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只因翔興社整個偌大的傳呼鴿事業中的最高指導代理人不是別人,那人正是姬大娘,而頂著這層身份,她的來頭能不大嗎?
此時,不知是發生了何事,就看姬大娘難看著一張臉,沒好氣地直向總部後山的禁區「淘然居」而去……
所謂禁區,當然就不是人人可去的地方,而不是人人可去的地方,一些小道傳言自然是少不了的。
傳言中,陶然居中住的,是姬大娘的私生子,因為曾有人親眼目睹,姬大娘在裡頭跟個嘴上無毛的年輕小伙子有說有笑的,一臉慈愛。
也有人說,裡頭住的是翔興社的鎮社之寶,因為每每有什麼新的喂鴿飼料或護鴿保養之道,都是姬大娘從裡頭出來後才傳出的。是以有人暗暗猜測著,幫翔興社賺進大把銀子的異種飛鴿,應是住在陶然居中的高人所研發豢養而出。
當然,也有思想比較污穢的傳言,說陶然居裡頭居住的,極可能是姬大娘的姘頭,那些新鴿種或是新飼料,大概是姬大娘的姘頭所研發出,再不然,不關研發者是何人,那個傳聞中的年輕小伙子就是大娘的姘頭……
諸如此類,什麼荒誕不經的流言都有,但總的來說,流言就是流言,沒有一個人真正知道那陶然居裡究竟是住了什麼人。而說來簡單,這裡頭所住的人就是——
「秋官,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頭。」人未到聲先到,姬大娘沒好氣地嚷嚷道。
秋官?
是的,就是秋官!那個身份、行蹤皆成謎,謎到會讓人懷疑這人是否真實存在著的鳳秋官。
只見姬大娘以萬夫莫敵的氣勢直衝向那房門緊閉的主屋,但就在她想一腳踹開房門顯示出事態的嚴重性之時,那兩扇門卻已先一步地大開,然後走出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娃娃臉青年。
「大娘,什麼事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一張沒睡飽的臉正沒氣質地打著一個全世界最大的呵欠,呵欠中,鳳秋官語焉不清地問道。
「你啊你,看看你這什麼樣子?」看著他那份懶樣,姬大娘的氣不打一處來。
「什麼樣子?就這個樣啊!」鳳秋官那一副無所謂的德行正式惹毛了姬大娘。
「『這個樣』?你所謂的『這個樣』是什麼鬼樣子啊?」揪著他的耳朵,姬大娘一點也不客氣地揪扯著。
一如世人眼中的形象,姬大娘這人除了精明俐落外,也確實是相當親切隨和,但親切隨和的她有個小小的毛病,就是——她很重視個人的精神紀律,而這讓她最受不了像眼前的鳳秋官這樣,好好的一個人沒事露出無精打彩的懶散模樣。
「哎呀哎呀,疼啊大娘,有話慢慢說,別動粗嘛!」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時候乖乖求饒要緊,更何況是古靈精怪的鳳秋官。
「慢慢說?再慢下去,我就要讓你氣死了啦!」究竟還是心軟,姬大娘雖然嘴裡還是罵著,但那只逞兇的手倒也放開了他無辜受虐的耳朵。
「怎麼這麼說呢?我這麼會捨得氣死大娘呢?誰都知道,秋官我最愛的就是大娘了。」鳳秋官揉著耳朵,娃娃臉上漾著賣乖的笑。
對著那張無害的清俊笑顏,沒有人能真的發上一頓脾氣的,姬大娘被惹得是有好氣有好笑,只能對他搖搖頭,歎了口氣。
「怎麼了?這惹得大娘不開心了?告訴秋官,讓秋官教訓他去。」一攬著她進屋,鳳秋官賣乖地哄著。
「還有誰?」姬大娘白了他一眼。「你老實說,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才可以卸下這個代理人的角色,回靈嵩山去?」
「呃……大娘,怎麼這麼說呢?你不喜歡現在這種呼風喚雨的日子嗎?」鳳秋傻笑,然後獻策。「還是說大娘不滿現況?沒關係,那我們再開發多幾個據點讓翔興社的傳呼鴿通訊網再擴大一些,讓大娘可以耍威風的地方再多幾個……」
「這不是重點!」姬大娘打斷他的獻策。
「不會吧!那什麼才是重點?我說大娘……」
「你別跟我裝傻!」姬大娘再次打斷他的話。「你到底是有了主意沒?我這代理人總不能當一輩子,然後讓你這個正主兒窩在這兒……」
「這有什麼關係。」知道她想說的,這一次換鳳秋官打斷她的話。
「怎麼會沒關係?」姬大娘的聲音高了兩度。「說到底,這整個翔興社是按著你的注意,才能一步步發展到現在這地步,更別提,鴿子的品種是你養出來的……就算是養著好玩、無意中養出來的也一樣,總之就是因為有你,才有今天的翔興社……」
「看,大娘,你這會兒該體會出我的用心來了吧?」鳳秋官嘻嘻一笑,快意地接下她的話。「也只有如江水般滔滔的敬仰與愛意,才能讓我這麼努力地打出一片天下,然後將它捧啊你面前……」
「面什麼前?」聽不下他的噁心話,姬大娘再次揪起他的耳朵。
「哎呀,痛痛痛啊!大娘,你輕一點,別動手動腳的。」他連忙求饒。
「少裝死,我用不上五成力呢!」姬大娘輕啐了一聲,然後正色道:「你正經些,我是說認真的,翔興社呢,能有今日的風光,功勞最大的絕不是我,而且再怎麼說,實在都不該是由我這個已經一腳踏進棺村裡的老女人來掌理……」
「什麼老女人?誰敢……」鳳秋官再一次的搶話,是想說幾句好聽的、拍點小馬屁,但沒用,他只來得及說個半句,後頭那半句在姬大娘的瞪視下,乖乖地自動噤了聲。
「別再跟我玩了,你快想想辦法,不光是卸下我這個代理人的身份,還得快些移權,讓你自己出面,正式接下經營的大權。」姬大娘很是認真地說著。
「為什麼?現在的經營模式不也好好的?」鳳秋官不甚在意,對他來說,姬大娘所說的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好好的?好你的頭!你不知道,樹大招風嗎?朝廷現在已經盯上我們了。」姬大娘沒好氣。
「真的嗎?」鳳秋官睜大一雙清亮的眼,然後接了一句會讓人吐血的話。「真是太慢了,我以為會更早一些的。」
「你早知道朝廷會盯上我們?」姬大娘的反應還算平靜。
「這種事一開始就能預料的,只要朝廷慢慢地倚賴我們的服務,擔心我們創業意圖繼而盯上我們,那都是很正常的事,畢竟,不包括朝廷的公文資料,我們所能搜集到的小道訊息便已經是驚人地龐大繁多,再加上我又把我的身份行蹤隱藏得這麼神秘,會擔心是正常的。」他頭頭是道地分析著。
「呵呵,原來你早想到了啊!」姬大娘用著會讓他發毛的溫柔聲音輕笑著,在他能來得及逃之前,再度揪住了他右邊的耳朵。「你這個死孩子,既然知道,幹嗎不早說?」
「痛痛痛,好痛啊……早說又怎麼樣?」鳳秋官一邊痛得哀哀叫,一邊還不忘替自己開罪。
「怎麼樣?你還敢問怎餓樣?」這下子,連左耳也一塊兒揪上了。「知道問題,你一定早有對策,要是早點告訴我,我用得著失去形象地在這裡跟你吼嗎?」
「可是我沒有對策啊!」慘叫聲中,他喊回去。
「沒有……對策?」姬大娘呆了呆。
「是真的啦,沒有、沒有,我一點對策也沒有啦!」掰開姬大娘的手,鳳秋官一臉委屈地揉著發紅的耳朵。
「怎麼會沒有?」姬大娘不信。
「要怎麼有?唯一的方式,就是像你所想的那樣,公開我的人,然後讓世人知道我成立翔興社的意圖。可是,你覺得他們會相信我是為了什麼搞這麼大事業的嗎?」娃娃臉上滿是無辜。
對著他的無辜,姬大娘噤了聲,因為知道說了也沒人相信。
誰能相信呢?這麼大的一個事業,創立的最源頭就只為了一個原因——好玩!
只怕她說破了嘴,別人還是以為她是開玩笑,畢竟以常理來看,哪有人為了好玩而玩出這麼大的一個事業來?
「是不是?是不是?現在你瞭解我的意思了吧?」看著姬大娘張口結舌的樣子,那張討喜的娃娃臉上有幾分的得意。
趁著姬大娘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鳳秋官接著再說下去:「不光是這個問題,因為硬要說的話,咱們還可以扯個『想賺錢又想服務大眾』的理由來唬弄過關,真正最大的問題是,除了成立的意圖外,你真覺得我的人能公開嗎?」
他的話,一針見血。
姬大娘再次說不出話來,在嘴角抽搐的同時,她忍不住開始認真地、仔細地打量著他。其實也用不著細看,因為經由兩年的時間洗禮,除了個子外,歲月絲毫沒在他臉上留下點什麼痕跡,對著他那張一如兩年前……不!正確地來說,是自他十五、六歲後就沒變過的可愛娃娃臉——
「秋官……」她歎了口氣,一副認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