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亂地搖頭,「不是這樣的,我喜歡表哥,自小就喜歡……」
事實上,她對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她從來不懂什麼叫男女之情,直到他像陣風似的闖入她生命,她才明白在意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你說,你自小便喜歡他?」他古銅的俊顏微微變色。
難道是他太有把握了?難道她對他並沒有那種感覺,只因為他對她動了情,所以眼裡看的儘是她也對他動了心?
不不,不會是這樣的,她凝望著他時的眼眸不會說謊,他吻著她時的反應也不能造假,兩唇相接,她與他一樣狂亂、一樣陶醉,如果她的心屬於另一個男子,又怎麼可能不在他強吻她時推開他呢?
「我承認你的出現讓我覺得新鮮,但那也僅僅只是好奇而已,剛剛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一時亂了手腳……以後、以後你莫再這樣了,否則我只好請你離開霞雲谷。」在他的逼視下,她的聲音軟弱而無力,但她還是努力表達完自己要說的話,天知道,將這些話說出口有多麼困難。
他瞪著她,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對你而言,我僅僅只是『新鮮』而已?」
她咬住嘴唇,吸了吸鼻子,垂眸點了點頭,心卻緊緊一縮,模樣楚楚可憐。
他咬著牙。如果她要堅持她所說的,那麼他也無話可說!
「算我自作多情——」他用一對受傷的冒火眸子瞅著她,粗聲道:「我送你回去!」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馬。
驀然,漆黑的天際傳來一陣悶雷響,遠處一道驚人的閃電劃過,似乎聽到林裡有野獸奔走的聲音,一場大雷雨即將到來。
「快走!」
他不由分說的把她托上馬,她低呼一聲,整個人已經穩穩地坐在馬背上,而他也一躍而上,由她身後圈住她,揚起韁繩疾奔,雨水已經打在她的臉上。
喜兒又吸了吸鼻子。
這場雷雨來得正是時候,她可以盡情的哭,他不會看出她的心好難受,她傷了他,她卻不比他好過多少。
風吹草勁,雨更大了。
他努力的替她遮擋雨水,雖然衣衫老早濕透的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讓傾盆大雨近不了她的身,但他仍舊非常努力,這份心意讓她的心又痛又暖,整個人意識昏昏沉沉的,只想靠在他懷中。
經過一個大窟窿,馬身一個凌空飛躍,他的手不經意的將她摟緊了,她感到心中一陣震盪,不由得發出一聲細微的歎息。
「怎麼了?你怕嗎?」呼呼風聲伴著隆隆雷響,他居然聽到她的歎息。
喉嚨一陣哽咽,她只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段路程雖然雷電狂雨交加,她卻希望永遠不要有盡頭,她想把這甜蜜的折磨牢牢記在心中,在他離開霞雲谷之後,讓她可以憑藉著這份感覺思念他……
「到了。」
他率先下馬,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下來,兩個人都非常狼狽,再不換乾淨衣裳,恐怕都要受風寒。
「進去吧。」他的眼睛黑而深沉的望了她一眼,沉默而俐落的又翻身上焉。
「你要去哪裡?」她睜著倉皇大眼,緊張的望著馬背上的他。
他淋的雨比她還要多,他的傷也還沒完全好,還有,夜這麼深,風雨交加,難道他不回房去休息嗎?
他又望了她一眼,什麼也沒回答便揚起馬鞭,一聲駕,絕塵而去。
「翼——」她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但他與馬兒的身影已在夜色裡消失無蹤,看著他離去,她心中是一片痛楚、迷茫、與混沌,淚水一下子衝進她的眼眶。
他就這樣要離開了嗎?
他不會再回來了嗎?
「小姐!」杜鵑與嬋娟奔出來,看見心碎抽噎著的她,大感震驚。
她們小姐從來不出谷,一顆心比湖水還平靜,今天居然會流眼淚,令她們在驚訝之餘也感到不安。
「小姐你怎麼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關注的眼眸落在喜兒身上。
她搖了搖頭,失神地走回房裡,一任嬋娟替她換了衣裳,一任杜鵑煮了熱姜茶要她喝下。
夜深了,她們放心地回房休息了,而她卻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耳畔聽著風雨敲打窗子的聲音,掛念著他的行蹤。
他到什麼地方去了?雨這麼大,他可有找個地方避雨?
他真的……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她幽然長歎,忍不住起身開了房門。
一陣強風對著她吹過來,她險些站不住。
她勉強站直身子,急急走過長廊,雙腳自有意識的走到他的房門口,裡頭一片幽暗,證明他沒回來。
她倚著門框,在廊下傻傻地凝望著漆黑的雨夜,明白自己渴望見到他的身影歸來。
自爹娘過世後,表哥成了對她而言很重要的親人,但他時而數月因事務繁忙沒來探訪她,她也不曾期待掛念過。
然而今日卻反而對翼……
她如夢地幽幽歎息一聲。
今日卻對他魂牽夢縈。
因為他的表白,她的心情無比混亂,也因為他的拒絕,她的情緒無比低落,而現在他離開了,她竟不知如何自處,只能呆呆站在這裡,帶著千分之一的希望等他回來。
一個時辰過去,她對自己說:他不會回來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雨停了,她更加肯定的告訴自己,他絕對不會回來了。
再一個時辰過去,風也小了,她不知道要對自己說什麼,一顆心蕩到了谷底,好像失了魂的人。
就在她絕望心碎的以為自己會死掉時,她看到他回來了,他在馬上,一人一馬踏著晨曦而歸,她睜大眼睛,生怕看到的是幻影,同時也因為他的歸來而鬆了口氣,等待的時間裡,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再見到他了。
淚水又迅速湧進她的眼眶,她含淚瞅著他,心頭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柔情,她透過淚霧看著他,看到他下馬,看到他筆直走到她的面前,看到他緊緊抿著俊挺的唇線,看到他的眉峰蹙得緊緊的,她又心慌了。
他的表情這樣嚴肅,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你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像是歷經了一夜的風霜,他粗粗嘎嘎地問,兩眼灼灼地望著她。
她的臉色蒼白而憔悴,她的貝齒甚至在打顫,她動人的菱唇失去血色,她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他多想把她抱進房裡休息,但不能,因為他對她而言,只是個「新鮮」而已,一個「新鮮」是不容易被記掛太久的,一個「新鮮」也沒資格對她做些什麼。
她欲語還羞地凝望著他,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將因他而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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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鼻間嗅聞到青草味,喜兒微微地動了動頭,有人在拍她的臉頰,而且拍得好大力,這不是翼,翼絕不會這樣用力的拍打她……
「小、姐!」叫喚的人動氣了,也更使勁的搖她。
終於在一陣猛烈的搖晃之下,喜兒睜開了惺忪睡眼,可是仍沒有回魂,表情失神失神的。
「小姐,你怎麼會離譜到在湖邊睡著呢?」杜鵑數落著她。「你不是告訴我,你想到湖邊來想想怎麼作詩嗎?」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小、姐!」杜鵑的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企圖喚醒她沉睡的神智。
喜兒又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回神,她吁出長長一口氣來,像是累極了似的。
那是怎麼樣的一個夢啊?
她怎麼又回到那個夢境之中?
「小姐,你在想什麼?」杜鵑覺得她的表情怪怪的。回想起來,最近的小姐都有點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八字輕的她,碰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沒什麼。」她要好好保護她的夢,夢裡那酸酸楚楚的感覺彷彿還在她的身體裡發酵,她忍不住的想,翼回來了,夢裡的她會說些什麼呢?
唉唉,都是杜鵑擾斷她的好夢,如果杜鵑沒喚醒她就好了,她就可以知道自己會怎麼做了。
杜鵑兩手擦著腰,瞪圓了眼。「那麼請你告訴我,你不是來湖邊想詩的嗎?怎麼會睡著了?」
瞬間,喜兒的表情很尷尬,「是啊,本來是在想……可是山風太舒服,不知不覺就……就睡著了。」
她的卓大哥能夠吟詩作對,她雖然讀過書,吸收力卻很差,總不能領悟教書先生的高深談吐,所以為了與她的卓大哥匹配,她強迫自己培養作詩的興趣,想叫他對她刮目相看,只是……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對她「刮目相看」的人好像變成杜鵑了。
「你喲——」杜鵑拿她沒轍的搖了搖頭,憂心仲仲地看了眼天際。「我們快回府吧,好像快下雨了。」
杜鵑拉起喜兒,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把大地照得一片慘白,喜兒嚇得瑟縮了一下,緊緊拉住杜鵑的衣袖。
她最怕打雷,每次遇到打雷,她總是嚇得瑟瑟發抖,如果現實中也有個像翼一樣的人保護著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