凡得乏善可陳,如同在節目中說的一樣,國中以前她的生活不會超出了從家裡走到學校的距離,高中所在的位子稍遠,但騎腳踏車也不過十分鐘。
北上唸書說單純得只憑一種想離家的念頭,回頭想在台北獨自生活,殷深深有時不太相信這一晃便是七年。在著七年中,大學四年,工作三年;在廣播電台當節目助理一年多,經營現在手邊這個節目一年多。她的聲音嚴格說起來並非甜美、有磁性的那種,但,時下滸的就是一種多變、多元的事物,人們不再只想聽一種聲音,聽那種從早到晚只會播同樣歌曲的節目。
於是,殷深深在這個規模還可以,創台才短短五年的電台擁有一段在空中歷練自己的時間,她的節目不是太熱門,卻有不少在晚上十一點還睡不著的「夜光族」喜歡聽。
在現實生活中懂得做點夢,其實是一件很幸福、很滿足的事,於是殷深深便和聽友在空氣中相逢,在空氣中談心做夢,成為道道地地的「空中夢想家」。
口中哼著今天才剛上市的新單曲,郭大天王的「愛定你」;一首近年來郭富城頗具魅力的代表作。哼著哼著,殷深深已轉進很平東路的巷子,他打理了一個禮拜的新居有模有樣地出現在巷底。
把車停好,開門進屋,殷深深也捻亮準備寫下屬於她的故事的窗。一個人的生活就是這樣,有時心滿滿的,有時又好像空空的。
打開收音機,別的電台DJ正在聽眾的信,襯底音樂是JANERJACKSON最新的翻唱歌曲TONIGHTISTHENIHTG,聲音聽起來有點像JACKSON5時代MICHAELJACKSON童稚清亮的嗓音,只是略帶一絲沙啞。
走進右廂佈置的房間,今晚這三坪大小的空間就是她的工作,她打算把這房間佈置成自己的工作室。
愈是親自動手整理這屋子,就愈對它產生一股難以形容的感情;當初乍看之下以為的老舊殘破、污積髒亂不過是灰塵厚了一點,蛛網密了一些,打掃擦拭遍才發現它確實是一幢精巧牢固,格局舒適,棒得不得了的日式木屋。在慶幸撿到寶之餘,殷深深才納悶這樣的房子怎會置那麼久都沒人住,打電話向秦慧珠道謝,秦慧珠只說這房子現在是她姊姊名下產業,也不知為什麼這幾年都沒人住,也許是因為她家人這兩三年都陸續成家立業,也都各自置產,誰也沒想到要搬進一幢舊房子裡去住,直到殷深深提起搬家的事,她出借屋子,是怕太久沒人住會有所損壞,等於找人幫著照顧房子。
也巧遇殷深深著個懂得花心思在這房子上頭的人,也許就是這種巧合機遇,屬於她的故事正在她跨進這片格子門之後開始。一桶水,一去拂塵,一塊抹布,暈黃的燈光下,以同樣的速度拉開房間左側有花草圖紋的櫃子拉門,一隻木盒靜靜地躺在陰暗的櫃子角落。就在取出盒子,拭去盒蓋上厚實的塵埃;盒面鑲刻的花紋一一浮現,手一滑,木盒滑落,同時也落下如雪片般的一疊書信。
於是,因為這些信,她擁有了一個屬於她自己的故事,只是如果這故事能像她所有的記憶一樣平凡無奇那更好——當故事一一在殷深深面前展現是,她的確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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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急著找我做什麼?」匆匆忙忙從辦公室干來的秦慧珠點了一杯摩卡咖啡,在殷深深對面坐下。「你說的什麼信,我不知道。」
「喏——」殷深深將面前的木盒推向秦慧珠。
秦慧珠打開盒蓋,盒內有一疊信扎,她瞟了眼信封上的字跡。
「這應該是我姊姊的東西吧。幾年前她就住在那屋子,信封上的汪雪凝就是她的名字。」
殷深深拉回木盒——汪雪凝——沒錯,轉折回她不會是被自己的幻想騙了,一個活生生美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名字。而秦慧珠卻說這是她姐姐的名字,甭說姓氏不同,就連名字的風格都相去十成八千里,還自稱是姊妹,殷深深猜想——不是表姐,便是乾姐什麼的。為什麼人生來就有這麼多的不平等,連名字都分得出等級?
「你那是什麼眼神!別老愛以名取人,秦慧珠有什麼不如她,總比你那個「水晶姊姊」的芳名雅致多了。要不是當年婆婆執意要把姊姊過繼到他們汪家,這個汪雪凝現在就叫秦慧珠,怎麼樣?陰深深小姐!」秦慧珠有點惱怒她這個腦筋有點「秀逗」的老同學。
「什麼嘛——別用那種恐怖的聲調念我這麼有深度的名字。」殷深深也不在意秦慧珠的打趣和調侃。「不管你怎麼說,反正人家的名字聽起來就是高貴大方,氣質典雅,脫俗出眾。」
「你是特地找我來聊姓名學的嗎?」秦慧珠大口地喝咖啡。「早知道就不來了。」
「不是啦——」殷深深吐了一下舌頭。「其實是——我——很沒品的偷看了這些信……」
「看了這些信?」秦慧珠瞪大了眼。「那又怎麼樣?」
「我想請你介紹你姊姊給我認識,如果方便的話——你應該也認識這個寫信的人吧,想必他是你姊姊的男朋友,或者他們已經結婚——總而言之,我想見見他們。」殷深深說出她奇特的想法。
「你想見雪凝,還有他老公?」
秦慧珠隨手取了封信看看,上頭一半用英文寫的地址,一半用中文——美國紐約——她再取出信封內的信箋,同信封上一樣華麗的筆跡,信尾只有一個簡單的英文署名「WING」。
「我想這情書一定不是我姊夫寫的,這麼美麗狂放的戀情不可能發生在那樣一個人身上。」秦慧珠瞥了信上的幾段內容。「這個叫做WING的男人,也許是姊姊以前的男朋友吧,所以她才他這堆信留在舊房子裡。」
「你姊姊真的結婚了,而且不是嫁給這個男的?」殷深深此際又被胸中那股蒼涼與淒美給感動了。「為什麼?」
「你幹嘛這麼趕興趣?」秦慧珠收起手上的信。也許人真的就跟天生擁有怎樣的名字一樣,她和汪雪凝歲是姊妹,但,發生在她們身上的故事就有天淵之別。
「我原來是想把這些情書在節目裡公佈出來,做一個情書特輯,這應當要徵求書信持有人的用意吧——這麼感人的信——不過,如果這是別人寫給你姊姊的,她大概不會同意吧?」殷深深忒自猜測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吧——尤其是她現在的身份——你知道向俊榮是誰嗎?」秦慧珠玩味地。
「你突然間問這幹嘛,我對投資沒興趣,你少和我扯股票、期貨什麼的,你老公愛玩,你就跟著瘋。「殷深深對盤勢的起落漲最感頭大。
「誰要跟你談投資,股票白癡!」秦慧珠嚷著,「我只是問你——向俊榮是誰,你知不知道?」
「考我這個,是股票市大亨,據說如果他打個噴嚏,股市肯定著涼感冒。」
「嗯!」秦慧珠點頭,眼光表示對殷深深的回答頗為嘉許。「說的還算中肯,不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嘛——正是小女子的姊夫,汪雪凝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