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就把他當客人、當做久鴻飯店的董事長,再也不要提起小展的事。」花姬下了決定。「免得我們剃頭擔子一頭熱,人家淨灑冷水。」
「真討厭!這樣,你多冤啊!為了他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竟然……」
「蘇巧巧!」花姬重重地放下筷子,在瓷碗上發出冷冽的聲音。「你在胡說什麼!」
什麼叫做為了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花姬怒火中燒地瞪視著蘇巧巧。但是蘇大小姐硬是努了努嘴,一臉委屈不依的模樣。
「我說小花啊,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為什麼突然會端莊、優雅起來?」蘇巧巧若有所指地欺近花姬。「我哪有胡說!明明就是小展的關係!」
花姬一口湯立刻噎著,她死命地咳嗽,蘇巧巧趕緊遞上紙巾、順道立刻拍她背部,深怕花姬會噎死似的。
「咳咳……你剛剛說什麼!」剛咳完的聲音總是沙啞得難聽,花姬卻迫不及待地回頭就瞪著蘇巧巧。「跟那只蟲子怎麼會什麼關係!」
「別氣、別氣……」蘇巧巧輕柔地拍著花姬的背部。「我只是記得啊……當年小展要搬家時,他不是留封信給你嗎?從那天以後,你就變得越來越……表面溫柔了!」
「跟他絕對沒關係!沒——咳……」花姬伸手示意等一下,就衝進廚房灌上一大杯開水。
蘇巧巧怎麼會想到跟那只蟲子有任何關聯?
從小到大,他們一起玩耍的時候,就屬小展最沒用了。他是一個膽小的男孩子,要不是她保護著他,他還不知道會被其他小男孩整成什麼樣子呢!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恩將仇報、不懂感恩,反過來指責是她造成他慘澹的陰影童年?
楊招展還有沒有良心啊?他今天還說、他、最討厭她?……那個模樣、那個態度,都讓她很難受!
他果然是只蟲子,跟蟲子一樣礙眼的傢伙,影響到她的心情,讓她鎮日都笑不出來、開懷不起來!
花姬走出來時,蘇巧巧恰然自得地在那邊繼續喝湯、吃菜。她想不到自己順口問了一句話,竟然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喂,那封信寫什麼?」人要有求知的精神,所以蘇巧巧一向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忘記了。」花姬淡淡地應著。「信……我早扔掉了。」
「嗄?扔掉了?你怎麼那麼浪費啊!」蘇巧巧嚷嚷。「十五歲的青春情懷,你竟然一點都不懂得把握啊?」
十五歲……花姬幽幽地垂下了頭。是啊!那天她十四歲,而長得不高的圓小子小展十五歲,轉眼間十餘年已過,他們都已經是年近三十的人了。
「你好吵,我要去休息了。」花姬沒吃多少,就準備要離開餐桌休息去了。
「等一下!」蘇巧巧迅速地拉過她。「我煮飯你洗碗,休想賴掉!」
「我沒要賴,我欠著!」花姬說得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把碗都放著,我明天再洗就是了。」
「你再吃一點,快點去洗碗!」蘇巧巧催促著,沒讓花姬欠著的意思。
「我吃不下了!」花姬不甘願地開始收拾碗筷,她今天不洗的話,怕蘇巧巧也不會放過她。
「你吃太少了啦!」蘇巧巧皺起了眉頭。「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吃那麼少是哪裡不舒服嗎?」
「……」花姬頓時停下了收碗盤的動作。「心裡。」
「嗯?」蘇巧巧一愣,看著花姬低垂的眼神,然後湊了近。「小展吧?我看你送他出去後,回來笑容就很僵,也沒跟周岳愷出去。你們……後來出去時說了什麼?」
「他說我是這世上他最討厭的女人。」花姬一字一字,低喃般地念著。
啊……蘇巧巧像是知道什麼一樣,抬高了頭,挑了眉。
不管如何,大家都是兒時玩伴,在一起好歹也有十年之久,小花不是不重感情的女人,更何況從以前她就覺得……小花整小展到了一種很過火的地步。
至於為什麼,嘖嘖嘖,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了。
花姬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鑰匙,上面那一個泛紅變黑的凱蒂貓,代表著一個逝去的時間,還有某些永遠不會變的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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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叉放在瓷盤上頭,酒杯離了桌,男人拚命地喝著酒,一雙眼瞄著窗外的夜景。
「怎麼了?你吃的好少。」女人輕聲地問著。「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沒有……沒什麼事!」楊招展回了神,溫柔地笑著。「剛剛接手久鴻飯店,事情有點多罷了。」
「跟我一起吃飯時,就別想公事嘛,想我就好了。」漂亮的女人溫柔地握住楊招展的手,輕笑著。
「抱歉。」楊招展露出一個氣質笑容,凝視著眼前高貴的女人。
這是昨天宴會上認識的女人,她是莊議員的女兒,名叫莊潔,長得還不錯,而且舉手投足都相當有教養,果然是系出名門之後;這就是他喜歡並且追求的典型,一個跟小花完全相反的典型!
小花……小花,這個女人影響他的人生究竟有多大呢?大到他簡直不可思議、也不想相信!但是當他正視自己目前的人生後,他卻無法否認小花帶給他的影響還真是無遠弗屆!
從對女人有恐懼感的紅疹開始,他就極端厭惡小花,後來好下容易痊癒了,他就發現他欣賞的女性一定要跟小花完全相反!這是很可笑的擇偶方式,但是他卻悲哀的一直奉行不悖……
動作不能粗暴、不能古靈精怪、不能愛惡作劇、不能有不懷好意的笑容,舉止必須端莊優雅、氣質出眾,說話還得輕聲細語,並且必須飽讀詩書禮樂,上得了檯面!
只要跟小花相反,他都能接受!
不過……昨天見到久違的小花後,他倒是嚇了一跳。當她從人群中步出時,他真的以為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另外一半,所有條件不但全部符合他的要求,最重要的是,當初那一個小花,竟然出落成如此脫俗的美人啊!
所謂「出淤泥而不染」,他昨天總算見識到了。
不過——小花就是小花,演技絲毫沒有退步,跟以前她打破別人家玻璃,還哭著拉他去跟對方道歉是一樣的;邊哭邊罵他為什麼這麼不聽話,害得他百口莫辯,最後往往變成——他是一個調皮的弟弟,小花是一個代替弟弟道歉的懂事姊姊一樣!
他不知道小花是怎麼去偽裝成那個樣子的,但是那副模樣與花姬之名不脛而走,他也就能理解為什麼許多男人對小花趨之若騖,也能瞭解她可以在上流社會立足的原因了!
今早去跟她談論事情,雖然不甚愉快,但他也盡可能地把怒氣壓到最低,也去讓她們清楚的瞭解,楊招展已經不是過去那一位又矮又圓,並且總是需要保護的小展了。
相隔十餘年再相見,意外的事情很多,像是他的紅疹意外的再度復發,還有小花出乎意料的美麗,以及他自己……意外的並沒有對小花做出任何不妥的舉動。
一直以來,他總以為當他們有機會再相見時,他會一拳打過去,或是極盡所能地辱罵她。不過社會的洗鏈早就改變了他,他怎麼可能會這樣做?也沒有必要為這樣的「小事」犧牲自己的形象。
只不過一起長大、只不過有點陰影、只不過是段童年。
莊潔看著楊招展一個人在那裡沉思,不免有些不悅。從今晚進餐廳開始,他幾乎沒說超過十句話,一個人逕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情微嚴肅,眉頭蹙著、凝重著。
是什麼事能這樣縈繞著他的心呢?
「你在想什麼!」莊潔拉住楊招展的手。「為什麼都不理我?如果不想理我就別約我出來、再冷落我!」
「對不起!」楊招展回過了神,望著不悅的莊潔。「我不是刻意的,只是有些疲累……有些事揮之不去罷了。」
例如花姬瞪視著他的眼神裡……有著一絲受傷的模樣?
「什麼事?這麼重要到你得冷落我?」莊潔嬌嗔地抱怨著。「我覺得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好尷尬!」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楊招展起了身,走到莊潔身邊,執起了她的手。「我保證接下來只注視著你一個人,我們這就到屋頂去看夜景,好嗎?」
「嗯……」莊潔露出嫻熟般的笑容,微微一欠身,便勾著楊招展手腕往前走了。
既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別再想了!楊招展這麼告訴自己,挺直著背,笑看身邊的莊潔;高雅的女人、溫柔的笑容、加上有一定的雄厚背景,這就是他想要的女性,真可謂「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楊招展閉上眼睛,在他覺得幸福的這一剎那,花姬的身影卻突然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喝!
「小展?」
在他還完全無法釐清自己的想法之際,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叫他更是驚慌失措!小展這個名諱,只有小時候那群狐群狗黨的孩子會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