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他愛上別人之後,她再也無法繼續偽裝堅強。
她知道她早晚總要回去,但不是現在。
總有一天吧!等到她可以不再心痛的喊他一聲「大哥」;等到有一天,她可以平靜地祝福他時,她就會回家的。
可是這會兒,坐在五星級摩天飯店的天台上,注視著腳下的萬家燈火、穿梭的車水馬龍……她的心動搖了,除了回家她還能去哪裡呢?事實上,連她現在所坐的地方都是她不顧警告標語,擅自硬闖上來的。
飯店的天台在重新裝演施工,堅固的水泥護欄剛拆掉,四周只草草的用警告危險的塑膠拉條圍住。天台的門口斗大鮮紅的字樣寫著「禁止進入」,可能是哪個粗心的工人離開前忘了鎖門,她姑且一試的輕輕一推,門居然開了。
月圓星稀,夜色明亮,高空中風呼呼的吹!塑膠拉條窸窣作響,牽扯雷婷嫣的心益加煩亂。
躍身準備離開,不料腳下高跟鞋被木頭上凸起的鐵釘絆住,上半身一個前傾,眼看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向外拋去。
一切發生得大突然,她就要這樣墜樓了嗎?大家一定會以為她是因為失戀想不開而跳樓。
真是可笑!這些天,她腦子裡閃過千百個念頭,就是沒有過想自殺,雖然未來的日子沒有雷霆鈞,也想不出她的生命有什麼疸得留戀的地方,但她還不想死啊!
假使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假使她能保住性命,假使她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叫她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她一定會好好珍惜生命,積極面對每一天,再也不會自困怨自艾……
假使能再有一次機會……
「啊?」好像有一隻鐵臂抱住她,是死神嗎?但是死神也有溫度、有心跳嗎?
雷婷嫣倏地睜開眼,一張飽含慍色的英俊臉孔映入眼簾哇!這麼迷人的死神,是上帝給枉死之人的恩惠嗎?
可不是,他那雙如同黑洞般深邃不見底的眼睛……咦?他是在瞪她嗎?
「傻瓜!」他開口大罵:「你以為死了就能夠解脫嗎?」如果死亡是痛苦的盡頭與所有問題的答案,他早就毫不猶豫的跳樓了。
「你……」驚魂未定的雷婷嫣一頭霧水,卻也被罵明白了,這個英挺帥氣過了頭的男人並非死神。
「我沒死?我還活著?」
第二章
「謝謝你救了我。」思及方纔的驚險狀況,雷婷嫣禁不住一陣寒顫。
唐駒知道她一向很有禮貌,可是對一個才剛自殺未遂的人而言,平靜並不是好現象。「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唐駒銳利的雙眼滿是責備。
「不,你誤會了,我是不小心絆了一跤。」她不好意思地指著右腳下的鞋子。
唐駒半信半疑地哼了一聲。
「你不必在我面前偽裝自己,無論你是因為萬念俱灰還是不小心,你如此不愛惜生命,實在教我失望。」他印象裡的雷婷嫣是那麼冷靜堅強,不該是一個會用自殺來逃避一切的人。
冰冷的口氣,卻潛藏熱烈的關切,多奇妙的男人啊!他們不過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他怎麼有辦法說得好像對她期望很深似的。
「對了,你怎麼剛好也在這裡?」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工人,是飯店主管嗎?
唐駒筆直看進她晶亮眼底。
「因為你在這裡。」他毫不隱瞞地道。
他灼熱的注視讓他的話聽起來宛如一句深情的告白,雷婷嫣看傻、聽傻了,因驚嚇好不容易才平息的心跳,又怦咚怦咚一下快過一下的跳躍了起來。
「呃……我不懂……」她克制著胸口的鼓噪。
「我叫唐駒,是你大哥雷霆鈞拜託我一路看著你,我原本還以為是他多慮,沒想到……你真的被他傷得很重。」
唐駒的坦白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澆在雷婷嫣身上,先前那杯溫暖心房的咖啡迅速變酸。
搞了半天,他是罪魁禍首雷霆鈞派來的走狗,聽口氣,他不只是聽命執行任務,還知道所有關於她自作多情愛上哥哥的糗事,她的自尊再一次嚴重受到踐踏。
她的眼中突地像要噴出火來。
「我傷勢如何與你何干?你不過是雷霆鈞請來的一名臨時僱員,我什麼時候要你發表高見了?」掩飾傷口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是讓對方傷得比你更重。
唐駒忍不住揚起一抹淡笑。
他的篤定不羈,以及全身上下那份絲毫無法牽動的自信與瀟灑,令雷婷嫣分外不安。
除了雷霆鈞,她從不曾在一個男人面前失去理智。
「你笑什麼?」她突然像個十多歲的小女生,沒來由的緊張。
「笑你和雷霆鈞啊!」他習以為常地道:「難以相信你們不是親兄妹,雷家的特質永遠保持高高在上的氣焰,永遠維持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式,永遠以為天下人都該是雷家的家奴。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吧,難怪你會死心塌地愛著他,只可惜……」可惜愛情無法強求。「只能說是無緣吧!」
他一針見血的話讓雷婷嫣的熱淚凝聚眼眶,彷彿在她鮮血未乾的傷口上大把大把的撒鹽加辣,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殘忍.
她不懂自己幹嘛要乖乖的站在這裡任人欺侮,說什麼他們雷家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依她看,真正自以為是、狂妄自大的人是他吧!
她感到渾身刺痛,痛得想要做點什麼來報復他過人的坦白,並且不惜代價。
雖然只有一瞬間,雖然她努力壓抑,唐駒仍然發現了她眼底驟升的淚水,她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般不可饒恕,更糟糕的是,他居然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保護她,甚至想要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
唐駒蹙起濃眉,試圖將心底那可怕又可笑的衝動抹去,卻發現雷婷嫣開始往大樓的邊緣走去。
「站住!」他眼看著她佇立在離圍繩一步之差的地方,卻又不敢貿然衝向前去,只能焦急的大喊:「你想做什麼?」
雷婷嫣處於優勢了,發球權終於又一如往常的回到她手中,勝負向來出乎意料,不是嗎?
她微昂起下巴傲視天邊稀疏的點點星光,彷彿撂倒眼前這個男子,是件多麼了不起的大事。
「你不是自許很瞭解我們雷家人嗎?怎麼會看不出我要做什麼?」她怎麼會以為他是瀟灑不可撼動的?至少這下子,她可讓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益加忘形地往大樓邊上靠,眼看只剩半步之距。
「別動!」一向善辯的唐駒當場急得口乾舌燥,「就算是我說錯話好了,我向你道歉,你千萬不要衝動。」
道歉就行了嗎?雷婷嫣背對他在心底暗自竊笑,她怎麼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她不過是想挫挫他的銳氣,嚇唬嚇唬他罷了,不過,既然戲已開鑼,就把它演足吧!
「不!你沒有說錯,親生的、養育我的……統統都與我無緣,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她亦真亦假地嗟歎。
看他信以為真,急得像什麼一樣,雷婷嫣一方面為自己的報復行動成功而得意,另一方面卻有些罪惡感。
她挪身往前傾,想用最後一個假動作結束這場鬧劇。
就在她舉起腳的同時,亂了陣腳的唐駒再也忍不住朝她大喊:「還有可星!」他顧不了那麼多,只要能阻止她跳樓。
「你連可星也不在乎了嗎?」
一陣狂風捲入雷婷嫣的耳裡,他的聲音在她耳中迥蕩震得她一個失足險些摔出去,差點弄假成真。
「小心!」幸好唐駒早有準備,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她攔腰拉回。
「你……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不可能,不可能是她聽到的那個名字,一定是她聽錯了。
唐駒緊緊地將她鎖在懷裡,懸宕的心雖然放下,身上的細胞卻不知道被她嚇死了幾千萬個。
雷婷嫣有無數個疑問卻不敢輕易問出口,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只能用眼神催促。
「我知道可星在哪裡。」唐駒感覺到自己第一回徹底投降,而原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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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唐駒的黑色跑車裡,雷婷嫣悄悄打量他的側臉。
好一張俊朗不凡的臉孔!
可是,他的眼神為什麼那麼的陰鬱?
她回想起不久前他們四目相交時帶給她的衝擊,他的雙眼冷冽靜謐,彷彿在那黑色的雙眸裡,暗藏許多不為人知的陰霾。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憂鬱竟讓她想起了鏡子裡的自己。
唐駒突然偏過頭,視線對上她的。
雷婷嫣心虛地迅速別過頭看著窗外,心跳如擂鼓。
「你是隨口說說的吧?」她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初聽到可星名字的一剎那,她的確震驚得無法思考,直到她慢慢平靜下來,既然雷霆鈞連她暗戀他的事都沒有隱瞞,更何況把她的家世全盤托出又有何奇怪。
那麼,當唐駒誤以為她真的要跳樓,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用可星的名字來引起她的注意,自然也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