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算順暢的呼吸陡然窘迫起來,程凡凡生平第一次跟男人距離得這麼近,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混合著男性古龍水氣息的奇異味道。
不由自主的,她的臉蛋開始被蒸騰起一股熱度,心口也紊亂的怦怦跳個不停,全身毛孔在短短幾秒鐘之內急速擴張又收縮,更叫她渾身肌肉緊張得繃緊起來。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像是突然闖進一種她從未經歷過的世界,讓她有點驚慌、也有點不知所措。
「喂,把行李挪開一點,你擋住我的排檔桿了。」身旁的季敬睦又冷冷開口。
趕緊挪開行李袋,整個人往車門邊拚命縮,嬌小纖瘦的身子幾乎快被行李袋遮掩。
「對不起。」她怯怯說道。
冷然掃她一眼,逕自排檔要倒車,目光才往後視鏡一掃,眉頭又皺了起來。
「喂,你的行李擋住我的後視鏡了。」他又不客氣的出聲。
慌慌張張的又挪了挪,她幾乎已經快縮成一隻小蝦米似的。
看她那副小媳婦一樣怯生生的樣子,他就是有說不出的氣。
「我說你也用用腦子,這麼大一個行李不知道要放後座嗎?」
「喔。」她困窘的漲紅著臉,趕緊將一大包行李從前座的縫隙間往後塞。
「你……」氣岔的翻翻白眼,季敬睦發誓不出兩天,他一定會被這個「單蠢」的小鄉巴佬氣死。
好不容易把一大包行李塞到後座,程凡凡如釋重負,立刻雙手交疊,規規矩矩端坐位置上動也不敢動。
沒好氣的掃了眼儼然不知道該系安全帶的她,季敬睦語氣不善的開口:
「喂,你……」
「我、我叫程凡凡!」低頭抱著她的小狗布包,像是終於鼓起勇氣,一口作氣說道。
「路程的程,平凡的凡,你可以叫我凡凡。」她小心翼翼說道。
說真的,他實在沒興趣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尤其是這麼一個讓人頭痛的麻煩。
「把安全帶繫上,『煩煩』!」他幾近報復的用力吐出這兩個字。
渾然不知自己的名字已被惡意解讀,程凡凡漾開一朵羞窘的笑容,手忙腳亂的四處摸索他口中所謂的「安全帶」,好不容易拉到安全帶,卻一時用力過猛,讓整條安全帶卡死,再也拉不動。
額際的青筋劇烈跳動,已經瀕臨失控邊緣的季敬睦,看到她手忙腳亂的笨拙德性,更是幾乎抓狂。
惱火得簡直想立刻將她丟下車,他猛一傾身,伸臂抓住那雙慌亂的小手。
「放手!」他惡狠狠吐出一句。
程凡凡倉皇趕緊鬆手,知道自己的笨拙惹他生氣了。
他接手那條進退不得的安全帶,一放一收,俐落把安全帶順利拉出來。
收回身子,在越過她的一剎那間,一股淡淡的香氣卻毫無預警的沁入鼻端,那是一種讓人莫名舒服的味道,混和著自然的處子幽香,與肥皂淡淡的清新。
說實在的,這種味道完全不性感嫵媚,更沒有一點女人味可言,但他卻莫名的被這種氣息給打亂了呼吸。
近乎氣憤的,他倏然收回身子,面無表情逕自倒車,急踩油門迅速將車開出停車場。
「對、對不起,我從沒坐過轎車,實在不知道怎麼扣安全帶。」她支支吾吾解釋,想緩和一下車內冷凝的氣氛。
老兵退伍的父親兩袖清風,只有一部鐵馬,是她從小到大的交通工具。
沒坐過轎車?「騙人!」他恨恨橫她一眼。
這個小鄉巴佬說謊也不打個草稿,這年頭,怎麼可能有人沒坐過轎車?
「是真的。」她委屈的小聲說道。
但季敬睦懶得搭理她,一心認定她就是故意來找他的碴。
車子在僵滯的氣氛中疾駛,不到十分鐘,車子已經緩緩進入一棟高級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他的住所距離工作室不遠,同樣都是位於市中心的精華地段,這棟不乏政商名流住戶的公寓門禁森嚴,不僅環境鬧中取靜、而且生活機能頗佳,旁邊就是便利的商圈。
程凡凡怯怯跟在他身後,一路搭著電梯到他位於五樓的住家。
一進門,她好奇地東張西望,近五十坪大的空間清一色都是黑與白,就像他的人一樣,是絕對的好惡分明。
睜著雙無措不安的眼,她四下打量,看得出他的品味就如同他的職業一樣兼具時尚感,總是走在流行的尖端。
「這是你的房間!」把她帶到一間白色調的房間,裡頭除了一張床、一張小方桌,就只有一個小小的衣櫥。
內部的擺設簡單得近乎陽春,但程凡凡卻覺得足夠了,起碼她有張床睡、有個地方遮風避雨,最重要的是,能把她從醜小鴨變成天鵝的Magic Can就在身邊。
看她一臉恍神站在門邊,累了一天的季敬睦也懶得搭理她,逕自轉身回房。
他答應梁珣收留她、改造她,可沒答應當保母照顧她。
他一向自由慣了,既然她要住下,就得習慣放牛吃草、自己料理自己的日子,他工作忙得很,不會有那種美國時間去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甚至還得充當保母照顧她。
給她個地方睡,將這個小鄉巴佬改造得順眼些,已是他的極限,其他的,他不想有過多牽扯。
「季先生!」就在即將步入房間之際,身後怯怯的聲音突然叫住他。
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
「謝謝你。」怯生生的聲音滿是真誠。
如果可以選擇,他要的寧願是一個人的清靜,而不是一句毫無用處的感謝!
沒有答腔,他逕自入房關起門,也把那雙專注凝視的清澈眸光一併關在門外。
第四章
「季先生,早!」一早才剛打開房門,一個身影已恭敬立在門外迎接他。
詫異的盯著神采奕奕的她,顯然還不是剛起床,而是起床有好一段時間,忍不住納悶,時間九點還不到,她那麼早起床做什麼?
目光往她身後的客廳一瞥,還發現家裡內外顯然都被整理過。整齊排放的沙發靠枕、光可鑒人的茶几,還有被擦得閃閃發亮的米色花崗石地板,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潔白耀眼的幾乎刺眼。
看她垂著小腦袋,一派恭敬有禮的態度,他突然有種很荒謬的錯覺,彷彿眼前站的是專門來伺候他生活起居的小女傭。
呿,什麼女傭不女傭的,他一個人生活自由自在,如果想要一個乾淨的房子,他大可花錢請清潔公司來,把他的房子清理得連一粒灰塵都沒有,但如今因為誤交損友,他的生活被迫得讓一個女人介入,還得敞開大門收容一個小麻煩。
「我們南部人習慣早起,我沒事就順便把房子整理一下。」注意到他四下打量的視線,她怯怯的趕緊解釋。
季敬睦沒答腔,目光卻不經意定在她一身整齊,顏色卻極度不搭調的服裝上,忍不住蹙起眉頭。
身為流行與品味的愛好者,同時也是美麗與完美的製造者,他對於眼前這個女人「特殊」的品味實在難以苟同,那種突兀的顏色幾乎嚴重損傷他的視神經。
「我要去工作室,自己打理三餐吧!」
有了第一天的經驗,他哪敢再讓她到工作室去,就怕自找麻煩。
「啊?」楞了楞,好半天她才意會過來,原來他打算把她留在家。
昨晚興奮得一夜無眠,她以為今天就可以從醜小鴨變成天鵝,徹底脫胎換骨,一圓多年來的夢想。
「我這陣子會很忙,你的事等我忙完再說吧!」他心不在焉的語氣近乎敷衍。
強掩起失落,她很體諒的說道:「沒關係的,季先生,您儘管忙,我可以等。」即使需要一輩子。
程凡凡虔敬望著他,眼前他就是她的希望、她的一片天,唯有他才能替她開啟未來。
「嗯。」程凡凡的識相讓他有幾分滿意。
打定了放牛吃草的念頭,季敬睦瀟灑出門,心安理得的到工作室去了。
他最近有幾個重要的case要忙,暫時沒有時間去照顧她,一切就等他忙完再說吧!
一整天,他自顧自的在工作室忙,也沒空理程凡凡在家做些什麼、吃些什麼,他向來一個人獨立生活,沒有習慣去牽掛誰。
晚上七點,他上完一個直播的訪問節目,總算是回到家門。
一進家門,一個身影正坐在客廳裡,見到他立刻正襟危坐,怯怯喊了聲:「季先生,你回來啦?!」
一身的疲憊,讓他連開口回她一句敷衍都嫌費事,拎著工作箱,他逕自回房沖澡。
套上一件輕鬆的棉質上衣、長褲,他頂著一頭濕髮到廚房,打開冰箱替自己拿了一罐啤酒。
拉開拉環,他暢快的立刻灌下大半瓶的啤酒,邊喝邊走出廚房。
那個怯生生的身影依舊坐在沙發上,他試圖忽略她的存在,依照平常的生活方式,一路走向書房準備先看本書,然後動筆撰寫某間出版社邀的新稿。
「我剛剛看到你了。」
身後突然傳來微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