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任華,你這該死的傢伙,也許該殺千刀,下油鍋吧!筱青的心中不禁發出這般的吶喊,因為他這樣的行為,筱青才警覺自己仿若沒了自尊……。
彎下身子慢慢撿拾散落一地的漫畫,他囁嚅的歉聲語調:「筱青,對不起,我大概是瘋了,居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筱青也許真是不求回報的,所以仍含著淚自嘲的說著:「我認了!所有在戀愛中的人都是一樣,你可以掏心的付出,我也可以付出更多,只是我有些懷疑你到底能支撐多久!」
接下去,童任華扳過她的肩,她不拒絕,像是放心的貼在他的胸前,可是彷彿似真似假。過了一會,他輕輕推開兀自沉醉於中的筱青,她微覺赧然,望著童任華上衣的一顆鈕扣發愣著,良久,才道出一句:「若是道歉或彌補之類的心理的話,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
一句一針見血地讓童任華認清目前情感的處境,他還要活下去,有些折騰人的情緒也必須慢慢分期付款般的蒸發散去。
是自私嗎?還是人類的通病,筱青最末的話,是否也意謂著愛情的範圍是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
而愛情當中除了這些,還有其他更令人擔憂的事,例如養兒育女這一件事就不是那麼容易輕鬆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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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一到,惠琳臉頰明顯的凹陷下來,很多食物她更吃不下了,而楊寶旺老是聲稱功課越來越多,常常念得三更半夜還不見人影,不復初嘗禁忌時的甜蜜親熱。
「琳琳,還不睡覺去?」盯著畫滿了紅藍線條重點的地理課本的楊寶旺,恨不得惠琳馬上去睡覺。
最近非常苦惱的楊寶旺,常會無意之間就冷落了惠琳,他甚至捫心自問過,是不是不愛她了?本來應該是圓滿的一切,都因為將出世的小孩而打上休止符。
「我真的睡不著啊!讓我坐在這邊不行嗎?」她飽含著怨氣訴說,一點也不像二十歲的小女生模樣。
「好吧!我放錄影帶給你看,你別吵我唸書。」說完逕自走到電視機前放進錄影帶,片名是;逃學威龍,這樣熱鬧的內容也許可以吸引惠琳的注意力。
環視這一間約30坪的屋子,照理說是很適合住家的,原先楊寶旺南部的爸媽還想將惠琳接回去待產,但為了惠琳的課業著想,就樂不可支租下這一間寬敞、明亮的大房子。
剛開始惠琳的父母親皆反對女兒中斷課業,甚至逼著惠琳拿下肚裡的胎兒,而年輕的小媽媽卻只是沉默著,抵死不從……
「這麼年輕就要當媽媽,你會受苦的啦!」委婉柔順的母親終於說出心裡的話。
也不知女兒懂不懂,她又繼續數落著,「有沒有想過,萬一那男孩考上大學後,會不會嫌棄你?你呢?你這個樣子能考得上嗎?你別把一切想得太天真!」母親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倒先唏哩嘩啦哭了起來。
一向乖巧柔順的惠琳,也感染了腹中胎兒所給予的壓力,一時之間,豆大的淚珠順勢奪眶而下。她想起了與楊寶旺的種種情事,為了保留她自認為是這輩子最甜蜜的回憶,所以她提前當了未婚媽媽。
兩家的父母見了面,尷尬多於寒暄,草草互相交換所謂的信物,來表示訂婚儀式。
兩人真正一起居住在這公寓的時候,反而不太去交談彼此的心事,最多的話題都是談論惠琳懷孕初期的症狀,如嘔吐、暈眩、噁心、愛吃酸這類女人家的事。
是呀!此刻回想過往歡樂的情景,仿如夢般,不禁有些鼻酸的感覺。只好吸口氣,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正在播放的錄影帶上,這才發現楊寶旺一手攀著電視邊緣,正以狐疑的眼光打量著她;她忽然一發狠話說道:「看什麼?覺得我變醜了嗎?」說完似揚起了女性自尊的嚴肅表情瞅著楊寶旺。
他微微移動了下姿勢說道:「都是我不好。」又攤攤手接續著:「早知道……算了!」
這樣短促未了的感歎句倒惹火了惠琳,真是不甘心,原來男人是這樣兩面化的。
「楊寶旺,你的意思是後悔了?」她仰起臉問道。
男孩終究是未成熟的男人,果真肯定的點了頭說:「後悔也只是個心態,常祈禱的人不是教人要誠實點嗎?我對你坦白,結果你還不高興!」
戀愛的規矩究竟是怎麼訂出來的,男孩女孩之間不該只是一種未知結果的戰爭吧!
可是這回她不能先脆弱,另外的靈光一閃呼之欲出,就決定了,至少年輕的腦袋裡可以變出令人想不到的驚奇點子。
「謝謝你對我的坦白,但我不想隱瞞你,我決定繼續準備考大學,當然……孩子照樣生,所有的計劃都沒有改變。」這是嚇人的肺腑之言,不過也只是想提醒寶旺,如果人生真是一場競賽,她也是一位很好的守門員,絕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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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媽媽似有不盡的寂寞、委屈,連早上不經意被路邊大石塊絆倒的事,也咕噥個好一陣子:「這年頭的人,好像都很自私,一定有人先看到那大石頭,懶得搬動它,於是我就變成受害者……。」
這樣的日常生活小事,也可以把自己說成是受害者。太激動的言論在耳邊蕩來晃去,總是不舒服的,門合上總可以吧!
「砰——」的一聲,唐媽媽令人疲乏的聲浪總算暫時杜絕了。不知怎地,唐靜腦海中老閃著「自私」、「受害者」等字眼,想到誰了?惠琳吧!她一點都不自私,有著生下小孩的勇氣,可是這樣一來,她還能唸書嗎?這樣年輕的犧牲自己,是不是受害者?
心中似有千愁萬緒的唐靜,就這樣一筆一筆的寫下另一首歌詞,歌名是《換作是你》——
換作是你的世界你甘會甸甸攏抹講
也是甲阮同款以為別人攏愛知
甲己的心事
換作是你身邊的人你甘會甸甸來離開
也是甲阮同款心內的聲
一直講抹出咧
是阮心甘情願換作是你的
情人的哀愁像露水算什麼
微微的感動微微的甲你變成我的
換作是你來行無路
你的人生甘會有希望
也是感覺阮
會給你一點溫暖的幸福
把內心積悶已久的感情藉著筆抒發如此哀怨深情的歌詞之後,竟有一種飛翔的感覺,唐靜好似變成另一個人,高唱著閩南語的最佳力作,「換作是你……」,雖然只是馳騁思緒的快感,但也許會讓自己好過些!
唐媽媽推門走進房間時,正在書櫃空隙中翻翻移移的唐靜,有幾分鐘的遲疑,半天才又喃喃自語的調侃自己,「越來越發現,自己不是寫作的料子!」
「不寫也好,省得年老時變成孤芳自賞,以為自己真是了不起的大作家。」
唐媽媽有時看著唐靜連著數日徹夜未眠,不是伏案埋頭苦幹,就是端坐電腦前面好似幻化成只會打字的機器人。
讀書寫作,固然可以變化氣質,藉以附庸風雅,可是唐靜似有高遠理想,這一切在唐媽媽的眼中看來是極不切實際的。
「你還要寫多久?」唐媽媽一臉苦笑。
「隨時都可以停下來呀!」雖是戲謔的語調,也有幾絲真實的成分。
「那就停下吧!」
唐靜依言順從地把筆蓋套上,冷靜地盯著唐媽媽。
唐媽媽定了定神,才換上比較委婉的口氣說道:「跟唱片公司簽約的事為什麼不對我明說?」
「說了,你也不見得會同意啊!」說完了,情緒也發洩完了,若真遇到事情的話,就真的只剩一顆惶惶的心了。
「這是先斬後奏,還是你自認為你已長大了,發生何事你根本不害怕?」唐靜心想,怎麼可以這樣說,為了仲平,這是必須的過程,可也不是什麼大犧牲啊!何況根本也還沒成氣候,一切都還在原地進行……。
「聊點別的,好不好?媽!」她實在不願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也許撒點嬌有些效用。
母女之間似乎隔了一段距離,唐媽媽喊了一聲:「小靜。」
「嗯。」她應了,但仍有些害怕著,一逕撥弄著計算紙。
「你保證你不會變嗎?」作媽媽總是擔心女兒會不知不覺的就變壞了,想像中的演藝圈總像是吃人的大染缸,一下就讓人迷失了方向。
仲平不是說自己才是操控一切的主要因素?經媽媽這麼一說好像就沒那麼容易了,不是嗎?
可是唐靜似急彎一般,忽亮起嗓子叫道:「變得範圍很大呀,何況變化也不是一件壞事,當媽媽的人也該學著瞭解瞭解嘛!」
「小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啊!那個圈子裡的男人個個自命風流,萬一你被迷惑的話,你會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