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勸你還是不要用那個刷子了——」她唯唯諾諾地道。「還有那瓶香水——我拿來洗澡了——」
「難怪我一直覺得你身上有股味道。」黃河生脹紅了臉,強壓下激動的情緒。「那麼,你到底把我的牙刷拿來做什麼?老實說——」他瞪著一雙大眼,令玉兒不敢正視。
「我想——你不會想知道的。」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不,我一定要知道。」他「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又出來了。
玉兒被逼問得沒辦法,只好開口耍賴道:「要我說可以,但是你得先保證不會生氣。」她偷瞄了他一眼,接著用閃電般的速度說了句:「我用來刷腳趾頭!」旋即「砰!」一聲關上房門,躲回房裡去。
黃河生愣在門外半晌,不消片刻,便傳來他在浴室大嘔特嘔的聲音。
這……這傢伙給我記住!他紅著眼睛,邊穿上外出服,邊在心裡咒道。
哎!我前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竟然給自己找來這個超級麻煩精?他握緊拳頭,努力壓抑住一觸即發的火氣,隨即抱起棉被走下樓去。
不到五分鐘,玉兒便聽見樓下傳來關門聲,這時她才鬆了口氣,並從床上站了起來,慢慢打開房門,小心翼翼地走下樓去,打算好好參觀一下這間屋子。
「啊!總監,你可來了,我有好消息!」小朱一看見黃河生走進辦公室,立刻趕上前報告。「聽說,你要找的那個『俠女』,出現在酒店——」
黃河生舉起手制止他再說下去,隨即邊打著呵欠,邊走進辦公室。小朱緊跟在他身後。
「總監……」
「我知道了。」他站定,回頭看向小朱。「我找到她了。」
「找到了?」小朱瞪大了眼睛。「那她現在在哪裡?」
「在我家。」黃河生冷靜道。
「你——你——家?」小朱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接著他用手肘推推黃河生,曖昧地笑道:「總監,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把她騙回家的?這女的功夫那麼厲害,你不怕呀?」
「好啦!」黃河生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如果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還能坐在這個位子上?把她帶回家是為了工作,我早就對女人沒興趣啦,這點難道你還不知道?」
「這……也是。」小朱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忽地說道:「對了,那你說服她了沒有?」
「還沒,我怕貿然開口會把她給嚇跑。」黃河生低頭沉吟了一下,又抬頭道:「她看起來有點奇怪。」
「哦?怎麼個怪法?」小朱向來對「人」的心理相當有興趣,他在大學時即是主修心理學。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提供意見的人,黃河生眼中瞬時燃起希望之火。「就是她老是滿口不合時代的說詞,一下子稱呼我作公子、一下又說她來自大陸秦州。」
「這有個可能,」小朱眼珠子轉個不停,繼續道:「她八成是個武俠小說迷,然後得了失憶症……」
「你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吧!」黃河生輕笑一聲。
小朱連忙解釋道:「我可不是說著玩的,車禍、重大意外,或過度驚嚇都可能造成暫時性的失憶症,有些失憶症的患者是連自己的名字都會忘記,她能記得算是不致太嚴重的。」
聽小朱滔滔不絕地說著,黃河生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忽然有些同情玉兒,因為他也有相同的意外經驗,只是他從那可怕的車禍中撐過來了。
兩人正在聊著時,忽然響起一陣熟悉的敲門聲。
「哦,你在呀!」
進來的是莉莎,她看到小朱這個「意外」的「電燈泡」,似乎有些不快。
「黃總監,有關親親公司那個案子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她故作姿態道。
黃河生和小朱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對她假惺惺的德性,感到有點好笑。
「好,我待會兒就過去和你談。」黃河生只想先打發她走。
「這……」她扶了一下眼鏡。「好吧!那你快點。」臨走前,她似乎又想到什麼,回頭丟下一句:「有關『女俠篇」的廣告CF,提醒你,離交片期只剩三個禮拜,不能再拖了。」
「知道了!」黃河生淡淡應道。
「哼,同性戀。」在關上門的剎那,莉莎用著銳利無比的目光射向小朱。
等莉莎一走,小朱立刻回頭對著黃河生道:「她——她怎麼可以這樣子誣賴我?」小朱一跺腳,苦著臉道:「怎麼可以因為我動作秀氣一點,就這樣說我。」
「對不起,小朱,是我——」黃河生欲言又止。「是我想避開莉莎的糾纏,才騙她……我和你——」他不敢再說下去。
「總監,這——這——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小朱呼天搶地地說。「我——我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好啦!別鬧了!小朱,說實話,你覺得莉莎有沒有女人味?」黃河生忽然開口,問得小朱一頭霧水。
「喂!她有女人味?講這話的人不是『眼睛脫窗』便是頭殼壞掉。」他啐道。
「那你很懂得女人嘍?」黃河生別具深意地道。
「不敢、不敢,在下我,只不過對美麗的事物有種盲目的追求,尤其是會欣賞美女。」小朱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黃河生思索了一會兒。「那你可不可以幫我買些女人用的東西?比如衣物什麼的。」
「是給那個女俠的?」
「她叫古玉兒——」黃河生提醒道。
「她真的患了失憶症?連家都不知道在哪?」小朱心想,這女的也真可憐,可是——他心中還有個疑問。「對了,她到底會不會和你簽約呀?你跟一個神經不正常的女人住在一起,萬一她不肯拍片,你的損失不就——」
「好啦!這麼多廢話,你就當作是在做善事,不就得了?快去吧!」他連忙把小朱推向門外。「還有,提醒你,她是得了失憶症,不是神經不正常。」
不容小朱再多說話,黃河生已經關上辦公室的門。
失憶症?他在小朱走後,再度陷入了沉思。
下班時,黃河生第一次有股迫不及待想回到家的衝動。
是為了見玉兒嗎?
不,不,他拚命否定自己的想法,我只不過是怕她把我的房子給破壞了,對!就是這樣。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但是他的腳步卻不自覺地加快,手中緊緊抱著小朱上街搜購來的衣物。
當他走近家門時,遠遠便看到家中二樓冒出一團團的黑煙。
是失火嗎?他心中暗叫不妙。連忙拔腿奔向家裡。
一打開大門,一陣濃煙立即嗆得他連咳數聲。
玉兒不會出事了吧?
他四下張望一下,見煙自二樓冒出,他立即大步跑向二樓,氣急敗壞地喊道:
「玉兒!玉兒!你還好吧?玉兒——」
濃煙中,他隱約看見一道人影。
「玉兒——」他急急走向對方。
越走,玉兒的影像越清楚,直到看到她那張無辜的臉,他急急蹲在她面前,查看她是否安然無恙。
「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她抬頭問道。
黃河生差點昏倒。她不但一副無事的樣子,還反問他「有沒有事?」這該是他問她的。
「你在做什麼?」他望著地上的一堆煤炭,不禁皺起眉頭。
「生火呀!」她嫣然一笑。「我現在是你的婢女,當然應該生火煮飯給你吃呀!」
「煮飯?煮飯也不需要生火呀!」他開始火冒三丈了。「樓下有微波爐,你不會用嗎?難道你是——山頂洞人!還有這些木炭,又是從哪兒來的?」他顫抖著唇道。
玉兒嘟著嘴,一副無辜的模樣。「因為我找不到木材生火,所以就拆了樓下那個用來放盆栽的茶几。」
「茶几——」黃河生覺得自己快被氣昏了。「那是明朝的古董呀!小姐!」他頹然跪在地上。那個古董可是價值不菲,竟然給她當材燒了。他真想捏死她。不!不!為了工作,我一定得忍耐,他咬著牙告訴自己。
「怎麼?我做得不好嗎?」她看黃河生好像一點都不開心,不禁有些納悶。
沉默了半晌,黃河生忽然迸出一句:「你說你來自秦州?」
「嗯。」古玉兒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這件事?
「秦州的人是這樣子生火煮飯的嗎?」他雙眼射出一道怒火。
「當然沒有這裡這麼簡陋啦,就算是尋常人家,也還有爐灶什麼的。」她振振有辭地細數著。「還有鍋子、勺子……」
「這些我都有!」黃河生大叫道。「來!你跟我來。」他想重新再教育她一番。他萬萬沒想到她的失憶症如此嚴重,連瓦斯爐、微波爐這些家用品的用法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拉著她的手,一路走到樓下廚房。
「這裡有瓦斯爐、廚具,這是微波爐。」他像是在做教學節目似地一一介紹著。「瓦斯爐會不會用?像這樣子,一點就著。」他邊示範邊說。
玉兒哪看過這些東西?她在火點著的那一剎那,不禁輕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