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哭鬧,唯一的堅持就是相信少莊主不會有事,然後要老爺加派人手下崖找人,而這期間她也只是靜靜地等待,有時不吃不喝也不睡。
找人的行動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從一開始的積極熱絡,逐漸變得消極冷漠,大家都認為少莊主恐怕是凶多吉少,有人甚至於說他可能早被野獸啃得屍骨無存,所以他們才會找不到他的屍體。而面對這樣的說法,小姐始終是沉默以對。
他們在幽州又多待了一個月,但少莊主的下落卻始終音訊全無。
小姐還是沒有哭,但卻越來越沉默,而且變得嗜睡,整天窩在床上不肯起來。
老爺很擔心,與姑奶奶商議後,決定帶小姐回京,為了不讓她觸景傷情,他們終於選擇陸路回京,可是即使如此,小姐反常的行為依舊沒有改善,這一點讓大夥都好擔心。
「我不餓,不想吃。」喜兒閉著眼說。
「小姐……」
「不行不吃。」杜鵑推門而入,語氣堅定而且強硬。她走到床邊,將喜兒從床上硬拉起來,「小姐,再過幾天就是七夕了,最近每晚街上都好熱鬧,咱們吃過晚膳一起到街上逛逛。你若不吃飯,哪有力氣逛街?」她告訴她。
「我不想去。」
「可是奴婢想去。」杜鵑大聲的說。
「奴婢也想去。」嬋娟附和的點頭道。只要能將小姐拉離這張床和這間房間,即使叫她去逛墓園,她也會咬緊牙關,捨命陪小姐的。
「你們可以自己去。」
「主子沒去,奴婢哪裡敢放肆自己跑去逛大街?小姐想害奴婢被老爺責罵嗎?」杜鵑雙手擦腰,振振有辭的說,嬋娟立刻用力的點頭。
「我會跟爹說。」喜兒說。
「好,那咱們現在就去找老爺。」杜鵑冷靜的點頭。
嬋娟驚愕的看向她,不懂她這樣要如何幫助小姐,怎知她卻對她眨了眨眼,給了她一個等著瞧的表情,她只好按捺住懷疑,幫忙她替小姐整裝、梳發。
「好了。」插上玉簪子,杜鵑大功告成的說。她扶起喜兒,三人一起走出廂房。
喜兒腦袋一片空茫,她只記得一件事,那就是待會見到她爹時,請他答應讓杜鵑和嬋娟兩人到街上去,之後她便可以回房去。
她什麼都沒想,自然也沒注意到杜鵑領著她走的路線有多麼的不對勁,她們既不是走向膳房,也不是到內廳、大廳,或者是齋房去,她們竟筆直的走向大門。
喜兒直到看見站立在大門前轎子邊的卓鈺青,這才愕然的發現自己身處何處。
「卓大哥?」
「小姐請上轎。」卓鈺青恭敬的替她掀開轎子的繡簾。
「我沒有要出門。」喜兒眨了眨眼,然後退後一步搖頭說,她轉頭看向杜鵑,
「小姐不是答應奴婢,要幫奴婢向老爺說項,請老爺允許奴婢出遊嗎?奴婢正要帶小姐去找他。」杜鵑平靜的說。
她沒忘記這件事,可問題是……
「卓大哥,我爹不在府裡嗎?」她看向卓鈺青。
「不在。老爺現在正在迎來茶坊裡和簡家商行談生意。」卓鈺青回答。
喜兒輕怔了下,不由自主地重複那四個字,「簡家商行?」
「是的,就是簡家莊。」他斂聲回答,與杜鵑、嬋娟不約而同的緊盯著她的反應。
「簡家莊現在暫由三位簡姑娘主事,」她沉默的反應讓卓鈺青繼續說道,「雖然商場上沒人看好這三位揮霍無度的姑娘,但是老爺卻堅信只要簡家莊大掌櫃雷大信還在的一天,簡家莊就不會垮。即使有一天它真要垮了,我們金家商行也會力挺他們到底,絕不背離。」意思就是他們和簡家已經是不分你我了。
喜兒看著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突然有股衝動讓她很想去見見簡翼的姊姊。他們的長相是否會有一些相似呢?
「我可以去迎來茶坊嗎?」她猶豫的問。
「當然可以。」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同時與杜鵑和嬋娟迅速的對看一眼。
只要她肯走出房間,到外頭去,她什麼地方都能去。他們三人都在心裡鬆了口氣。
「小姐請上轎,屬下這就送你到迎來茶坊。」他恭敬的說。
喜兒坐進轎內,然後四個人,分乘四頂轎子朝迎來茶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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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昭君與簡翼的五官的確有相似之處,但是同樣的五官長在男子與女子臉上,感覺就是有差異。
喜兒在見過簡昭君,並與她寒暄幾句之後,便再度陷入沉默之中,未再開口。
她靠坐在二樓茶坊的窗邊,靜靜地望著樓下熱鬧的街景。
為了慶祝七夕的到來,街上掛滿燈籠,將整條大街照亮得與白晝無異,大街上由街頭到街尾,甚至於灞陵河邊都擺滿商家,販售的都是一些關於七夕乞巧與女人家的飾品貨物,而顧客雖是男女皆有,但多半還是以為討好女人的男顧客居多。
七月七日,牽牛織女會於銀河,這是屬於有情人的節日。
只是,闌珊星斗綴珠光,七夕宮嬪乞巧忙。他不在,她要為誰忙?
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
牛郎織女雖被天帝分離了,但至少每年七夕都能藉喜鵲於銀河上搭起的鵲橋相會一次,可她和簡翼呢?他們倆此生還有相會的機會嗎?
灞陵河水在燈火的照映下顯得波光粼粼,美不勝收。但看著這樣美景,喜兒卻有落淚的衝動。
不,她不哭,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在見到他的屍首之前,她絕對不哭,絕對!
「小姐,咱們下樓到街上走走好不好?」嬋娟輕扯她的衣袖,小聲的問。
喜兒眨了眨眼,這才想起自己這趟出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為杜鵑她們說項,請她爹允她們出遊。
「杜鵑呢?」她轉頭問道,這才發現不見她蹤影。
「和卓總管跑了。」嬋娟微微的嘟嘴。
杜鵑最沒義氣了,沒看到小姐為少莊主消瘦,沒看見她為大木頭咳聲歎氣,就只知道一個人幸福,一找到機會就跑得不見人影,和卓總管兩人親熱的約會去,真的是好氣人。
喜兒輕輕地扯了下嘴角,「希望他們倆幸福。」
「小姐……」嬋娟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爹,女兒想下樓逛逛。」她對金大富說。
「好好好。」金大富忙不迭的點頭,眼眶差一點就要淌出老淚來。「下去逛的時候要小心,需要爹派兩名家丁跟著你,幫你提東西嗎?」
他回京後所辦的第一件事就是照簡翼的建議,將家傳玉鐲這個燙手山芋進貢給朝廷,以杜絕一切後患。
這件事在江湖中喧騰了好一陣子,但是玉鐲都已經進了皇宮,他們還能怎樣?也只能放棄了。
「女兒只是逛逛,並沒有要買什麼。」喜兒搖頭。
金大富點點頭,轉身對嬋娟交代,「好好照顧小姐。」
「奴婢知道。」嬋娟福身應是。
「簡姑娘、雷掌櫃,喜兒先告退。」向兩人福了福身,她這才和嬋娟轉身走下樓。
大街上好熱鬧,各種和七夕有關的商品琳琅滿目的讓人看到目不暇給,然而即使如此,喜兒仍沉靜、無動於哀,好像仍一個人待在房裡似的。
「小姐,你不要這樣愁眉苦臉的好不好?既然出來玩了,就讓自己高興點嘛。」嬋娟忍不住的開口。
「我沒辦法。」喜兒搖頭。
「小姐……」
「我想先回去,」回去早點睡,說不定今晚又可以夢見翼了。「你自個兒逛好嗎?」
「不好!」嬋娟迅速的回答,然後勾住她的手臂,就像怕她突然跑掉一樣。「我們到橋上看看,那裡的東西好像很有趣。」說著,她拉著小姐就往跨越灞陵河的橋走去。
途中——
「兩位姑娘請留步。」
一名頭戴布巾方帽,留了兩撇灰白鬍鬚,手持毛毫點朱墨,坐在一小方桌後,身後還立了張旗幟,上頭寫了「鐵口直斷」四個大字的算命先生,開口叫住她們。
嬋娟懷疑的停下腳步,東張西望一番,這才伸手指了指自己。
他對她點了點頭。
嬋娟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拉著小姐往算命攤走去。
「請坐。」
她將喜兒推坐到算命攤前的座椅上,然後轉頭望向叫住她們的算命先生。「請問先生叫住我們,不知道有何指教?」她好奇的問。
「老夫見兩位面容不豫,眉頭深鎖,深感不解。」他撫著鬍鬚看著她們道。
「先生為何如此說?」嬋娟不解的問。
「兩位姑娘紅鸞星動,婚事將近,這是喜事呀,老夫實在不解兩位為何還會露出此等眉頭深鎖的模樣。」
嬋娟震驚的看著他,就連始終興致缺缺,一臉淡然的喜兒都瞠大了眼,神情愕然的緊盯著他。
「小姐!」嬋娟迅速的轉頭,激動的對她叫道。
「先生此話當真?」喜兒首度開口問:「先生真的看見我倆紅鸞星動,喜事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