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你整天都沒吃東西,也沒走出房門,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她關心地看著他陰鬱的面孔。
「不要管我。」他別過頭去不理她,但他的呼吸卻因為她的來到而急促起來。
今天她都與曲昱廷在一起嗎?所以直到現在才來探望他?
「若是你身子不適,我再煎帖藥給你喝。」她輕巧地繞至他身前,婉聲道:「今天表哥陪我入山,採了許多草藥,其中有種罕見的草藥對你的傷勢很有幫……」
「住口!」他忽然粗喝一聲,抬起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雙眸狠狠瞪視她,輪廓深邃的臉龐一陣抽搐。
她錯愕地看著他惱怒的眉宇,還有額上抽動的青筋。「怎麼了?」她不懂他,自己是做了什麼惹他不快了嗎?
「你馬上走!我不想見到你!」他沉聲命令,灼灼黑眸中蔓延著複雜深沉的感情,生怕她再待在這間屋子一秒鐘,他就會忍不住將她佔為己有。
他尖銳無情的命令令她的心掠過一陣酸楚,她咬著下唇一會兒,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悄然退出他的房間。
門外,她忍不住落下委屈的淚水。
他什麼要對她這麼凶?為什麼和前些日子的他判若兩人?他們不是一直相處得很愉快嗎?她以為自己終於結交到一個好朋友了,沒想到,一切只不過是她一相情願罷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房裡,坐在桌邊,一任風從未關好的窗子灌進來,她用手托著下巴,呆呆地沉思起來。
良久良久,失落感還是重重地壓在她的胸口,她回想起兩人那段短暫而快樂的日子,她真想念那開心的每一天……
不,不要再想了,她該睡了,否則杜鵑就要過來看她了。
庭院深深,簾幔低垂,她上了床,夜涼如水,躺在床上,她輾轉反側,就是難以成眠。
夜更深了,月移風動,她翻身坐起,歎了口氣,走到門前打開房門,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或許只是想透透氣而已。
夜闌人靜,驀地,她被一抹瘦長的黑影嚇了一跳。
「別怕,是我。」黑夜裡,瘖啞聲音懊惱不已,臉上的表情是抑鬱的,還有隱隱壓抑著的熱情。
「你……」她撫著驚疑不定的胸口,心臟猶自卜通卜通跳個不停,她沒想到推開門會看到他,真的沒有想到。
「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出來?」幽靜的夜色中,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她歎息一聲,垂下眼眸。「我睡不著。」
他更緊地盯著她。「為什麼睡不著?」
她抬起眼,誠實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是因為我讓你不好過是吧?」他低低歎息。「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該對你凶,都是我不好。」
奇異地,他的道歉撫平她難受了一整晚的身心,她覺得胸口不再鬱悶,感覺四周像有一陣和風拂過,她的唇角不知不覺漾著微笑。
「你這麼晚到我的房門口有什麼事嗎?」她的眼眸閃亮,溫柔地望著他。
「沒什麼。」他刻意不去看她那漾著水波的動人杏眸,他命令自己做一個有風度的男人。「我祝福你和你表哥。」
她一愣,眸裡寫滿詫異,像是不相信他的出現只是為了說這個。
他咬咬牙。「我知道你和你表哥訂親了,是我自己癡心妄想,妄想和你……」他用了甩頭,再咬咬牙。「不說了,總之,我很感謝你救了我,等到傷勢痊癒,我就會離去。」
他竟是來跟她說這些話的?心底充塞著一股難言的失望和惆悵,她自己也不明白,他的祝福為何令她如此難受。
從那天開始,曲昱廷沒再來霞雲谷,他們之間卻像產生一道深深的鴻溝,難以再跨越過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他和溫柔的嬋娟總是有說有笑,而嬋娟每每提起他時,總是一副羞澀的模樣。
「昨天我見黑馬神俊,只是隨口誇讚一聲,翼少俠就問我要不要騎看看,他陪我騎了一圈,我好緊張,一直害怕會掉下去,可是他緊緊的摟著我,直到我敢睜開眼睛……」
聞言,喜兒著火般的看著嬋娟,說不出心裡那咚地重重一沉是怎麼回事。
「有人春心動了,想出嫁嘍。」杜鵑笑嘻嘻地倜侃。「小姐,你捨得讓這個心老早就飛了的丫頭離開我們嗎?」
喜兒臉色蒼白得嚇人,她無力的垂著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聽到他和嬋娟相處的點滴,她的心竟如此悶、如此難受。
「我又沒說要嫁人。」嬋娟臉紅了,那半推半就的模樣看在喜兒眼裡更覺芒刺在背,她驀然起身,走出屋子。
夏日炎炎,屋外炙熱,她覺得一陣眼花,卻仍倔強地堅持獨自走到沒有人煙的湖畔。
一陣微風吹來,吹皺了澄澈的湖水,她信步走到桃樹下,倚靠在樹幹上,昏亂地閉起眼眸。
原來他這陣子的疏離是為了嬋娟,那麼他那夜的陰陽怪氣也是為了嬋娟嗎?如果他那麼喜歡嬋娟,可以要她放人啊,又何必對她發那麼大的脾氣?
想到這裡,她的心又是一陣緊縮。
他跟嬋娟是什麼時候開始萌生愛苗的?等他走時,他會帶著嬋娟一起定嗎?
就這樣胡思亂想,從黃昏一直佇立到天黑,晚風大了,她不想動,也不想回去,一任風吹亂她的頭髮、吹飛她的衣袖,她只想一直待在這湖畔,什麼人也不見、什麼人也不理……
「原來你在這裡!」
她聽到一道氣喘不已的粗嘎男性嗓音,心猛然一震,她迅速抬眼,黑白分明的眼裡怔怔的,見到來人,她心中驟然湧上一陣迷茫、心痛的感覺。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他是來找她的嗎?
不必,不必他假好心,如果他是喜歡嬋娟的,就不必來對她獻慇勤,不要讓她誤會他對她有些什麼,因為她可是很傻氣的,她會當真的……
「風這麼大,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躍下駿馬,簡翼散亂不羈的長髮在夜風裡披洩而下,他怒氣沖沖地扳住喜兒的雙肩,渾身滿是桀騖不馴的氣焰。
夜色下,她的大眼更顯迷濛,令他產生無限愛憐,只是,她卻是他碰不得的啊……
「不要你管。」她賭氣的推開他,小手卻被他牢牢的抓住了。
「你的手好冰!」語氣是責備的,他一摸著她涼涼的面孔,立即情急地將纖弱的她摟進了懷裡。「為什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大夫說你根本不能吹風,你這樣,是想讓自己受風寒嗎?」
「若受風寒也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她槌打著他的胸膛,忿忿的說。
她不想待在他魁梧堅實的身軀之中,她不要自己對他心存幻想,因為他喜歡的人並不是她呵。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生氣,她以為長年生活在這幽靜的霞雲谷裡,她已經六根清淨,心湖平靜,沒想到他闖入了霞雲谷,也闖入了她的生命,還掀起了巨浪,令她會快樂、會生氣,甚至,還會……嫉妒。
是的,她嫉妒嬋娟,因為……她慌亂的睜大眼。
不會的,也不行,她是屬於表哥的,她怎麼可以對另一個男人產生情愫?她不可以這樣……
「為什麼跟我沒關係?我不許你生病!」他兩道鐵似的胳膊氣勢逼人地抱緊了她,不許她掙脫。
「你憑什麼不許我生病?」她沒好氣地說:「我就要生病,就要生病,病死也不要你管……」
「住口!不許你再胡說八道——」他衝動的攫住她的唇,粗獷偉岸的身軀緊摟著她,叫她一動也不能動。
他炙熱的舌尖像團火似的探入她唇齒之中,瞬間奪去她所有的呼吸與意識,她什麼也不能再想,只能任由自己酥軟無力地攀住他高大剛挺的身軀,任由夜風吹起他倆的衣衫,翻飛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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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驀然驚醒坐起,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口鼻激烈而混亂的喘息著,雙頰艷紅得驚人,她下意識地摸上熱燙的臉頰,被那鐵烙一般的溫度嚇住了。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地自語,腦中一片混沌迷離。
好真實……被他吻過的感覺好真實,一點也不像只是個夢而已,她似乎還感受得到他剛猛的侵略。
她下意識地以舌尖潤了潤唇,竟感到雙唇略微腫脹……老天,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只作了個夢嗎?
她回想著奇異夢境發生的時間,記憶追溯至她請筆仙的那一晚,那晚之後,她都沒有作過夢,事隔月餘便是七夕,而她就是在那天開始作起這場可以連貫的綺夢……
為什麼老天要讓她這個平凡的小女子作這場夢?是不是有什麼喻意?
她覺得經過昨夜夢境的「初吻」,她的心智好像不再懵懂,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味道。
「他們」明明是互相喜歡的呀,卻礙於她表哥的存在,無法向對方表白,實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