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沒錯,我想起來了,這幾天在電視上看過一些這種角色。」路森點點頭。「可是你怎麼知道該買幾號的靴子?」
凱蒂羞紅了臉,聳聳肩,轉身走向她的房間。她要溜進房間之前,坦承:「我打過電話問你的母親。」
她不等路森回應,就當著他一臉驚嚇的表情把門關上。然後,她從各式服裝裡取出一袋衣服。她將那個裝著皮夾克和靴子的袋子放在床上,又拿起裝她自己衣服的透明袋子。這將會是一場冒險。這件衣服一點也不好看,而且硬布襯裙肯定會讓她瘋狂地抓癢。
事實上,她猜錯了。片刻之後,凱蒂檢視鏡子中的模樣,承認自己的錯誤。她穿著馬靴、短襪、粉紅色蓬蓬裙,還有兩件式的乳白色毛衣。她把頭髮紮成馬尾,上一點淡淡彩妝,看起來只有十六歲左右。她對著鏡子甩甩頭,認為自己準備好了,提起路森的衣服走出去。
凱蒂走進客廳的時候,克理和路森都在看電視。她來回看著他們兩個人油亮亮的頭髮,目瞪口呆。「你們兩個的頭髮怎麼弄的?」
克理轉頭,咧嘴一笑。「很棒吧?路森幫我弄的。我沒有帶皮夾克來,不過他說我可以在T恤的袖子底下放一包香煙,看起來就會很酷了。」
凱蒂看看路森。很好。現在她手上有兩個抹了油的方茲。然而,除了髮型之外,他們大不相同。克理的髮色很淡,而路森的髮色黑得像子夜。克理身材細長,不像路森肌肉勁實又壯碩。克理的T恤是純白的;路森則是黑色的,他的T恤突顯了他的胸肌,露出肌肉線條。天啊,他看起來真是讓人想入非非。即使他頭髮上的油多得可以炸甜甜圈。
「衣服是給我的嗎?」路森站起來走向凱蒂,他的視線愛撫似的緩緩滑遍她的身體。
「對。」凱蒂將那一袋衣服交給他,她知道自己臉頰發紅。她不只看起來像十六歲,現在連心情也回到十六歲。
「你的樣子很可愛,」他溫柔地低語。「甜美、俏皮,像少女的化身。」
甜美、俏皮。凱蒂消化這些字眼的時候,路森取出靴子和夾克穿上。小狗才俏皮,誰想要看起來像「少女的化身」?
「非常合身。」
凱蒂瞥見路森伸懶腰測試夾克肩幅夠不夠寬。不過,她的視線並沒有一直停留在他的肩膀上,而是移到肌肉隆起的胸膛。年輕、帥氣。她歎息。
「好看!」克理站起來,走到客廳中央,加入他們。「動身吧,我得去買一包香煙黏在袖子底下。」
凱蒂努力將視線從路森的胸膛上移開。她點點頭,轉身率先出門。
他們到場的時候,搖滾派對已經熱鬧開始了。凱蒂看了看正在跳舞的人--大部分是女性--覺得有點退縮。有些人舞跳得很好,有些人顯然不知道自己在跳什麼。凱蒂恐怕自己會被歸入後面那一類。
「你會跳舞吧?」她問路森。看到凱蒂痛苦的表情,他咧嘴露出罕見的笑容,點點頭。
「事實上,我『很會』跳舞。」他又說:「我可以教你。」
公認跳舞時笨手笨腳的凱蒂聽起這話,簡直像是威脅。可是,路森是個非常好的老師,而且,身為場中少數的男性,大家都搶著要他當舞伴。他舉止優雅地掌握一切,幾乎讓凱蒂訝異到快要暈倒。她看著他一次和大約二十位左右的女性共舞。他請她們排成幾列,一邊聽她們吃吃傻笑,一邊耐心地指導她們的舞步,然後使足了勁旋轉,讓她們輕盈地在空中飛舞。每個人都覺得他太了不起了。凱蒂深有同感。她不敢相信這和之前那個脾氣暴躁、當著她的面甩上門的傢伙是同一個人。眼前這個男人會微笑。他像聖經中的約伯一樣有耐心。他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男人。她甚至讓他教她跳舞。(譯註:聖經約伯記中記載約伯是個非常有耐性、信仰虔誠的人。上帝三番兩次考驗他、折磨他,他仍然不背棄信仰。)
大家在派對上玩得很開心,不過凱蒂已經折騰了一整天,很快就感到累了。路森顯然注意到她試圖掩飾打呵欠的模樣。「你應該離開了。」他走過來帶她回房間。他在回套房的一路上都在對她說教--主要是嘮叨她沒有吃飽。看來他也發現她今天忙著和她所負責的作家談話,在自助餐會上吃不到幾口的食物。
「我不喜歡這樣。你必須好好照顧自己,」他非常堅持。「你為你所負責的作家,包括我,耗費了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他抱怨。
凱蒂試圖為自己辯護,指出這個一年一度的盛會為期只有一周。
路森沒有傻到被她哄騙過去。「裘蒂提過,一年到頭都有各種聚會,」他說。「而且我聽說你常常加班到晚上、甚至週末,忙著編輯的工作,閱讀一大堆書籍。」
凱蒂在心中暗暗記住,如果裘蒂在閒談中洩漏她的秘密,那麼,下班時間到了之後,要把裘蒂從微軟即時通的名單上封鎖。她待在辦公室的時候,總是會登入即時通軟體,以免作家有問題卻找不到她。裘蒂常常責備她工作過度,可是凱蒂不希望路森知道她完全沒有社交生活。
當然,他顯然也對追求兩個人曾經短暫共享的激情失去了興趣。自從第一個夜晚和隔天早上之後,他就不再挑逗她。那已經是星期二和星期三的事了。現在是星期五晚上,而除了平靜地握著她的手之外,路森並沒有試圖開啟另一次的情挑。
當然,她也沒有,凱蒂暗暗承認。她對他投以沉思的目光,也許……
「我們一回套房,你立刻去睡覺。在明天早上七點之前,我不要看到你。這表示你要睡足十個鐘頭。你需要好好睡覺。」他們踏出電梯後,路森堅決地說道,打斷了她的思緒。
凱蒂在心底歎氣。沒有「也許」;這個男人不再有興趣和她上床了,而且他說的很清楚,避免她會錯意。之前那兩次激情纏綿只是因為他需要吸血而引起的嗎?也許他是為了一咬一口一而故意勾引她的。也許前兩次她沒發現他並不是真的對她很有興趣,因為當時她被慾望沖昏了頭,不清楚他可能是故意挑起她的興奮,以便吸她的血。第三次發生的時候,她非常清楚,也注意到了,可是當他一撩撥、故意衝擊她的感官,她立刻招架不住。也許他只對把她當成晚餐有興趣。
她為什麼不從另一個角度想?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這一點意義重大?
凱蒂悶悶不樂地歎一口氣,走進套房。只被當成點心的想法讓她很灰心。
「好好睡一覺。」路森溫柔地將她推向她的房門,凱蒂走過去,一句話也沒說。在溜進房間以前,她低聲向路森道晚安,不過那只是出於自尊心而勉強說的話。她的肩膀垮下來,心痛不已,開始更衣。
路森看著凱蒂關上門,對自己皺眉。這個女人工作太辛苦,吃得太少,又賣命想討好每個人--包括他。她需要休息,需要多吃一點。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放鬆。他想到許多可以協助她放鬆的方法。不幸的是,大部分都需要兩個人一起寬衣解帶,他不確定她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後,還會不會歡迎這樣的方式。從他的經驗看來,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很排斥吸血鬼。這麼多年來,凱蒂並非第一個知道這項事實的女人,而他發現一得知真相之後,她們通常會開始畏懼他。為了保護自己與家人的安全,他常常必須努力掩蓋她們的記憶,或者說服她們相信那一番表白只是一場夢。
但是,凱蒂似乎並不害怕。他的吸血鬼身份在她眼中只是一個需要處理的難題。路森是吸血鬼,可是他也是她手上最成功的作家,這位作家需要吸血。她必須替他找到一些血液。她甚至願意為了配合他的需求,在男廁裡親熱。然而除此之外,她並沒有表現出對他本身有興趣的跡象。
他想起他來到這家旅館的第一個夜晚與第一個早晨,他們兩人是如此的激情。但那是在凱蒂得知他是吸血鬼之前。她現在可能非常排斥他。
路森突然覺得脖子和肩膀很緊,他脫下皮夾克,丟在椅子上,輪流活動肩膀,然後轉轉頭,試著鬆弛肩頸肌肉。都是凱蒂造成的。他真希望自己知道她在想什麼,以及她對這件事的看法。他渴望凱蒂。他扮了個鬼臉,這是愚蠢的渴望。凱蒂是個對工作充滿抱負、在紐約有個家、有自己人生的現代女性。她為了出版業的工作,離開悠閒的內布拉斯加。她不太可能為了感情放棄工作,搬到加拿大--而路森對她的認識還不夠深,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與她共度一生。對於一般人而言,再糟糕的婚姻也不過是四十年到五十年左右的刑期;在他的情況,服刑的時間會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