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啊!」他先用蓮篷頭嘩啦嘩啦地沖洗著身體。
「我洗好了。」想站出來,可是,這麼一來不就得和他裸裎相向嗎?
猶豫之間,水聲停歇,剪刀一腳跨進了熱水池裡,她尷尬地蒙住眼睛,以免看到不該看的東 西。長針眼很痛的耶!
剪刀將她的嬌赧看在眼底,好笑在心底,故意怨歎:「 !這麼多的水泡,什麼也看不見。 」
咦?什麼也看不見?梁霞偷偷地從指縫裡窺視。
真的耶!由於按摩水柱強力沖激的關係,在水面下形成無數的氣泡,真的讓人什麼也看不清
。梁霞這才把手放下,稍稍安心;不過,和一個大男人裸身共浴,還是讓她無法全然鬆懈。移開手,展現在他面前的,是素淨的一張臉。
適才,她的臉皺得像老太婆似的,他沒有看清楚。這是那個妖嬈、嫵媚、艷麗的酒國名花嗎 ?
剪刀微愕,卸粗後的女人,他看過不少,總讓他有白日見鬼的感覺:有三分之一,臉上坑坑
洞洞,佈滿黑斑、雀斑;有三分之一,容貌平庸;有三分之一,蒼白得毫無血色。這些缺點
,都隱藏在濃厚的化組品之下,一旦卸除偽裝,一個個都成了名副其實的「見光死」。然而眼前的這張容顏,滑嫩細緻,白裡透紅,眸光閃閃,杏唇不點而絳。剪刀萬萬沒想到,世間真有所謂天生麗質的美女,無需任何人工的添加物,真實的她,是那
麼樣的脫俗出塵、清純無瑕。
「我臉上有什麼嗎?」梁霞不自在地眨眨大眼。
「沒,」朱唇輕啟,剪刀才發現自己失態了,趕緊找話題:「喔!對了,你還要去上班嗎? 」
梁霞搖了搖頭:「不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不敢再冒險了,給我再多錢我也 不回去。」她不認為自己還有再踏入店裡一步的勇氣。
「那好,我還怕你為了那幾萬塊,連安全都不顧了。」說實在的,他少上兩次酒家,還是自 摸一把,就綽綽有餘嘍。
「財去人安樂。」雖然很不甘心,她也只好含淚跟花花綠綠的鈔票說「莎喲哪啦」。剪刀知道她的不捨,可是她的骨氣又絕對不會平白接受他的資助,他沉吟了一會兒:「這樣吧!等一下我們先去吃飯,我再陪你到店裡。你放心!我會叫他們把該給你的薪水都
算給你,不會讓你吃虧的。」
「真的!」梁霞原本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不敢奢望能領到這筆款子,現在剪刀肯出面幫她 追討,那真是太好了!
「那就趕快起來穿衣服吧!」剪刀等著欣賞出水芙蓉的美景。
「你先轉過去。」她小聲要求。
唉!他該拿這個害羞的小女人怎麼辦?救了她,還要幫她追討薪俸,連這麼一點小小的福利 也不肯施與嗎?
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在這一時半刻的。略一揚眉,剪刀在水裡轉過身。這一旋身,正巧讓梁霞看見他的裸背,「你的後背怎麼了?」哇!好可怕!整個寬厚的背上
佈滿一條條的血痕。
她還不知道這是她的傑作嗎?噙著笑意,剪刀轉身指著肩上的瘀血:「我以為我從大野狼嘴裡救了一隻小綿羊,哪曉得原來是一隻恩將仇報的小野貓,後背是被
她抓的、這裡是被她咬的。」
他是在講童話故事,還是天方夜譚?梁霞的眼中拋出問號。
「你的指甲該剪了吧?」
她再魯鈍,這下也聽得出小野貓指的是誰。
「我怎麼會對你做出這麼殘忍的事?」低頭看著纖纖十指,修飾過的圓潤指甲上塗滿銀色蔻 丹,她不敢相信他的傷居然是自己造成的。
「辦事的時候難免忘情,『雪花妹』,我不會怪你的。」剪刀狀似誠懇地按著她的肩頭,心 裡早笑翻了。
「你取笑我!」梁霞嬌嗔著,掄起粉拳。
剪刀快一步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她的人就跌進了他的懷裡。
「啊!你……壞!」貼身的接觸,讓她清楚地感受到身下屬於男性的生理反應,體溫逐漸升 高,俏臉燒得比天邊的晚霞還紅。
「壞?我喜歡聽你這麼叫,」剪刀略一揚眉,俯身在她的耳畔吐出愛語:「我愛你!從今以 後,我只對你一個人使壞。」
鎖定目標,剪刀準確無誤地攫住櫻唇,輾轉吸吮她口中的香甜。
這個吻,帶著霸道、帶著需求,卻不失溫柔。
當他的唇移開她紅腫的唇瓣,梁霞全身像被抽空了似的,只能無力地依附著他的胸膛,聽著 彼此的心跳互相呼應著。
剪刀懷抱麗人離開水面,一步步朝雙人床走去……
第八章
歡愛過後,剪刀輕輕拂去梁霞臉上幾綹披散的髮絲。「我之前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什麼事?」她被激情沖昏了頭,小臉泛紅,還在微微的喘息,一時之間搞不清楚地在問什麼。
「你要不要讓我養嘛?」他輕啄菱唇,偷香成功。
被他包養?她才剛被他帶上天堂,卻馬上又被他推入冰窖裡,全身倏地緊繃起來。她能得寵多久?等他厭了、倦了之後呢?
他是男人,可以繼續追尋下一片花叢,而她能瀟灑地揮一揮衣袖,不再眷戀他溫暖厚實的懷 抱嗎?「你打算養我多久?」
在這一行,每次包養的壽命通常只有短短的一、兩個月,她所聽過最高的紀錄,也是惟一的 例外,不過一年。
剪刀明顯地感受到身畔嬌娃的憂鬱,伸手舒展她蹙起的眉峰。「你就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捧住她的秀顏,與她鼻碰鼻、額貼額,剪刀直視進她的瞳仁裡,不容她退縮。「我愛你!我要養你一輩子。」這是他所能給與她最大的承諾了。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梁霞嬌嗔著,一顆芳心漲滿了喜悅,快樂得飛向雲端,彷彿世界萬 物都在為她歡唱。
求婚?他有這麼說嗎?從頭到尾,他可壓根兒沒提到這兩個字。結婚?他想都不敢想。「我想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目前沒有辦法給你任何名分。」女人總想要得到婚姻的保障,但是,這是他給不起的。
熾熱的心,一下子又跌入地獄,不過短短幾句話的工夫,讓她的心情像洗了一趟三溫暖,忽冷忽熱。梁霞推開他偉岸的身軀擁被坐起,淚水蓄在眼眶裡直打轉,她用力地眨眨眼,勉強 擠出一抹苦笑,不讓眼淚汜濫成災。
「原來,你已經有老婆了。」
「錯!不是你想的那樣。」剪刀從後面環抱住她,長長地喟息:「唉——我要怎麼說你才會明白?」「你只要告訴我真相就好了。」淒愴悲涼的嗓音,讓人揪心的疼。背後寂靜無聲,但鉗制住她的鐵臂絲毫不肯放鬆,想必他的心裡正在掙扎著要不要吐露實情吧。
兩人緊緊相依,默默無語;未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是攜手同行,還是分道揚鑣?就取決於 這關鍵的一刻。
十來分鐘之後,低啞的男聲劃破停滯的空氣:「你也知道,我是個混跡黑道的市並無賴,不要說幫派之間為了爭奪利益,三不五時的火拚,光是白道那邊,我就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被提報流氓,掃到很綠很綠的島上去顧燈塔。江湖 路多凶險!我不能那麼自私,把你拖下水。」
剪刀埋首在她的發間,淡淡的馨香,竄入鼻端。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娶你。你那麼單純,或許一開始,我就應該躲你,躲得遠遠的;
或許,我不該碰你。可是現在後悔也沒用了,我已經捨不得放開你。」
淚水終於潰堤而出,一滴、兩滴……燙著了他的手臂。
他怎麼可以這樣?凡事都為她設想,處處都以她的安全為考量,感動的淚水,潸然墜下。「別哭!我的心都擰了。」剪刀扳著她的香肩,將她翻轉過來,急急用唇承接住一顆顆晶瑩的淚珠。
「我不怕!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懸掛在半空中的心緩緩落入他的深情裡,踏踏實實,不再如飛絮一般,飄零不定。梁霞索性趴在他頸窩,哭個過癮。「我只怕你不要我 。」
她的依戀,讓剪刀鼻頭酸酸的,眼睛熱熱的。「我不會說什海水會枯、石頭會爛的甜言蜜語,」剪刀用大掌,一遍又一遍地撫順她的烏絲。「我只知道,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守護你一生 一世,我可以發誓……」
「夠了,這樣就夠了!」梁霞迅速地截斷他的話語,「我愛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有沒有那張證書。」胡亂地抹去淚滴,兩片柔軟的唇瓣主動湊上他剛毅的唇線,纏纏綿綿 。
話,說開了。
兩顆心,安定了。
「喔!我真的愛死你。」慾念蠢蠢欲動,剪刀再度將她壓回床墊。
用過早餐,剪刀陪著梁霞到酒店取回私人衣物;薪水方面,店方自知理虧,根本不敢多加刁難。由於剪刀親自出面,相對的,店裡幕後的大老闆也露臉出來賠罪,並且交代會計,迅速 算出應該支付給梁霞的薪資總額,破例全數以現金給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