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如箭帶大夫來了。」他跨回房內稟報。
「少主,大夫來了。」如箭晚他一個步伐踏進房裡,恭敬的說。
「少主。」隨後而至的掌櫃亦跨進房門,恭敬的作揖。
「大夫呢?」簡翼回過頭來,只問了這麼一句話。
站在門邊的三人同時轉頭看向門外,就見氣喘吁吁的老大夫終於走到房門前,同時再也忍不住疲累的停下腳步來歇息喘氣。
如箭和歸燕對看了一眼,極有默契的同時舉步跨出門檻,一左一右的將老大夫挾進房裡,送至少主面前。
「啊!」
老大夫被他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差點沒氣絕,他雙目圓瞠,驚恐莫名。
如箭和歸燕在一瞬間又退回到房門前,恭敬的立在那兒,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大夫,麻煩你了。」簡翼從床邊的凳子上站了起來,讓位給老大夫。
他的聲音簡然沉靜,卻自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讓老大夫不敢怠慢,立刻一臉嚴肅的就定位,坐下來替床榻上病懨懨的姑娘把脈。
房裡一片沉靜,誰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就怕擾了老大夫看診。
好半晌,終於見老大夫將喜兒的手蓋回棉被之下,然後緩慢地抬起頭來。
「大夫,她的情況怎樣?」簡翼著急的看著他,一顆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的難受。
「只是染了風寒,情況雖然嚴重了點,但是並無大礙。待老夫開張藥方子讓你們抓藥,只要按時吃藥,不出幾帖就能康復了。」老大夫起身道。
眾人聞言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
「倘若她一直昏迷不醒要如何餵藥?」簡翼問出心中的憂慮。
「昏迷不醒?」
老大夫轉頭看向喜兒。明明她的眼睫就已經輕輕地在動,眼看就快要醒過來了,又怎會有昏迷不醒的疑慮呢?
「姑娘就快醒了。」老大夫說。
簡翼聞言,立刻轉頭望向喜兒,就見她眼睫連續顫動了幾下,果然緩緩地醒了過來。
「喜兒!」他激動的衝至她身邊,炙熱的瞳眸緊緊地鎖住她靈秀的小臉,一眨也不眨的,就怕眼前這一切只是個幻影。
喜兒眼神迷濛,猶如在夢中。
「翼……」她虛弱的朝他喚道,聲音小得幾乎要聽不見,但卻讓他重重地震了一下。
翼?她喊他翼?就跟夢中她喊他的方式一模一樣?!
這是湊巧嗎?或者她真的跟他擁有著同樣的夢……
簡翼渾身一僵,被自己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到底在幹什麼?怎麼又將現實與夢境混為一談呢?真是走火入魔了!
他用力的甩了下頭,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
「你覺得怎樣,有哪兒不舒服的?」他柔聲問道。
迷濛的眼須臾未離開過他的臉,好像怕一眼眨,他就又會消失一樣。她虛弱的伸出手,簡翼毫不猶豫的握住她。
她忽然溫婉的對他綻露一絲虛弱的微笑,啞聲回答,「我沒事……」只要他回到她身邊就夠了。她好想他,好想。
她微笑著,再度閉上眼睛。
一見她閉眼,簡翼頓時慌得六神無主。
「喜兒?」他驚叫,見她始終沒再睜眼,又焦急的起身轉頭尋找老大夫求救,甚至還因為慌亂而差點踢倒凳子。
一旁的如箭、歸燕都不覺瞠大了雙眼。這是他們向來穩如泰山的少主嗎?
「大夫?」簡翼滿臉驚慌的叫道。
「老夫看看。」
老大夫走上前駝著背替她把了下脈,又看了她安詳的睡容一會兒,這才放下她的手退後一步。
「姑娘只是睡著了而已。」
「真的嗎?」簡翼仍感不放心。
老大夫笑了笑,從布巾裡拿出紙張、筆墨,然後坐在桌几前寫了張藥方子交給他。
「照這藥方子到藥鋪抓藥,只需服上幾帖,姑娘必能藥到病除。」
「謝謝大夫。」簡翼接過藥方子。
老大夫搖搖頭,收起桌几上的紙張、筆墨放回布巾裡,準備告辭。
簡翼將藥方子交給如箭處理,並要他替他送老大夫。
還交代歸燕到渡口金家商船走一趟,一方面向金老闆報告喜兒平安無事,一方面則要他將嬋娟帶來照顧喜兒。此時的他又恢復平日沉穩的模樣,讓如箭和歸燕以為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錯覺而已。
第十二章
喜兒在新城客棧休息了三日,真如老大夫所言,服下幾帖湯藥後便完全康復,並且恢復原有的氣色,簡翼這才帶著她再度踏上金家商船。
只不過原本單薄纖細的身子經過連日病魔的折騰之梭,又更加消瘦了,與夢中脫俗飄逸,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更加相似,所以偶爾她攬鏡自照時,總會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以為自己又在作夢了。
不過一見到簡翼冷靜沉著的疏離模樣,她總很快的又回到現實之中。
她的翼……
夢中的翼渾身都是浪拓不羈的氣息,他狂野不羈猶如一陣自由的風,時而溫柔撫觸著她,時而狂暴的將她席捲。他率性而為,敢愛敢恨,對她的感情更是澎湃得有如黃河之水,波瀾壯闊。
而他……
站在她十步之遙的簡家翼少主,雖與她的翼有著同張臉、同個名,卻是少了分狂野不羈,多了分從容貴氣。尤其在情感的表現上,他們倆就好比雲與泥、水與火般的回然不同。
如果說她的翼的情感有如黃河之水那般波瀾壯闊,那麼翼少主就像面無邊無盡的大湖一樣,深邃且波瀾不興,卻讓人覺得危險、不安與害怕。
這大概就是現實與夢境的差異吧,夢可以很完美、很幸福,但是現實就不一樣了。
想到這兒,喜兒不自覺的輕歎了口氣。
「姑娘何故歎息?」
未料他會這麼問,喜兒怔然的看他轉身走向自己,表情沉斂的模樣,讓她興起一股想逃的慾望。
可她沒有,不僅是落水的經驗讓她心有餘悸,更因為這回她並未忘了簡翼是客人,金家小姐的身份讓她無法做出如此無禮之事。
「少莊主。」她福身為禮。
「姑娘何故一個人站在這裡歎息?」他又問了一遍,黑如子夜的星眸目不轉睛的凝睇著她。
喜兒輕搖了下頭,「小女子只是無病呻吟,謝少莊主關心。」
她的歎息聲裡充滿了無奈,絕不若她所說的只是無病呻吟,簡翼知道。但是她若不想說,他也不能勉強她。
「陪我到船頭坐坐,貴府婢女在那兒準備了些點心。」他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口道。
喜兒愣了愣,沒想到他會開口邀她。
去或不去?
她還在猶豫,未料他鋼鐵般的臂已越過她的後腰,攫住她的手肘,半強迫的將她帶向船頭。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強勢與霸氣撼動了,此刻的他就像夢中第一次帶她去看海的翼一樣,我行我素完全不容她拒絕。
其實他們倆的個性也並非完全不像,不是嗎?
「你在想什麼?」
他的聲音驚醒了她,讓她倏然回過神來。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不知還需多少時日才會到達幽州?」她輕聲回道,才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帶入座了。
「幽州有你想見之人?」簡翼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狀似隨意的問。
他知道她姑母育有一兒一女,其中那個兒子,也就是喜兒的表哥,據金老闆所說,從小就與喜兒的感情特別好。
又是表哥!那個傢伙會是他的情敵嗎?雖然他已聽說那傢伙並不叫曲昱廷,但誰知道他會不會像夢中的曲昱廷一樣是個人面獸心,對喜兒另有所圖的傢伙?
想到這一點,他就莫名其妙的覺得一肚子火。
「想見之人?」喜兒呆了一下,然後點頭,「有呀,姑母、表哥、表姊都是喜兒想見的人。還有小玲瓏,它雖然不是個人,是只小兔子,但是我真的好想它。」她一臉的思念與期待。
看來那隻兔在她心裡,似乎比此行要見的任何人都重要,她那表哥應該構成不了威脅才對。簡翼嘴角輕揚,不由得放下心來,心裡的不舒服也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春風徐徐,水波粼粼,白雲在天上輕輕飄遊,楊柳在岸邊盈盈搖晃,天高氣爽,好個春光明媚的日子。
「來,吃一口。」心情大好的簡翼忽然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在她唇前,柔聲道。
喜兒愕然的看著他,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嚇得瞠眼。
「謝謝少莊主。」她微紅著臉,接過桂花糕低聲道。
天啊,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麼親暱的動作,他怎麼會……天啊,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胸口了。
看她鳥食般細啖著手中的桂花糕,吃了半晌整塊糕點仍像完好如初的模樣,簡翼不由得蹙緊眉頭,微露不悅狀。
怎麼她也跟他夢中的喜兒一樣食量小得跟螞蟻似的?她這麼想被風吹走嗎?
「多吃點,你太瘦了。」他忍不住開口道。
喜兒抬頭看他,再一次的被嚇到了。這話好熟悉,夢中的翼似乎也曾對她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