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你們兩人都帶回去。」
「不!」
「後悔了?」老大獰笑。「來不及了,俏姑娘,這樣你下回要幫忙別人前,是不是會學得聰明一些?」
「你想要綁架我?你八成是瘋了!」
「瘋掉的是你後面的搖紅,頂多再加一個自不量力的你,我們都很清醒。」
「意思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然,」他還發出刺耳的笑聲。「怎麼樣?這兩個字是跟你學的,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
「你不能這樣做。」
「哦?為什麼不能?」
「因為國有王法。」
「哈……」老大幾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開玩笑,我就不信王法管得到這窮鄉僻壤,動手!」
看土狼和小猴逼過來,晴霜再顧不了那麼多了,立刻扯開嗓門大叫:「救命!救命呀!有什麼人快來呀!快來救救我們,有人欺負弱女子,有人——」
「住嘴!」
「你怕了?敢做不敢當,算什麼男人?」
「賞你十個耳光,看你還伶牙俐齒得起不起來!」老大說著就要打。
晴霜閉上眼睛,心裡其實已怕得要命,卻一再告訴自己別怕,雙臂也依然環住搖紅,甚至比之前抱得更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傷害搖紅。
結果臉上沒有挨巴掌,倒是聽見老大慘叫了一聲,怎麼回事,晴霜睜開眼睛,咦,沒什麼呀!
「誰!是誰?是誰敢破壞大爺的好事?」
「放了她們。」一個渾厚的聲音自頂上傳來,原來他在樹上。
「你是誰?」
「有辦法叫你乖乖照做的人。」
「你……你以為我會乖乖聽你的。」老大虛張聲勢的說。
「你要不要試試?」話才說完,老大已經「哎喲!」叫起來。
「老大,你怎麼了?被傷到哪裡?」
老大一把推開好心來扶的小猴。「滾開!」
晴霜心裡頭的正義感又開始發酵。「小猴,過來這邊。」
聽她這麼一說,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最後還是樹上那個人問:「姑娘,你說什麼?」
「小猴很可憐,從剛才就一直被欺負到現在,乾脆脫離他們。」
「姑娘真是有趣。」樹上的人說。
「我姓范,叫晴霜;壯士貴姓大名?」
「稱我樹人就得了。」
「我看你還是叫做鳥人的好。」老大不甘示弱。
「跪下。」樹人在枝椏間說。
她想要看清楚他,但枝椏交錯,再怎麼努力,也只捕捉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笑話,你既不是天皇老子,更不是我祖宗八代,幹嘛膜拜——」老大話還沒有講完,人已先跪了下去。
「老大!」土狼和小猴一起喊道。
「嗯,真乖、真聽話,叫你跪,你便跪,大爺我很滿意。」
「你!」老大一邊掙扎著起身,一邊繼續咒罵:「用這種小人手段,也不怕我——」
「怕你怎麼樣?」樹人打斷老大。「我只怕你不繼續乖乖跪著,還得讓我費事。」
「原來如此,」土狼說:「老大,他是不是丟種子點住了你的穴道?看我——哎呀!」
「你太多嘴了,」樹人說:「一起跪下!」
看他們兩人都乖乖跪著,小猴不禁緊張。「那我……」
晴霜代他求情:「樹人壯士,他不是壞人,你就別叫他跪了吧!」
「一丘之貉,哪裡不壞?」
「至少沒有他們兩個那麼壞。」
「那……好吧!就聽范姑娘的。」
不曉得為什麼,當他稱她「范姑娘」時,她的心湖竟然起了漣漪,微微蕩漾。
「你想怎麼樣?」老大不愧為老大,雖然跪在那裡,還是不忘職守。
「想你們高抬貴手,放了她們兩個。」
「辦不到!」
「是嗎?」這個答案似乎不出他意料之外。「你要不要試試?」
「老大,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看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我覺得——」土狼企圖勸他。
卻遭到他痛斥:「你老大,還是我老大?」
土狼縮了縮頭,沒有回答,倒是樹人哈哈大笑。「他要做老大還不容易,只要我一掌劈下去,你一命嗚呼哀哉,老大要不換人也難。」
「這……這……這……」老大臉色蒼白,第一次顯露出內心的慌張。
「樹人壯士,不要。」晴霜求道。
「我有沒有聽錯?」樹人問她。
「沒有。」
「你在替他們求情?」
「對。」
「不會吧?」
「我相信人性本善,壯士,你——」
「叫我樹人得了,」他再度說:「我只是剛好路過,聽到了他們狂妄的言語,順便救你們而已,不必這麼客氣。」
「樹人並非你的真名?」
他坦承不諱。「萍水相逢,叫樹人就可以了。」
晴霜想說,所以你才會叫我「范姑娘」,因為你也聽過即忘,根本不記得我的名字。
不過她當然沒有真的說出口,反而是老大有了新的決定。「你們兩個真愛管閒事,那好,這個小丫頭可以給你,但是搖紅不行。」
「據我所知,她已經瘋了,不是嗎?」
「是又如何?」老大反問。
「瘋了的姊兒,能做什麼?」
老大說:「那就是我們的事了,與你何干?」
「在康熙皇的國土內,絕不能發生這樣的事。」
晴霜驚呼:「樹人,你好大的膽子!」
他聽懂了。「因為我直稱皇上的名號?」
「你明知故問。」
「他是個明君,明理的君主,不會計較這些的。」
「你們兩個多管閒事的人,可不可以少說些廢話,」老大又出聲了。「跪在這裡,膝蓋挺冷的,知不知道?」
「謝謝指教。」樹人挺有幽默感。
這倒提醒了晴霜,讓她想起了一件事,她立刻脫下自己的毛裘背心,給搖紅穿上。「你們好狠的心,讓她穿得這麼單薄。」還狠狠的瞪了老大和土狼一眼。
「是她自找的,」土狼說:「要不是她貪戀那個窮書生小白臉,要穿金戴銀,還不都隨她。」
原來是這般緣由,晴霜聽了心更軟、也更酸,就算是妓院裡的女人,也有愛人的權利呀!
「她幫你們工作多久了?」樹人問道。
老大腦筋動得快,想了一下就說:「當初她老頭簽的是賣身契,賣斷一輩子。」
「一輩子!」晴霜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看范姑娘根本就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老大諷刺她。
「誰是大小姐!」晴霜不服。「我爹只是個教書先生。」
「是孔老夫子的同行,」樹人出聲了。「不容易呢!」
她聽了心中一暖。「謝樹人的抬舉。」
「文皺皺的說些什麼,我們不懂,樹人,你放人不放?」老大把話題拉了回來。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你們放人不放?」
膝蓋實在很痛,身子又好冷,再逞強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老大終於鬆口。「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們妓院叫什麼?」樹人突然問。
「你有興趣?」土狼笑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果然都是一樣的。」
晴霜的心底掠過一陣失望,真的嗎?他真的也會去逛「那種地方」嗎?
「是,我對你們有興趣,你跟你們老大。」
嘎!什麼?
「你……你喜歡的是男人?」土狼支支吾吾,幾乎說不出話來。
「呸!」樹人笑罵:「你才愛男人呢!瞧你愛拍你老大馬屁就看得出來。」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土狼立即否認。
「土狼,你可不要亂來。」老大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沒有,老大,我怎麼可能喜歡你,就算要喜歡男人,我也會找個比較年輕的,漂亮的,嬌小的,最好還是——」
「天啊——」老大叫道:「你還真的有毛病!」
「好了,好了,」樹人不耐煩的聲音,阻擋了土狼想要做的辯解。「都給我閉嘴聽著,我說想知道你們妓院在哪,只是戲言一句,因為我看你們講話常會夾一、兩句成語,挺逗的。」
聽他這樣說,晴霜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想去,待會兒跟我們走就是了。」
「感謝你們的盛意,可惜我沒那個時間,這樣好了,你開個價錢,我付贖金。」
老大反而不出聲了。
「怎麼樣?」
「不。」他只說一句。
「不?難道你真要搞出人命來?」
「不,搖紅不賣。」
這下別說是樹人了,連晴霜都覺得莫名其妙,聽得一頭霧水。
「不賣?如果不賣,你拚命要把她捉回去幹什麼?」晴霜質問他。
「我一早就說過,不關你的事!」老大又凶起來了,但這次他的表情不太一樣,好像……好像……有個想法在晴霜腦中成形,但是那似乎……太天馬行空了,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
小猴卻說:「姑娘,你把搖紅姊還給我們老大吧!」
「小猴!你給我住嘴!」老大急喝。
原來如此。
隨著一陣開朗的笑聲,樹人翩然落下,就站在晴霜的身前。
「早說不就好了嗎?起來。」
也沒看他出手,或者應該說,也沒看清楚他的手勢,土狼和老大便已跌坐在地,然後被他先後扶站起來。
既然被點破,老大也不再強撐了。「說不說,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