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艾琳走了過來。「我是說真的,與其花時間瞭解King、想怎麼跟他玩樂,不如花點時間瞭解你的未婚夫!」
沈卿妃愣了愣,托著腮的臉向右微回了頭。艾琳今天說話幹麼這麼語重心長的?
「我沒說不瞭解他啊!」沈卿妃微嘟起了嘴,手指尖在桌上彈跳著,敲出聲響。
「白先生是要跟你定一輩子的人,不論如何,你一年後一畢業,就要嫁給他。」艾琳挨近沈卿妃,把蓋上的相框重新立起。「所以花再多時間去瞭解一個玩伴是沒有用的,你要真心去瞭解、甚至讓自己喜愛上白先生!」
沈卿妃沉默不語了。她看著立起的照片,裡面有著一個老實男人的笑容,他的眼鏡大到看不到他的眼睛,玻璃鏡片反射著光芒,她只能看到他梳得油亮的頭髮,還有那個笑起來沒有半點魅力的笑容。
人不能以外表去論斷一切,但是又沒有人能逃過皮相這一關。她美麗,所以想要一個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只是……自己在白翕詩面前也沒表現得多麼風情萬種,一樣是傳統故舊的老女人一個,或許他也不怎麼感興趣也說不定。
「小姐……」艾琳還想再說些什麼。
「出去吧,我要唸書了。」沈卿妃下著令,她為這件婚事已經夠煩了,麻煩身邊的人也閉個嘴吧!「沒我命令誰也不准再進來。」
艾琳知道沈卿妃的心思,她淡然一笑,靜靜地退了出去。這場相親給了小姐前所未有也始料末及的衝擊,就算從小就知道必定是相親而決定終身大事,但是當事實來臨時,她還是會難受。
大學四年級,再一年就畢業,然後就要準備嫁過去,在「美夢成真」裡瘋狂放縱的小姐,面對了即將要結束一切的紅色警訊。
結束單身、結束瘋狂的享樂,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教她無法適應、無法釋懷!
這時候艾琳就會想,或許當初那位家教給他們自由是錯的,因為小姐得到了自由、享受了自由,最後卻得捨棄自由;而她自己也有錯,不應該如此縱容主子、讓主子耽溺於歡樂。
某種擔心自然而然地升起,因為主子對某位男人的執著程度,會讓她於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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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潮中行進並不是第一次,附近的嘈雜聲也影響不了什麼,閃過一個又一個的人,男女老幼都聚集在這一個會場,開始令人覺得有點心煩。
「小心。」白翕詩突然一伸手,拉過了差點被小孩子撞到的沈卿妃。
她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回頭看白翕詩,就先乘機惡狠狠地瞪了一下該死的小孩子。怎麼現在小孩一點教養都沒有?在這種文物的展覽會場,又跑又跳、還大聲嚷嚷,真不知道他們的爸媽是怎麼教的。
「謝謝。」沈卿妃回過了頭,跟白翕詩頷首道謝,一邊聽著哭著跑回去找媽媽的小孩。
活該!沈卿妃忍住了吐舌的舉動。
她今天穿著艾琳幫她準備的長洋裝,但還是堅持梳了個包髻,金邊眼鏡一戴上去,站在鏡子前面,連她都想海扁自己一頓!這種模樣,她簡直嫌惡至極。然而,為什麼送她到門口的爸媽一直連連點頭,還稱讚她服裝得體?
得體……沈卿妃看了一下隔壁的白翕詩--一樣是西裝一件、油頭大眼鏡、憨厚的笑容、少得可憐的話語!他們今天來參觀羅浮宮埃及文物展,竟伏i只講過一句話!
就是「小心」跟「謝謝」。
不過面對他,她就一點點講話的意願都沒有!還不如看這些古物來的有趣!
「人好多。」白翕詩終於又開口說了第二句話。「我們先到旁邊空地去好嗎?」
空地?哪裡來的空地?她只看到黑壓壓的人頭,和快令她喘不過氣來的空氣!白翕詩禮貌性地伸出右手,為沈卿妃指引了一條方向;她也微頷了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而去。
那邊剛好是冷氣機邊,還真所謂「空地」咧!但不可否認的是,那邊人少、位子大,而且挨近冷氣機,空氣雖然冷了些,但卻也新鮮許多。
「你喜歡看這個嗎?」白翕詩站在她身邊,說話的聲音沉沉的、憨憨的。
「嗯……喜歡。」沈卿妃跟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也不飛揚,而是簡短而低沉。
「只是人多了點,不大能仔細地看。」
這倒是實話,雖然她愛跳舞、愛喝酒、愛狂歡,但這些古文物、古器皿啦,她一點都不排斥!或許是因為從小就被這些玩意兒薰陶的關係吧,她不但不會討厭,還頂喜歡的。
要不然,這身「沈家氣質」是怎麼生出來的!
「我也是這麼覺得。」白翕詩沉吟了一會兒,就不再說話。
沈卿妃站在原地,也不與他四目相接,越過白翕詩的肩膀,她依舊可以聽見嘈雜的聲音、鑽動的人頭,還有不時撞上白翕詩背部的人們。
「站過來一點吧!」沈卿妃開了口。「免得一直被人碰撞。」
「沒關係。」白翕詩微微笑了一下。「你舒服了點,我們就出去。」
咦?她舒服了點?他看出來她對於這裡空氣的反應嗎?難道她臉色蒼白了?還是呼吸出了問題,要不然連一聲也沒吭的她,怎麼會讓白翕詩看出來她嫌空氣太悶的?
而且……他站這樣,是為了保護她嗎?為了給她更大的空間休息--站在她前面,擋著可能的人潮?
「我們出去吧!」沈卿妃出聲說了,往前一步。
白翕詩立刻閃了個身,讓沈卿妃走了出去。他們一路上只是亦步亦趨地走著,沒有任何肢體觸碰,直到離開博物館。外頭天氣清朗,陽光普照,空氣新鮮得不得了。
「我們下次再來。」白翕詩認真地開口。「星期一好了。」
「嗯?星期一這裡休館。」沈卿妃輕笑一聲,他怎麼會連博物館休館日都不知道?
「我知道,就是休館才不會有人。」白翕詩回答得煞有其事。「我請他們為我們開放半天,只有我們兩個人,好好地觀賞。」
沈卿妃嚇了一跳。她不是不知道這個方法,也不是不知道博物館絕對會賣白家這個面子,只是……她從來沒想到運用這種特權!雖然身在沈家,她卻鮮少使用特權,從來不知道可以使用得如此……自然?
他們找了一個樹蔭下坐著,買了販賣機裡的飲料,彼此也都沒有注意到,應該嚴謹的身份,照理說不會隨便拿個零錢,就到路邊佈滿灰塵的自動販賣機裡投幣,更別說還喝這種飲料了。
「我們很生疏……這是第二次見面。」白翕詩先開了口。「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更慢慢地瞭解你。」
「我也是。」沈卿妃不甘願的回答,但似乎也明瞭白翕詩的心意。「畢竟未來,我們……是要牽手走一輩子的。」
風聲代替了所有哀愁的回答,他們嘴角微微劃了一個弧度,卻不是愉悅的笑容,而是一種無可奈何、一種儘管千百個不願意,但還是得面對一切的笑容。
「說說你自己吧!」白翕詩話裡帶著些微的歎氣聲。「我記得你是念政治系的。」
「嗯……政治系就那個樣子,書念的再多,還不如親自體驗來的真實有用。」沈卿妃指的當然是三不五時會到家裡來「作客」的政客們。「很多實地的權謀運用,深奧得很。」
「沒錯,像我是唸經濟的,也是一堆理論上的理論,一堆某地無人煙的假設,再去推斷某些事情。」白翕詩連聲稱是。「還不如親自接觸一下國家經濟指標,實地去瞭解國內外的經濟運作。」
白翕詩早有涉獵,因為他是白家唯一的獨子,早就被逼著去接觸一堆經濟人士、或是實地跟著父母親去參與一切計劃。事實上他並不討厭,相反地,還頂感興趣的。
「我其實也不討厭政治,只是……我有時候會想……」沈卿妃幽幽地搖了搖頭。「如果有機會能選擇其他科系,我會不會更喜歡別的東西呢?」
白翕詩愣了一下,他緩緩回頭,看下低頭的沈卿妃。感受到視線的她,也偷偷地側了頭,瞄了對方一眼……就這麼一下,四目相對!
「那個……我、我不是在抱怨些什麼!」沈卿妃反應迅速,趕緊端出原本的嚴肅樣貌。「我只是說『如果』。人總是要在面對事情時,作出多種假設……」
她怎麼這麼疏忽,說著、說著又差點把心裡的意思說出來?她擺明了是在白家人面前對自己的身世有抱怨嘛!這怎麼可以!沈家子女向來要以身在沈家為榮,因為他們帶著光環與榮耀出生的,不是?
「不……我覺得你說的很對。」白翕詩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溫和得教沈卿妃一時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既溫柔使人心曠神怡的笑容,她以為只有那個人有……那個人?沈卿妃慌亂地撇過頭去。她自責著,不該在跟未婚夫約會時,腦子裡想著另一個男人。另一個……照理說現在應該與她在一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