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潮不見了!」詠良打斷他憤懣的怨語。「她是……」他看了下表。「大約失蹤了三十分鐘。」
天子昊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我的行程緊湊得很,你們要玩失蹤遊戲,恕不奉陪,請吧!」
「這不是遊戲!」詠良見天子昊態度冷淡,心一急,反射性的大拍桌子。「曉潮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大約在二十分鐘前,她跟我講電話突然人就不見了,在電話裡,我聽到她喊『紀醫生』,後來就沒聽見她的聲音,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紀醫生?」天子昊狐疑地看著他,顯然懷疑他話裡的可信度。
「紀醫生是在她溺水時送到醫院的主治醫生……」詠良終於簡短地說出紀醫生給曉潮奇怪治療的經過。「所以我懷疑紀醫生要拿曉潮做人體實驗。」
「為什麼找我?」儘管聽得心急,天子昊還是顯現不在乎的散漫樣。「警方一樣會幫你。」
詠良在急怒之下,衝口高吼:「天子昊,你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你讓曉潮對你一往情深還不夠,又讓她背負未婚生子的罪名,現在她有危險,你竟然還袖手旁觀,你還是人嗎?」
「什麼?」天子昊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遲疑出聲。「可是她跟你結婚,不正是因為她懷了你的……」
「是你對她始亂終棄!」詠良急切地大吼。「她懷孕了,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你要她怎麼辦?」
「你是說……」這是天子昊生平第一次感到措手不及,不禁愣住了。
「我能給她的不過就是名分,」深愛曉潮的心讓詠良首次感覺自己的高大,甚至是在天子昊面前。「一樣你吝於給她的東西之一!」
天子昊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臟在劇烈收縮著,曉潮兒,他的曉潮兒!事到如今,他才發現自己對心中的至愛是多麼殘忍!
驀地,他悚然地看見另一個世代在火山災難掩埋他們的剎那,頓時陣陣寒意化為利箭戳刺著他的心,痛得他冷汗涔涔。
「曉潮兒!」他瘖啞痛悔地呼喚一聲,猛地抬眼看詠良。「你想,她會被帶到什麼地方?」
***
在紀醫生私人診所的地下室,這個中年醫生穩健地套起手術用的手套,看看盤內排列整齊亮得光可鑒人的手術刀,又看向意識逐漸恢復的曉潮。
「唔……」曉潮的眼瞳朦朧地轉了一下,看到紀醫生時,意識似乎倏地清醒。「我怎麼會在這裡?」
紀醫生穿在身上的手術行頭,及手術台旁的刀都令她膽戰心驚,連忙掙扎要起來,卻發現全身被皮帶綁住,不由得驚喊:「你綁住我?!你為什麼要綁我?」
「嘿!」紀醫生得意地笑了兩聲。「我只是想一探你溺水三個禮拜卻還活生生的奧秘。」
「什麼意思?」她完全聽不懂他所說的話。
「如果我發現你是怎麼生存在海裡,對世界上的人類可是一大貢獻,而諾貝爾醫學獎自然就非我莫屬,你到時可就光彩了,這可是你對人類最偉大的貢獻!」
「啊?!」曉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給我的療程……真的是實驗!」
「可惜沒什麼效果,所以我現在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紀醫生對曉潮陰森一笑,壓擠了下手中的注射筒。「你要全身麻醉、半身麻醉,還是完全不麻醉?」
當天子昊開著白色法拉利來到紀醫生的私人診所時,街上的人並不多。
「他今天歇業?」詠良不由得慌張起來。「那……那……」
天子昊隨即敏捷地跳下車,隔著拉下的鐵簾和玻璃門,凝目朝最裡面望去,果然看見來自地下的些微亮光。
他一語不發地轉身回到車內。
「裡面有人嗎?」見天子昊大剌剌地在稍嫌狹窄的馬路回轉,詠良開口忍不住問。「看到曉潮了嗎?」
「把安全帶繫好,頭抱緊。」天子昊猛踩住油門和離合器,答非所問地道。
就在詠良不解地張口要出聲之際,見這車以上百里的速度朝那間關門休息的私人診所猛力衝出,不由得嚇得聲音都啞了。
紀醫生大笑地拿起一把手術刀,在曉潮白淨粉嫩的臉上刮了刮,曉潮下意識抑住驚叫的衝動,只駭然地合上眼。
「嘿嘿!」紀醫生得意忘形地狂笑著。
那狂妄的笑聲在這地下室裡形成刺耳的音符,在曉潮聽來卻毛骨悚然。
只聽紀醫生又嘿嘿笑了兩聲。「我想效果最好的,應該是完全不麻醉!」
曉潮想告訴自己不害怕,渾身卻隨著紀醫生隔著手套的觸摸而戰怵不已。
「嗯!」紀醫生撥弄著她的長髮沉吟了一下。「不錯!這裡最好,就從腦部下手了!」
見紀醫生手中亮晃晃的手術刀高高舉起,正要往她頭上刺來時,曉潮終於忍不住心頭的悚駭,驚聲尖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響聲如旋風般從樓上傳來。
「那是什麼聲音?」
紀醫生一臉莫名其妙地朝天花板望了望,不放心地想了一會兒,決定上去看看。在上去前,他用膠布封住曉潮驚叫的嘴,免得她亂叫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紀醫生一上樓就傻眼了,他的櫃檯、他的藥局、他的診療室全毀了,特別是藥局裡的瓶瓶罐罐就像土石流般衝到地面,一部不知從何而來,帶著毀損纍纍傷痕的白色法拉利就是禍首。
見兩個男子從車內跨出,他立時怒氣沖沖地要破口大罵,但當他的眼光落到天子昊身上時,也許是天子昊天生不怒而威的氣勢吧!紀醫生竟傻住了。
天子昊質詢的眼神落到紀醫生身上時,不禁微微一怔,另一世代的情景登時有如電影般一幕幕掠過他的腦海,祭司!是祭司三番兩次地將曉潮兒從他身旁帶走,害他懷抱憾恨直至災難驟起的瞬間。
「他就是紀醫生!」詠良一見到他,立即像指控罪犯的證人似的喊。
霎時,天子昊忽有所悟,曉潮兒把另一世代的情愛帶至這個世代,而他卻抱著臨死的憾恨來到這個世代,那分憾恨扭曲了他對曉潮兒所有的愛戀,而這些都是祭司一手造成的!
現在這紀醫生又要來帶走他的曉潮兒,他絕不允許這種憾悔再度重演!
「曉潮兒在哪裡?」想到這前因後果,他不覺像抓小雞似的攫起紀醫生的前襟,眼眸燃著熊熊怒火。「曉潮兒在什麼地方?」
「呃……她在……在地下室……」被天子昊一把揪起,腳踩不到地的紀醫生嚇得顫著牙床,口齒不清地說。
天子昊將紀醫生朝地下室的梯口一扔,只聽一陣重物滾落的聲音伴著紀醫生的哀嚎直到底層。
梯口的兩個男子立即奔下樓,只見紀醫生不省人事地癱在地上。
詠良當下倒抽了一口氣,驚惶地間:「他……死了嗎?」
「算他命大,只是昏過去!」天子昊看了昏厥的紀醫生一眼,鄙夷地說。
「不知曉潮她……」詠良四下張望。「這地下室真不小,這麼多儀器……」
這話倒提醒了天子昊,只見他毫不客氣地掀翻擋路的機器,銳利的眼光迅速掠過每個角落,心臟卻為將能再見至愛而狂跳,當下決定,就算曉潮斷然拒絕,他也要她留在身邊,一生呵護她!
驀地,他尋覓的腳步猛然頓住,眼前被捆困在手術台上曼妙的身影,不就是他的曉潮兒嗎?
天子昊連忙衝過去,以最快的速度解開手術台上的捆綁帶,撕開那塊醜惡的膠布,在曉潮還沒反應過來以前,他已急切地將她擁入懷中,心疼地吻著她的鬢髮、她的耳腮、她的眉眼……
剎那間,曉潮忘了先前對他的怒怨,忘了他對她的殘苛,只一心醉在這猝來的溫柔,驚嚇的淚水緩緩落下。
「昊!昊!」
那無助的低喚令天子昊迷醉地吻住她的唇,在索求她的回應之際,傳遞更多愛憐,曉潮兒,他永遠的曉潮兒!
「曉潮兒,我要時時刻刻看著你!」他疼惜地啜吻著她委屈的淚珠,柔聲命令。「說你要在我身邊,永永遠遠,生生世世!」
「我……」曉潮話說到一半時,猛地住口,倉皇地推開他。「不!不行!我已經是詠良的妻子,我不能給你這樣的承諾!」
頓時,天子昊呆若木雞,那種掌控不住的無力感又驟然席捲而上,迫得他要窒息,悔恨更是撕裂著他的心。為什麼非要等到失去時,才明白存在的可貴與重要?
看著曉潮神色淒淒哀傷,淚如泉湧的模樣,他真想再次輕捧那淚濕的花容,細細呵護,緊擁住那嬌媚的身軀永遠都不放手,但他已失去這個權利了!
該妒恨詠良有這個特權嗎?天子昊痛苦地深吸一口氣,或許最該怨恨的,就是他自己吧!
曉潮兒,他的曉潮兒,他愛憐地迎視她的淒迷淚眼,在另一個世代裡,他大意錯失了擁有她的機會,豈知在這個得以重新來過的世代裡,他還是粗心地失去了她,這是他一犯再犯的錯誤,倘若能夠再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