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丫環送上補品和粥食後,殷綠兒立在床側,看楊凌築辛苦的坐起。
「需要我扶你走嗎?」她憂心的問。到外房的桌几還有一大段距離,以他艱難的移動腳步,說不定用爬的會比較快。「我可以命人送到床前服侍……」
「不,我可以自己來。」楊凌築斷然打斷她的話。多練習走走,有助益身體恢復,免得長時間待在床上,即使沒有斷腿也會變成一個廢人。
何況她為了照顧他,已經兩天不眠不休的陪侍在他身邊,他何忍她勞累?
好一會兒之後,總算千辛萬苦的走到桌前坐下,他回頭咧齒一笑,「你看,我這不就辦到了?所以說,你不必再跟在我身邊了。」
他要趕她走?!殷綠兒的心發寒,牽強的笑了笑,「這樣啊!我知道了。」原來他就那麼討厭她,一醒來就不留情面的下驅逐令,也許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她深吸了口氣,唇角浮現柔美動人的微笑,強自偽裝若無其事的背過身,平靜的道:「那我回去了。」抑鬱積壓在她胸口,她覺得心好痛、好痛。
不願他聽見她的哭聲,她強忍著淚,拖著沉重又疲憊的步伐走向門口,卻沒留意門檻,腳下一個踉蹌,她根本來不及尖叫,也不想叫,就任由身子傾倒,她想,跌死好了,這樣就不必忍受那麼多痛苦。
「你小心一點。」早在地步履不穩時,楊凌築就知道一定會有狀況發生,因此及時摟住她傾倒的身軀。這個迷糊千金,一下吃東西梗到、一下掉入泥沼,連走路還會跌倒,真不知道她怎麼活過十八個年頭的,真讓人擔心。
他環摟著她的纖腰,又氣又心疼的低吼,「你難道……怎麼哭了?」乍見她梨花帶淚的哭紅了眼,倔強的沒哭出聲,令他胸口都擰緊了。
「放開我,我不要你的同情。」聽到他的關懷,殷綠兒再也無法偽裝堅強,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一滴滴滾落。她失控的掄拳槌著他,哭喊著,「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為什麼我會愛上你這個冷血無情的人?為什麼你不放過我?為什麼?」她歇斯底里的聲音愈來愈小,力道也愈來愈微弱,只是抑不住的淚水依舊涕泗縱橫。
楊凌築感覺胸前濕了一大片,不只是眼淚,她連鼻涕也往他身上擦,而他卻只能苦笑的站著,任她打罵不還手,直到她罵夠、哭累了。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喜歡你,是你自己不要我的。」他幽幽的長歎,真不知道她小腦袋裝的是什麼。
殷綠兒猛然推開他,一臉錯愕,「你騙人,偷去我的初吻卻要和我劃清界線。」回憶當時,她不禁狼狽的漲紅了臉。
「我哪有?」他受冤屈的發出不平之鳴。「是你老是擺出高貴的姿態,害我以為我冒犯了你,所以你才和我保持距離的,不是嗎?你是初吻,難道我就不是?」他心急口快的一口氣說出,也揭露他純情男的事實,蒼白的病容浮露一抹酡紅。
「你……你也是初吻?」他的語出驚人使她一愕,忘了哭泣,直勾勾的注視他,出乎意外的發現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臉紅!
「你以為我有多風流?」楊凌築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感到受辱。「我又不是發情的野獸,有事沒事胡亂口吐白沫。」
「那麼你還是童子之身嘍?」她小心翼翼的探問,免得傷了他大男人的自尊。
他聳聳肩,「你介意這種事嗎?」他雙眼微瞇,深思的看著她。
殷綠兒搖搖頭,「我說不介意,但並不表示我不在乎。每個人一生總會有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戀,當我愛上那個男人,我會接受他的一切優點、缺點以及過往,不管他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或做過什麼事,我不會去追究,不過,先決條件是他必須對我真誠坦然。」
「那我應該很誠實吧?」
「光是你隱瞞你威赫的少幫主身份就罪無可赦。」悻悻然的冷哼,她才不會那麼輕易饒恕他,等他傷好了再來秋後算帳。
楊凌築可憐兮兮的垂下頭,「那時我並不知道我會愛上你。」
殷綠兒真的被嚇到了,「你……你說什麼?」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耳根子開始發熱。
凝視哭過後的她,彷彿有千萬顆小星星在她眼中閃燦,嫣紅的嬌顏經淚水洗禮更加美艷動人,令他呼吸一窒,胸口如打鼓似的撞擊著。
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羞澀的小臉蛋,楊凌築眼底充滿柔情,眼波交流傳遞著無言的深情。
殷綠兒感受到他的眼睛精銳有神,灼灼閃亮,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她背脊泛起一道混雜著興奮和害怕的戰慄感。
他……他想做什麼?腦海掠過這個疑問的剎那,只見他的臉漸漸前傾,她的心也跟著狂野的猛跳,因為她知道即將發生的……
「砰!砰!」突然,傳來敲門聲。
她慌張的推開他,扶牆壁藉以支撐發軟的身子,緩和激盪的情緒後才開口,「什麼事?」
「小姐,老爺與寶大娘請楊少幫主去前廳一趟。」門外傳來丫環的報告。
「他才剛醒,怎麼……」難不成要他走過去?殷綠兒不放心他的傷勢。
「應該的,晚輩理當去拜見長者。」楊凌築咧齒一笑,唇角噙著自信與漫不經心的意味。「這是禮貌。」他毫無預警的掐一把她水嫩嫩的臉頰,攪得她剛平靜下來的心潮又起波瀾,驚得她連忙摀住臉頰,掩住臊熱。
「那小的退下了。」門外的丫環恭敬說道。
待腳步聲離開門口,楊凌築執起殷綠兒的柔荑,溫柔的笑道:「以後要當我娘子的人了,還那麼害羞,你看你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
「你……」未開口,她微啟的嘴就被堵住,使她的抗議如風中的枯葉那樣飄散,完全沉溺在他男性的氣息之中。
他灼熱的吻釋放出情慾,需索的舌與她的交纏,汲取她女性的甘美芬芳,直到兩人都快沒氣了,他狂野的吻轉為細碎溫柔的舔舐她的鼻、她的眼、她的眉,停在額際時啄了一下。
楊凌築深呼吸,克制腹中激起的火焰,頭抵著她的額,輕柔的低喃,「我愛你。」
簡單的三個字,已代表他的情、他的心,讓她驚喜、感動不已。
「我比你愛我還要更愛你。」殷綠兒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喜極而泣的呢噥,「別再拿借口來推開我,打從你綁架我的那一天,我的心已屬於你。」
聽到她吐露愛意,他的嘴向上彎成彩虹般美麗的弧度。輕柔拭去她眼角的淚光,他含笑道:「我比你更早,在湖畔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接著,他將初次相見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原來那時候你就認識我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她裝出生氣的模樣,但是偎在他臂彎裡想發脾氣也發不起,倒是擁吻後渾身像著火似的。
「因為我不想嚇著你。」楊凌築擰了一下她的俏鼻。「如果有個人突然冒出來向你示愛,我就不信你不會尖叫,當那人是神經病、瘋子,說不定這會大叫色狼、非禮呢!」
這是人之本性,自然的防禦本能。殷綠兒無話可說,但仍不服的嗔道:「所以你就綁架我?」
「那是情急之下的辦法。」至於逃幫那一段他就省略過去不談。
「那麼被壞人追殺、幫裡出內奸也是誆人的嘍?」殷綠兒笑得好甜,甜的令他頭皮發毛。
「呃……那是……」她不提,他還真忘了這檔事。此刻,他後悔不已,真不該編那麼多謊,沒想到她記性那麼好,全都記住,比他還厲害,這下他只好語塞的尷尬笑了笑。
「沒辦法自圓其說了吧?」她柔媚的手攀上他陽剛有稜角的臉,散發魅惑人心的危險氣息。「這筆帳該怎麼算?」一想到她這路上被他騙得團團轉,一道怒氣就凝聚在胸口。
「我的好娘子,我是病人耶!」楊凌築心驚膽戰的倒退一步,她就跟進一步。看來她氣得不輕哪!
「你不說,我還差一點忘了你在受傷中。」
殷綠兒語氣轉和緩讓他喘了口氣,但她下句卻是……
「早知道該在藥裡放些瀉藥、毒藥,或乾脆把你送給蒙古大夫當試驗品。」她嗔怒的翹起小嘴想,若非看他身體尚未痊癒,她絕不那麼輕易饒過他。沒關係,這筆帳可以慢慢算,以後有的是機會,想到這,她內心發出陣陣不懷好意的笑,她會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欺侮的。
楊凌築只有傻笑,心下大喊,好可怕的女人!未來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
☆ ★ ☆ ★ ☆ ★ ☆
一間寬敞寧靜的議事廳,此刻正進行三堂會審。
楊凌築用完餐後就被召見,在殷綠兒的陪同下負傷上陣。
「你確定你沒有問題?」與楊凌築並肩而行,看他安之若素的走進大廳,像沒事的人似的,殷綠兒仍不免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