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終於在出境大廳的入口發現她的身影,正當他想走近時,一個壯碩的男人突然靠近,硬生生的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想不想喝點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飛機上都有,不用麻煩了。」季若接過他手上的衣服和行李,準備朝出境大廳去,「謝謝你來送我,那……我進去了。」
「等等,季若,我……」他躊躇了幾秒,終於還是鼓起勇氣上前抱住她。
「你別這樣。」兩手都是東西的季若根本無法掙脫。
塗寧見她沒反抗,雙手更加的使勁,像疼什麼寶貝似的抱得更緊了。
「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我的求婚,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我……」季若才張口,視線越過塗寧寬厚的肩,竟看到了谷嶢冷著一張臉望著他們。
「怎麼了?」塗寧發現季若身體僵硬,不捨的鬆開手後,順著她的視線在人群中看到了谷嶢。
他緩步走近季若,對塗寧的存在全然視若無睹。
「今天不是有發表會,幹嘛多此一舉趕來送機。」
「因為我怕如果不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谷嶢深深的凝視著她,目光片刻不移。
「那謝謝你了·」她低頭逃避他灼人的注視,匆匆的說:「我走了。」
「季若!」谷嶢上前想攔住她。
「你別再打擾她了。」塗寧的手像道柵欄,再次擋住他的去路,這次,谷嶢很難再置之不理了。
「你走開,這是我們倆的事,與你無關,」谷嶢用力的推開,沒想到卻換來他更激烈的阻擋。
本來想走的季若一見這景況,趕緊轉回頭對谷嶢說:「我跟你已經沒話好說了。」
「你聽我解釋。」谷嶢正欲上前,又被擋了下來。
「她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一聽這話,谷嶢耐性盡失,顧不了禮貌,更不管身旁站滿了人,握起拳頭便朝他的臉揮過去。高大的塗寧立刻像個陀螺轉了兩圈後,跌坐在地上。
身旁的人潮立刻自動退開,以他們三個人為中心圍成一圈,所有的人都睜大眼睛看熱鬧。
「你幹什麼動手打人!」季若扔下手裡的東西,蹲在他身邊問:「你沒事吧?我看看……」
「我沒事。」他揉著臉頰狠狠的瞪著谷嶢。
「我只是要他安靜點,別打擾我跟你說話。」說著,他便拉著季若走進洗手間,進了廁所鎖上門,真正的面對面好好談談。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釋懷?只要你說,我一定做到。」
「我不想說也不想聽,你讓我走。」
季若想去開鎮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谷嶢抓住,將她雙手都往牆上按。
分離幾日的思念在接觸到她身體的溫度時完全潰決,谷嶢用強壯的胸膛壓住她,狂烈的親吻著。
他厚實溫柔的舌頭在季若的口中探索,似乎是冀望能再尋回往日的熱情,但那或深或淺、時輕時重的吸吮,卻再也得不到相同的回應。
谷嶢捧著她小小的臉蛋,一遍遍的注視,彷彿那不是他熟悉的臉龐。
「讓我走吧,飛機要起飛了。」季若冷冷的說。
「我搭下一班飛機過去找你。」
「谷嶢,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即使相愛,心裡若是存有陰影,遲早還是會分開的。」
「我不要分,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要分手。」他接近失控邊緣地怒喊,「我知道你在氣頭上,所以這時候什麼都不要談,等發表會結束後我們再說。」
「我暫時不會回台灣了。」
「OK,你喜歡日本,我們就搬到日本定居,我在那也有朋友……」
「谷嶢。」季若按住他的唇,要他仔細聽她接下來說的話。「我會定居日本,但不是跟你。」
「什麼?你……你要跟……你不會真的要……」他頓時語結,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會答應他的求婚。」她一如當初說愛他一樣的堅定。
「為什麼?妳怎可以……」
「這就是我要說的,讓我走吧!」
這一次,谷嶢沒有阻止。他退靠在隔板上失了神,心口的疼痛不再,因為他的心已經被掏空,扔進了垃圾桶。
季若一出廁所,抓起行李頭也不回的往出境入口處走。
塗寧左手撫著被打的痛處,原地不動的目送季若離去。
第八章
「你這是幹什麼?」季茂抓著谷嶢放在他面前的辭呈,急切的質問。「事情不是都找到解決的方法了?雖然有些損失,但畢竟保住了『巖笙集團』的聲譽,你何必還放在心上呢?」
「雖然和小野泉已經解約,她也答應不會將事情公佈,但這都是我必須負的責任,我不想讓你難做,所以你就批了它吧!」
「什麼都有得商量,唯獨你要辭職這一點我絕不接受。」季茂一口拒絕。
谷嶢憔悴的臉上仍有掩不住的傲氣,他必須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離開或許不是唯一的方法,卻是最好的選擇。
他無奈的搖搖頭,坐下說:「其實你知道我該走,這裡……已經沒有我容身之地了。」
「你這是什麼話,我早當你是家人,是你自己心裡太介意了。」
「或許真像季若說的,雖然我嘴上不承認,其實心裡仍掛意小時候那場意外吧!」他坦承的說。
「你跟季若真的完了?那天你不是追到機場,難道沒將她哄回來?」
「你應該比我清楚結果如何,否則也不會要尹蘭隱瞞有人跟她求婚的事,不是嗎?」谷嶢輕輕閉眼,彷彿這話像把利刃再次劃在舊傷口上。
「季若親口說了?」季茂似乎很驚詫。
「所以我認清了自己,帶著恨去愛她,真是對她最殘酷的傷害。」
季茂雖然瞭解,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使力,幫助這兩個因愛受苦的戀人。
沉默在兩人之間無盡的蔓延,谷嶢的辭呈握在季茂手裡,好像帶刺的荊棘,扎得人好痛。
這時,內線傳來秘書的聲音,通報季茂的父親來了。
兩人幾乎從椅子上同時站起,不約而同的朝大門望去。幾秒鐘後,溫父的身影出現在敞開的門後,臉上依舊是慈祥和藹的微笑。
「爸,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突然過來?」季茂趕緊上前攙住父親。
「沒事沒事,我正好看一個朋友,經過這兒就上來走走。」溫父一雙眼直盯著谷嶢,開口問道:「谷嶢啊,最近在忙什麼?都不見你到家裡坐坐。」
「溫伯伯,最近忙著籌備下一季的事,所以.....」
「爸,你先坐,我請秘書沖杯熱茶過來。」
「你去吧!」父親突然說。
「什麼?」季茂一時回不了神,確定似的再問一次:「要我去泡?」
「是啊,我難得來,讓我跟谷嶢好好談談。」溫父點點頭,示意谷嶢坐下後,催促著兒子說:「快去,如果有事就去忙吧,我不需要你招呼。」
「喔,知道了。」季茂這才懂了。
他安靜的步出辦公室後,溫父立刻嚴肅卻語帶關心的問:
「你是不是跟若若吵架了?」
「不是,我跟她……分手了。」雖然痛,他還是得說實話。
「為什麼?最後一回見你們不是挺好的嗎?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需不需要我出面說說?那孩子的脾氣我瞭解,她是性子急,可是沒有隔夜氣,只要跟她講講理就好了。」
見老人家如此為兩人的事憂心,谷嶢真過意不去,但是事情的始末他已經不想再去多談,畢竟,揭開舊傷口實在是件痛苦的事。
「不用了,她不是要結婚了嗎?我想我不應該再去打擾她了。」
「怎麼這麼說呢?她對那個塗寧到底是不是真心我不知道,但是我聽季茂說,你跟若若除了公事之外,好像還牽扯到你父母的事,這是真的嗎?」
「溫伯伯……」
「讓我從頭到尾跟你說清楚吧!」
溫父深深歎了口氣,閉上眼,墜入回憶中,娓娓道來……
原來溫父跟谷嶢的父親言友梁是大學的同學,兩人的交情正如谷嶢和季茂一樣。
溫父在家裡有計畫的栽培下,一直在為接掌家中的產業做準備。
但是言友梁天資聰明,在大學時就顯露他傲人的商業頭腦,沉穩內斂的性格,更是溫父的良師益友。
畢業之後,言友梁順利被「巖笙集團」延攬成為開發部的經理。
雖然他有實力又謙虛,但是年輕的資歷還是引起公司不少資深員工的不滿。再加上他常會不顧情面的嚴厲執行政策,因而得罪了不少人。
在公司有了得力的左右手,於是溫父放心的將公司交給言友梁,將事業重心慢慢向外擴展,因此常常不在國內。
沒了溫父的支持,言友梁和其他員工在公司的衝突日漸白熱化,甚至好幾次在會議室拍桌叫罵,言語挑明了要他好看。
言友梁因為不想讓溫父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於是萌生辭意。他天真的以為只要離開就能化干戈為玉帛,讓所有爭端從此平息,但他萬萬沒想到,悲劇早就已經上演了。
那一年,谷嶢才滿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