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蒂開始哭泣,大滴的眼淚流下臉頰。鏡中的眼淚嚇了她一跳。她十分害怕自己在機場也會有相同的反應,在必須說再見的時候哭得像個嬰兒。她將無法隱藏自己的感情,心會為他淌血。而路森會很尷尬、厭惡。現代女性應該能夠處理這種事情。應該可以毫不在乎地談戀愛,並在結束時,聳聳肩繼續過生活。
凱蒂的心裡抱著一點希望,或許對路森而言,這也不只是一場戀愛。然後,她又邪惡地壓碎這個希望。路森從未提過對她的感覺,甚至沒說過喜歡她。而且,和坦白一樣痛苦,她怕自己在這個男人心中只是點心。他無法控制她的心智來咬她,只好燃起她的熱情,而且他也的確燃起了她的熱情。但是,理由很明顯。他在利用她。在他抵達的那晚和隔天早上,他們分享了熱情,但是當時他需要血。然後,他們又彼此閃躲,直到他被一位書迷的丈夫攻擊,當時路森又再次發現自己需要血。
她只是路森的晚餐。這實在是太丟臉了。但是,更丟臉的是,如果這只是她唯一的價值,凱蒂發現自己仍想被列入他的菜單,只為了接近他。
閉上眼睛,抱住自己,她無法再次面對路森,她不能讓自己如此丟臉。而且如果他拒絕她……
不。她不能冒險再和他見面。
路森轉身伸手找尋凱蒂,但只摸到空蕩蕩的床鋪。他不悅地睜開眼睛,看著房間裡的漆黑,沒看到她。強迫自己坐起身,環顧四周。那個可惡的女人已經起床了,而且把他獨自留在床上。他們之間還沒結束。他打算和她待在床上一整天,才不管她的行程。今天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他計劃好好利用這一整天。
推開毯子,他滑下床,大步走到浴室。凱蒂不在那裡。他看著床邊的時鐘,已經超過七點半。房間裡面這麼黑,一定是因為他把毯子掛在窗戶的百葉窗上面。從床邊走開,他打開門,大步走出房間。
克理正坐在沙發上看卡通。他回過頭看一眼,又轉頭再看一眼。
「喔,哎呀!」這名編輯看到了路森的裸體,然後又轉身回去看著電視。「你可以去穿上該死的衣服嗎?天啊!我……為什麼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以前並沒有看過你裸體的樣子。」他又懷疑地看了路森的方向一眼。「有嗎?」
路森不理他。他已將克理那天早上的記憶清除,但是他並不打算告訴這名編輯。然而,他也不能這樣直接走去凱蒂的房間,這會透露他和凱蒂之間的關係,可能會讓她很生氣。除非他再次控制她朋友的心智。
你正在看電視,克理。你沒有看到我。
「我沒有看到你。」齊克理轉身繼續看著電視。
路森繼續定向凱蒂的房間,把門打開。她的房間很整齊,充滿陽光,百葉窗全都打開了。路森快速地把門拉上,然後就站在那裡。他這樣看就知道房間裡面沒有人,看到衣櫥的那一眼更讓他的心往下沉。衣櫥的門開著,裡面是空的也沒有行李箱。
路森走回客廳,轉向克理。釋放這個人的心智,他大叫:「她在哪裡?」
克理慢慢地轉頭。「你為什麼沒有穿衣服?」
「可惡,克理,凱蒂在哪裡?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喔。」這名編輯的臉上現出不自在的樣子。「她有急事,必須先離開。她叫我今天好好地照顧你,而且今晚要送你上飛機。」
不需要讀心術就看得出來克理在說謊,他閃避路森眼睛的樣子洩漏了他的秘密。路森覺得好像肚子剛被揍了一拳。「凱蒂離開了?」
「對,她有急事。」克理轉身繼續看電視,但是脖子開始變紅。他不習慣說謊。
路森心裡的念頭不停地打轉。「她離開多久了?」
「呃……嗯,大約半小時。她把我叫醒。說是八點的飛機,還要通過安全檢查之類的,她怕趕不上。」
路森根本沒在聽。他已經跑進房間,穿上前一晚的衣服,抓起皮夾跑出房門。
他直接從房門跑到走廊上,而非浪費時間通過共用的客廳。幸好外面並沒有一大群書迷。他跑到電梯前,不耐煩地等著,然後更不耐煩地等著電梯從二十幾樓下降到大廳。他匆忙地走出電梯時,到處都充滿了陽光。路森有點畏縮,然後拉起領子盡可能地保護皮膚,但是其他的他就不在乎了,衝到在飯店前排班的一排計程車前。他跳上第一輛車,立刻控制司機的想法,催促他不理會速限,直接開往機場。
即使如此,因為交通的關係,他抵達機場時已經七點五十六分了。他還要去找她的登機門。他祈禱凱蒂的班機誤點,這應該是常有的事。一隻眼睛看著手錶,他快速地走向服務□,請那個女人找凱蒂的名字。他心裡的催促確定她沒有耽誤時間。然後他跑著穿越機場,推擠路上的人群。當他跑到凱蒂的登機門時,已經八點兩分了--剛好看到她的飛機滑向起飛點。路森停在門口,看著飛機,雙肩垮了下來。
「殷先生?」
路森慢慢地轉身,看到貝羅夫人微笑的臉。看到他沮喪的表情,貝羅夫人揚起眉毛。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關心地問道。「你那樣子好像剛剛失去了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當她的目光從路森的身上移至慢慢滑出視線範圍的飛機時,聲音漸歇。「喔,你的編輯離開前我有看到她。」
路森的表情馬上改變。「真的嗎?克理說她有急事要趕回紐約。」
「嗯。」貝羅夫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嗯,大家似乎都有很多急事。我們也有一件急事。我也必須送我的雜誌編輯早點回去處理問題,她也在飛機上。」
她的眼神再次飄向飛機,和路森一起看著飛機繞著機場滑行,然後離開他們的視線。這女人歎了一口氣。「我送你回飯店吧,你就不需要叫計程車了。」
當她挽著他的手臂,路森全身僵硬。他真的不想和她搭車回去。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跟人說話,而且覺得很痛苦及疲倦。不幸地,凱蒂不是唯一擁有堅強意志的女人,他正企圖把想法灌輸給貝羅夫人,但顯然沒有效果。她不讓他沉浸在悲慘中,而是拉著路森走向出口。
「你的第一次羅曼史年會還愉快嗎,殷先生?」
「叫我路森,」他近乎生氣地低語,然後皺眉。「不。愉快。不。」
「啊哈。」對他的混亂,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事實上,她巧妙地幫他解釋他的感覺。「我想你有點不知所措,而且--又加上--一開始身體不舒服。第一天之後你就開始比較愉快了,但是現在則希望我們全部下地獄,回家去。」
路森驚嚇地轉頭看,她瞭解地會心一笑。「小心你的頭。」
聽到這些話,他眨一眨眼睛,隨即發現他們正站在有著黑色窗戶的大轎車旁邊。他看著她滑進車內,跟著她坐入車中,然後鬆一口氣地關上車門。至少在回程裡他不用擔心陽光。
「你今天有點蒼白,」貝羅夫人打開小冰箱讓他看裡面的東西。「想喝點什麼嗎?」
路森的目光掠過裡面的罐裝水、飲料和果汁,然後移到貝羅夫人的喉嚨。他可以喝點提神飲料、快速地咬一口,再回飯店喝他最後一袋血。他本來就打算把它留到今天早上的,現在更高興這個決定做得好。他實在不應該跑到太陽底下。
「路森?」這女人低聲詢問。
路森歎了一口氣然後搖頭。他不能沒有得到貝羅夫人的同意就咬她,她是大好人。但是,他要回去咬克理。這名編輯活該,因為他說謊,又沒有在凱蒂離開時立刻告訴他。那幾分鐘可能可以讓他及時抵達機場,阻止她離開。
「嗯,我覺得你需要喝一杯東西。」貝羅夫人說。他聽到叮噹聲,以及液體倒出來的聲音,然後他轉頭看到貝羅夫人倒了兩杯柳橙汁加香檳。她拿一杯給他,然後問:「你們吵架了嗎,還是她害怕地跑走了?」
路森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微笑。「這整個星期都可以看到你們倆之間的火花,而且大家都看得出她有多保護你,或者你有多保護她。」
路森接過這杯早晨雞尾酒,一口氣喝光,然後把空杯子還給她。不幸地,貝羅夫人說的是真的。但是,她不知道凱蒂展現出來的保護,純粹是工作所需--她答應過要照顧他,而且完美地實現她的諾言。至於火花的部分……
嗯,我的確盡力取悅我負責的作家,路森。
當凱蒂的話在他腦中響起,路森覺得嘴巴緊抿。他不認為她的熱情是假裝出來的,或者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今天早上她就這樣離開他,好像一切都不重要,又好像害怕他可能會錯意,造成尷尬的場面。而他發現他真的可能這麼做,他可能做出邀她一起回多倫多的蠢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