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她沒有再等任何人開口,逕自奪門而出,小文瞪了司徒覺非一眼,慌忙跟上,柳青夫婦但笑不語,司徒覺非索性放聲大笑。
「你還笑得出來?」滿臉苦澀的魯獲說:「司徒兄,你是想整死我嗎?」
司徒覺非一邊想要忍住笑,一邊又不怎麼成功的喚道:「怎麼會,我只是覺得逗她挺好玩的,你們不覺得?」
三張彷彿寫著「不以為然」四個字的臉,終於令司徒覺非打住笑聲。「好、好,打明兒個開始,我一定改進,一定收斂,但我實在不明白你們怎麼會這麼怕個黃毛丫頭。
「我們是尊敬她,不是怕她。」甚少開口的柳青突然出聲。
「此話怎講?」司徒覺非是真的想知道。
我們本是在京城各處討生活的小老百姓,若非不是小姐把我們組織起來,又豈會有今日?」
「怒我宣言,」司徒覺非說:「柳兄,組黨結幫,彷彿惡勢力,怎麼好算是正當的營生?」
柳青不以為忤的反問:「據我所知,官爺你另有一赫赫有名的頭銜,是不」
司徒覺非萬萬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並以為他指的是自己為靖王爺之子的事,遂保持沉默,沒有貿然回應。
「你乃天門派創派人天山子指定的傳人。」
原來是這個,司徒覺非在心底鬆了口氣說:「全蒙老爺子錯愛,不過那也算不上什麼顯赫的頭銜。」
「對崇武之人而言,那可是三生有幸的大喜事。」柳青說:「不過我要說的並非這個,而是你既也武林中人,想法、觀念等等,就應該都會比一般衙門中人來得靈活才是。」
「換言之,」司徒覺非懂了。「柳兄認為我不該拚命追剿蜻幫?」
「確實有些不解,」柳青坦言:「畢竟我們雖名為江湖上的幫派,做的卻全都是劫富濟貧,濟弱扶傾的事,你那樣子趕盡殺絕的追查,要我們小姐如何不解散了蜻幫,至少卸下幫主的職位。
「你剛才用了『劫』字。」司徒覺非提醒他。
「只是借用一個比較容易傳達意思的字眼而已,」柳青口才很好。「你何防左耳進,右耳出,就像何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用把咱們的『營生』看得那麼清楚,反正不來賭場的人,都出於自願,有時去收收保護費嘛,也都是打為富不仁的人家,那也算是幫他們消業職德。」
司徒覺非笑了,「蝶舞當初應該聘你為與官府周旋的說客,而非保鏢,這實在大材小用了。」
「讓官爺你見笑了。」
「不,司徒覺非正色道:「坦白說,你們的做法雖有小小的可議之處,但整體而言,依然瑕不掩瑜。」
「那為什麼……?」映紅跟著不解的問
「那是因為他們天門派內的一些過往恩怨,和我們扯上了些微的關係,所以司徒兄才不得不找上我們,充做追查真相的橋樑。」魯荻三言兩語就解釋了大概。
「原來如此。」柳青反倒關心的問:「現在都解決了?」
「解決了,只是累及貴幫少了位『能幹的』的幫主,覺非總覺得對你們有些歉疚。」
「所以才答應送我們到塞外去。」映紅自以為瞭解的說。
司徒覺非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並轉移話題以柳青說:「對了,柳兄,官門的職務我早已辭去,所以往後你還是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這麼說,以後咱們的幫務還是可以繼續經營下去羅?」
「只要有公主繼續撐腰,繼任的魯幫主也確實貫徹轉型的決心的話,我看不出你們有任何無以為繼的理由。」
「轉型?」映紅第一個緊張。「要轉什麼型?」
「做保鏢生意,開鏢局呀。」魯獲說起這個精神可就來了。「柳大哥,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好。」柳青讚道。
「保鏢生意呀……」映紅反倒有些躊躇。「聽起來挺辛苦的。」
「保證不會累到大姊您。」魯荻拍胸脯說。
「累到我丈夫,我一樣不依呀。」映紅別有所指,柳青會意,隨即開懷大笑,反倒是魯荻,見漲紅了一張臉。看得司徒覺非都覺得有趣起來。
「不會吧,大幫主。」
「什麼會不會的?」魯荻反問司徒覺非。
「不會清純到連這種話都聽不得。」
映紅聞言只是一愣,接著也笑開說:「原來咱們的官爺如此詼諧,之前我們全被騙了。」
振「映紅姐,」司徒覺非索性這樣稱呼她。「這話可別說給你們的前幫主聽,否則……」
「否則什麼樣?」映紅好奇。
「怕你們全都會被她冠上通敵的罪名,一腳踢下船去。」
「覺非老弟,」柳青雖也面帶笑容,卻不忘替蝶舞說話。「再多相處幾天看看,你就會發現,其實我們小姐跟你一樣,都不光有一張好看的臉而已。」
是嗎?
司徒覺非驀然陷入沉思當中,腦海翻騰的,竟然全是蝶舞的身影,不由得他心頭一驚:怎麼會這樣?
※ ※ ※
「小姐,開門呀,快點開開門。」
聽到映紅急促的拍門聲,蝶舞趕緊應門道:「怎麼回事?」再見她一臉慘白,更是吃驚,「映紅,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覺得很不舒服,我想我就快要死了。」
聽她這麼一說,蝶舞反倒笑了出來。「胡說八道,頂多這只是暈船而已,怎麼會死掉?我還沒聽說過暈船會暈死人的。」
「我以前也想像不到呀,但是現在我頭昏眼花,覺得所有的東西都在我眼前轉,小姐,我真的是受不了了,求求你乾脆把我打昏吧。」
「來,先躺下來。」蝶舞把她扶到自己的床上去躺下,然後問道:「你這麼難過,柳青呢,他怎麼沒留在艙房中陪你?他做什麼事去了?」
「他被覺非叫去了。」
「什麼?」這個司徒覺非也太過分了吧,自己才關在房裡兩天,他便支使起她的手下,有沒有搞錯?「我找他理論去。」
「小姐。」映紅卻拉住了她的手不肯放。
「你這是在幹什麼?」
「大夥兒正忙著抵抗暴風雨,我看你還是別上去比較好。」
對,就是暴風雨,誰想得到在這裡碰上暴風雨,毫不道理嘛,真是莫名其妙到極點,倒楣倒到家了。
「你別說話,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小姐——」映紅已幾乎拉不住她。
「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惹麻煩,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小姐……」又是一陣噁心反胃,現在的映紅別說是拉住蝶舞了,能夠不吐得她滿床,已屬萬幸,不過坦白說,映紅此刻腸胃空空,也早就吐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暴風雨,莫名其妙,這個時候怎麼會有暴風雨呢?應該只是風大了些、雨也大了些而已吧,絕對不至於——天啊!這……這是什麼?
風大、雨大、浪更高,太不可思議了;但現在可不是感歎的時候,因為她幾乎都快要站不住了。
不行,蝶舞在心底叫道:「這樣下去不行,我得先找樣東西抱住才行。」於是她順手一捉。便捉住了——
你怎麼會在這時裡?不是乖了兩天了嗎?才兩天就受不了,又想出來搗蛋作怪?我的天啊,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是,她是捉住了司徒覺非沒錯;是,她也知道並非到甲板上來的適當時機,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呀,所以他有必要對自己這麼凶嗎?
「你別管我,我是為了——」
「你在我的船上,而我們的船現在正在暴風雨當中,幫不上忙也就罷了,還要找我麻煩,你以為我喜歡理你呀,我這根本是情非得已,你懂不懂?」
「你不必就得這麼委屈,做事這麼勉強,暴君!」
「又叫我暴君,我看你才是潑婦。」
「你說什麼?!」蝶舞又氣又冷,全身顫抖個不停。
「下去。」司徒覺非已經失去耐性。
「鬼才要聽你的命令。」
「下去。」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蝶舞索性來個相應不理,並企圖推開他往前走,但司徒覺非哪裡肯放。
「放手!」
「然後讓你掉進河中淹死?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你!」蝶舞瞪大眼睛看他。
「現在才曉得害怕,不嫌遲了一些?」司徒覺非還忍不住要揶揄她。
「就算淹死,也好過在這裡被你奚落。」
「誰教你大小姐要挑這個時候上來看熱鬧。」
「我才沒有,」這個男人太可惡了,到底要怎麼羞辱她,他才甘心。「若不是因為映紅暈得厲害,我才不要上來受你的氣。」
「你是說……」
「放開我啦,」他稍緩的臉色並沒有讓她氣消,反而更加凸顯出他先前不分青紅皂白的蠻橫。「你不幫忙就算了,我找別人幫忙去。」
又一個浪頭打頭來,兜頭淋,令蝶舞幾乎招架不住,司徒覺非當機立斷,索性將她攔腰一抱,開始往下走。
「你想幹什麼?把我放下來。我命令你。立刻把我放下來,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