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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凌妃

  她看到雷婷嫣將衣物逐一放進行李箱。

  「你在做什麼?」

  「打包行李。」雷婷嫣回答得理所當然。

  程可星忿忿地將行李箱蓋上。

  「只因為唐駒打了那個該死的男人嗎?」

  雷婷嫣依然逐一把衣服從衣櫥裡拿出來。

  「沒有人可以隨便動手打人,沒有人可以決定誰該被打。」

  「也沒有小孩應該被壞人擄走!」程可星忍不住對她大吼。

  「什麼意思?人家不是說是孩子的父親了嗎?」

  「我是說唐駒。」她再也不要保守這個秘密了,反正她一向長舌,也不差這一件事。「你知道阿駒四歲的時候,曾在百貨公司被壞人擄走嗎?」

  雷婷嫣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說什麼?」

  「我說你笨死了,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姐姐,阿駒不告訴你,你自己不會去向人打聽嗎?」最受不了他們兩個都一副老神在在,不在乎紅塵俗事的死樣子。

  「可星,你說阿駒四歲的時候被人擄走,後來呢?」

  知道著急了吧!程可星把玩著行李箱的拉鏈。

  「後來,後來就被人偷渡到越南,每天被迫去行乞,一個不願意就挨鞭子,還被迫加入黑幫,學習偷竊手法、吸毒,到處行竊打人為生,違害善良百姓。萬一哪天偷得少了,或者是打人打輕了,立刻就會沒飯吃、沒覺睡,這就是你所謂標準的耍流氓。」

  連她這種最缺乏同情心的人,說起這件事都覺不忍。

  雷婷嫣跌坐在床上。

  「怎麼可能?」她搖著頭難以置信,「他的親生母親呢?難道那個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嗎?」

  「在啊!」糟就糟在這裡,「就是因為她當時有了外遇,等不及要去會情郎,所以才會狠心把阿駒一個人留在百貨公司裡。當時的梅姨是唐家的女傭,買東西回來後看不見阿駒,這才東窗事發。

  後來,唐伯伯重金懸賞也沒能找回阿駒,他一氣之下休了阿駒的母親,臥病了一年,梅姨不眠不休的照顧他,兩個人因此而日久生情……」

  所有的問題瞬時有了答案,雷婷嫣卻心如刀割,一想到唐駒的經歷,一想到唐駒所承受的一切……她真想懲罰自己去跳太平洋。

  她以為她和可星的遭遇已經夠不幸了,沒想到唐駒的遭遇簡直像天方夜譚。

  「梅姨也是夠意思的,阿駒找回來以後,她為了全心照顧他,表明無私的心,居然悄悄去醫院結紮,無怨無尤照顧他們父子倆,所以,唐伯伯心底其實是對她充滿感激,唐駒也對她格外敬重。」

  「難怪他背上傷痕纍纍。」雷婷嫣思及此就覺得心痛。

  「莎莎就是當時和他一起被綁到越南的孩子,有一回,阿駒再度嘗試逃走,半途卻被逮個正著,差點沒被打死,還好莎莎幫他擋了一棍,可是莎莎自己卻因此造成左手永久的傷害。」

  她雖然不喜歡莎莎,倒也佩服她當時的勇氣。

  像支流匯入了江河,真相豁然開朗,雷婷嫣將手埋進掌心,她是何等幼稚可笑啊!

  「我居然還誤以為……」

  「你誤會的還不只這樣。」程可星不免氣她糊塗,「你以為阿駒上回為什麼會受傷?他明著經營徵信社,私底下卻從不停止追查販賣綁架孩童的案件,只要一有個風吹草動,他永遠比警方早一步,直到將歹徒繩之以法為止,但他卻從來不居功、不露面,悄悄的不知阻止了多少家庭的悲劇,否則你以為世峰為什麼那麼服氣他。」

  雷婷嫣紅了眼眶,她真是錯得離譜。

  「今天那種情況,難怪阿駒會捉狂,你實在不該罵他耍流氓的,那一定重重傷了他的心,快去把他找回來吧!」程可星提醒她。

  雷婷嫣忍著淚水握住程可星的手。

  「可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雷婷嫣接著繼續整理行李。

  「你還是要走?」程可星匪夷所思的看著她。

  「我本來明天就安排好要去上海一趟,阿駒知道的。」她心裡有了主張。

  「你還有心思去工作,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阿駒?」還是她從小在雷家長大,根本不願意跟一個過去如此悲慘的人在一起共度下半生?

  雷婷嫣沒有正面回答。

  「可星,你可以幫姐姐一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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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唐駒有一種終於解脫的感覺,卻也有一種重新回到暗無天日的地牢般寂寥。

  解脫的是,他不必再掩飾、不必再害怕了,沒有了雷婷嫣,他不必無瑕,沒有了她的愛,他再也不須隨時擔心會失去她了。

  他本來就打算一個人的,現在不過是心裡多了一個人,誰說愛一個人一定要長相廝守,他愛她,這就夠了!

  「阿駒,再來一杯。」衛世峰奉旨拼了命勸酒。

  唐駒看著酒酣耳熱的衛世峰,其實一點喝酒的興致也沒有。

  他是怕醉。

  清醒時,他還能假裝堅強、維持豁達,醉了,靈魂便會不聽使喚地思念雷婷嫣的一顰一笑和她的慧黠;醉了,身體便會克制不住渴望她柔軟的身體和她令人上癮的體香。

  「乾杯!」衛世峰催促著。

  還是喝吧!酒的辛辣雖然不能完全蓋過心裡的苦澀,總能短暫的麻痺哽咽的感覺。

  「世峰,我怎麼覺得這幾天你一直努力想把我灌醉。」他已經醉了吧!滿屋子的酒精味中,他卻聞到了雷婷嫣經常置於床頭的香水百合。

  「呃……」有這麼明顯嗎?難怪可星平時常說他笨,「我是怕你心情不好啊,不是有一句話說一醉解千愁嗎?」

  唐駒隨即反駁:「誰說我心情不好?」

  以後他又是一個人了,對付壞人的時候不用再為誰保重身體,不用時時刻刻掛念另一個人的倩影,雲淡風輕、無牽無掛,多好!

  「少來!你胸口那個大窟窿,除了你自己看不見,全世界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倘若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注定有天敵,那麼,雷婷嫣就是唐駒的死穴;而可星自然就是他最親愛的小冤家羅!

  衛世峰說中了他心裡的痛,可惜他形容得不好,他不是胸口多了個窟窿,他是遍體鱗傷,全身上下都是窟窿。

  他無言以對,只好再度舉杯。

  是時候了,衛世峰放下酒杯。

  「阿駒,我們是兄弟,照理說你現在水深火熱的,做兄弟的實在不應該獨自享福,可是你也知道,唉——男人嘛,總有些事……身不由己。」

  瞧他一個身高體長的大男人話竟說得吞吞吐吐的。

  「什麼事啊?」

  「還不是可星。」他看到唐駒怔了怔,「她想結婚了,我日思夜想、千盼萬盼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所以……」

  兄弟,雖然有點殘忍,但也只好對不起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幸福,他雖已不能感受,至少可以祝-福吧!

  「這是天大的喜事,恭喜你了!」唐駒立即替兩人的杯子注滿金黃液體,「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你等到了。」他強顏歡笑,「婚期決定了嗎?什麼時候?」

  明知這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有點不太道德,衛世峰還是硬著頭皮啟齒:「下個星期,可星和我打算……請你當伴郎。」

  唐駒不讓自己多想,立即點頭。

  「那有什麼問題,小意思,一句話。」

  「那……我們明天去試伴郎的禮服吧!」

  尾聲

  對照新人的得意,唐駒心裡益發覺得淒涼。曾幾何時,他也曾為雷婷嫣戴上戒指,以為從此為自己套住了幸福,而今已煙消雲散。

  衛世峰和程可星的婚禮是在教堂舉行的,氣氛莊嚴,現場佈置得十分典雅,真是個宣告一生誓言的好地方。

  幸好他只是負責站在新郎的旁邊,否則他真沒有把握能夠勝任。

  他們一直沒提到雷婷嫣,剛開始他還擔心會和雷婷嫣碰面,到時免不了尷尬;但他心底卻又不可避免的渴望能藉機見到她,從一開始的惴惴不安,到典禮即將舉行,唐駒隱約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會來了。

  唐駒太瞭解雷婷嫣珍惜可星的程度,連可星的婚禮她都可以缺席,這證明她有多麼不想見到他。

  他應該拒絕當伴郎的,奈何盛情難卻,只好由得他們幫他量身訂作禮服,打理全身上下。他的心裡空洞洞的,連抬眼看鏡子的興致也沒有。

  當他看到一身黑禮服的衛世峰一大早老壓低嗓門跟可星講電話,還直衝著他癡癡傻笑,那表情寫滿了幸福又不可與外人道的愉悅。

  他分不清自己是羨慕還是嫉妒?或許都有吧!

  不斷的有賓客跟他握手道恭喜,沈冰梅和唐隸坐在前排座位笑得嘴巴沒合攏過。雷婷嫣的魅力真不小,座上賓客想必大多是看在她的面子而來的吧!

  教堂管風琴聲悠揚的響起,唐駒強迫自己抬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望向教堂大門處,新娘子進來的地方。

  是他看錯了嗎?紅地毯的那端,竟然是可星挽著一個身著白紗禮服的女孩進場,正常程序是這樣的嗎?他一定是這幾天被衛世峰關在屋子裡關昏了頭,連那女孩面紗底下若隱若現的輪廓,他都可以看成是雷婷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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