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要提醒你——」
提醒他什麼?
路連來不及把話說完,已被一個聲音打斷。
「將軍,你回來了!」
兩個大男人同時看過去,幾乎一起屏息,正從馬上跨下來的晴霜實在是太美了。
「夫人。」先回過神的人,反而是路連。
「副將,你在正好。」她將手提的吊籃交給他。「這給你。」
「請問夫人這是什麼?」路連接過來後問。
「雞蛋。」
路塵在一旁被冷落得有些不舒服。「你一大早出去,就為了買雞蛋?不覺得自己太過隨興了一些?」
「這些雞蛋不是我買的。」她面對他說。
「不是買的?」
「是農戶給的。」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給你呢?」
「你是他們的領主,他們送雞蛋給領主的妻子,有什麼不對?」晴霜反問道。
路連在心中暗叫不妙,這位新將軍夫人也太不瞭解丈夫了,他怎麼會知道這些瑣事呢?
「你竟然跟他們打成一片!」果然,路塵開始發作了。
「跟他們打成一片又如何?」她是滿臉的莫名其妙。
路連不知道這種場面怎麼會讓自己撞上,實在是……「將軍、夫人,我覺得這件事——」
「你閉嘴!」路塵說。
難得的是晴霜也同時開口,「副將,雞蛋還是早點拿回去給彩蓮,免得壞掉。」
「但是——」
「夫人叫你回去了,沒聽見嗎?」路塵的聲音大了起來。
晴霜看了路塵一眼,他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她已經轉對路連說:「我們一起走吧。」
「夫人?」路連不懂。
「我出去半個多時辰,這會兒肚子也餓了,正好請你夫人教我北方煮蛋的樣式。」
「但是將軍他……」
「啊!對了,」她一副這才想起來的模樣。「要不要一起來?」
「是你要跟、我、走。」路塵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話來。
「跟你上哪兒?」
「回房用膳!」丟下這句話後,路塵便頭也不回的率先離去。
「夫人?」路連一臉不安。
「沒事。」
「你確定?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她插嘴打斷他的話。「你們都太寵他了。」
「嘎?」
「不覺得?」
「是不明白。」路連說。
「因為他受過傷,所以你們都疼惜他、縱容他,這樣當然很好,也應該如此做,但終究非長久之計,你不覺得嗎?因為你們越當他是病人,他就越難復元。」
「這……」因為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所以路連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所以從今日開始,從我做起。」
「你打算怎麼做?」
「坦白說,我也不太清楚,只能且戰且走。」
「夫人……」路連欲言又止。
「放心,我是個小村姑,仿如小草,自有我的生存之道。」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路連的心情頓時五味雜陳,是該為她祝福、給她激賞呢?還是暗地裡捏著一把冷汗等著?
「將軍,你要吃點什麼?」走進兩人所住的小偏廳,晴霜立即問他。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叫人備水,我要沐浴。」
「現在?」
「不行嗎?」
忍耐、忍耐,晴霜在心底鼓勵自己:不經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所以我一定要忍耐。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沒聽見我說話嗎?不會回話啊?」
他真是得寸進尺,晴霜心中隱隱不滿,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好,我馬上叫人去辦,那你是不是要回自己的房間去洗?」
「不。」
「不?」她完全沒有料到這個答案。
「叫他們把浴盆、熱水、布巾等等用品,全搬進你的房裡。」
她在門口愣住。「不會吧!」
「有什麼不方便嗎?」路塵的臉上開始露出揶揄的表情。
「什麼意思?」
「我不在三天,你又已『開竅』,難道就不寂寞?」
這種侮辱她「吃」不下去。「並非所有的女人都姓方、都叫做淑如。」
路塵聞言,憤怒的大拍桌子而起,差點嚇壞正要端茶進來的侍女。
「是誰告訴你的?」
「告訴我什麼?」她反問,同時用眼神和手勢示意侍女把東西放下離去。
「告訴你她……」路塵突然打住,他又不想說了。
「她?她是誰?」
「你不要得寸進尺。」
晴霜在心底暗念,這話應該由我來講才對。「我不明白。」但眼前最好還是裝傻。
「算了,你還是先去幫我備水。」
「是,將軍。」
她一走,路塵便捉起一個茶杯來想摔,但手舉在半空中又打住,我是怎麼了?怎麼回府後,淨在跟她生氣?我為什麼要因她而動氣,她又怎麼能惹得我如此生氣?女人根本就是低等動物,我實在是不必為了她們而情緒起伏不定。
「你說什麼?」晴霜懷疑自己聽錯了。
看她一臉吃驚,路塵總算滿意了。「叫你留下來。」
「但你不是要……」她的眼光落在那一大桶熱水上。
「洗澡,」他幫她接下去。「是呀!我是要洗澡。」
「那我——」
「留下來幫我洗。」
晴霜瞪大了眼睛。
「怎麼了?嚇成那樣?」路塵越說越開心,終於整到她了。「你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不!」
「為什麼?」他已經開始脫衣服。
「因為……因為……」
奇怪,她嬌羞的表情還頗令人心動。「因為什麼?」
「因為男女授受不親!」什麼叫做「狗急跳牆」,晴霜現在總算明白了。
她不應還好,一應完,路塵馬上仰頭哈哈大笑,而且是怎麼笑也笑不停的那種笑法。
晴霜原本還想要等他笑完,但看他越笑越起勁,不禁越聽越生氣,乾脆轉身往外走去。
但他的動作迅速,立刻趕到門口攔住她。
「走開!」
「不可能。」
「走——」
他封住她的唇,晴霜隨即沒了聲,雙手抵住門,並想辦法將雙唇抿緊。
這對是個中老手的路塵來說,根本就是彫蟲小技,哪裡會被他看在眼裡。
很快的,晴霜的雙唇就像花朵般綻開,路塵暗笑在心頭,但自己也很快的便陷入她的溫柔中。
她的雙唇是那麼的柔軟,舌尖是那麼的靈巧,親吻是那麼的火熱,路塵的身子跟著起了反應。
「嗯……」她的嬌吟提醒了他,不!他不能這麼快就給她,她若想要從他身上得到快樂,得開口來求才行。
於是他抽離唇片,在她嘴邊問:「怎麼樣?」
晴霜果然傻傻的應道:「什麼?」
「幫我洗澡。」
「好。」
其實話一出口,她就醒過來,也就後悔了。但面對他得意的笑容,又不想示弱,索性幫他寬衣,刻意表現老練。
聞著她發上的幽香,令他有些心蕩神馳,他慢慢坐進浴桶,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晴霜跪在他的身後,開始幫他按摩,感覺他堅實的肌肉。「放鬆。」
「你在跟我說話?」
「是。」
「要我放鬆什麼?」
「筋絡。」
她實在令他驚奇。「你懂這些?」
「一點點。」
「他們並沒有跟我說。」
到了現在,這種看似沒頭沒尾的話,她已經聽得懂。「可以跟我說說嗎?」
「說什麼?」被她按摩得很舒服,路塵乾脆把眼睛閉上,將頭往後仰,徹底放鬆、享受。
「選妻的過程。」
他輕笑出聲。「你想知道的,其實是為什麼最後我會選上你。」
「那當然也包括在內。」
「這件事從半年前就開始進行了,我要宮中專門安排親事的公公們,依我開給他們的條件清單去過濾,幫我列出十位人選。」
「十位?」
「現在你知道自己有多優秀、又有多幸運了吧!」
優秀,也許是的,但幸運?嫁給他,就叫做幸運嗎?那可未必。
不過這句話,她當然不會說出來。「你開了哪些條件?」
「血統純正、四肢健全、面貌娟秀,行為端正,最重要的是沒有情人,我要一個完全純潔的新娘子。」
「聽起來像是在買馬。」她不好意思直接說「種馬」。
「是嗎?」
她繼續幫他按摩,沒有多說。
她覺得難過嗎?路塵心想。因為這裡頭沒有一絲情愛成分?
情愛?!哈!她要真有期盼,那才是個傻女,而且就像他挑老婆真的像選馬又如何?畢竟娶她的主要理由是要她幫他們家傳宗接代。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最後是由我脫穎而出嗎?」
「你要不要猜猜看?」
難得他有這個興致,就陪他玩玩。「我最年輕?不,不可能。」
「最小的才十六歲。」
「那麼小?」晴霜叫道。
「不算小了,我娘嫁給我爹時,就是十六歲。」
聽他談起母親,晴霜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若不是為了生我……」路塵起了個頭,隨即打住。
原本想立刻安慰他,又覺得不妥,索性噤聲。
「再猜呀!」
「噢。」晴霜回過神來。「總不可能因為我年紀最大吧?」
「差一點點,不過你說的對,不是因為如此,更何況你也不是最大的。」
「真的?」她撲上前去,幾乎貼到他的耳邊。
「真的。」他又剛好轉過頭來,變成了面對面。「二十歲,哪裡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