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她驚呼。「就在舞台上吸血給大家看?」
「他們會以為這只是宣傳的噱頭,」他替自己辯護,然後歎口氣,悲慘地承認。「我克制不了。她的血液既濃烈又甜美。」
凱蒂瞪著他。「你該不會--」
「沒有,你及時阻止我。但是,我可以由氣味判斷血液的口感。」
凱蒂扮了個苦瓜臉,注意到他眼睛周圍的紋路加深,他的嘴唇周圍也出現皺紋。「你現在有多餓?」這問題很蠢。這傢伙差點在舞台上咬貝羅夫人一口。他一定餓壞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我是說,你很痛苦嗎?」
他冷酷地點點頭。
「昨天曬那麼一點點太陽,就造成這麼大的困擾?」她問道。如果是這樣,那麼她認為在某些方面來說,吸血鬼似乎比人類更虛弱。起碼,在這方面非常脆弱。
「昨天曬那麼一點點太陽,而且昨天在飛機上坐我隔壁的人得了感冒,不停對著我咳嗽,這--」
「週遭有病人也會消耗掉更多血液嗎?」凱蒂緊張地問。他們和幾千人一起待在旅館裡面--病菌可能非常猖獗。難怪他喜歡離群索居。
「會。」路森點頭。「奈米分子會包圍入侵的疾病,殲滅疾病,可是會消耗更多--」
「血液。」凱蒂悶悶不樂地接口說完。
「是的。而且,今天這裡也有陽光。」
凱蒂驚訝地環顧明亮的宴會廳。牆壁堅實,沒有窗戶,但是頭頂有天窗。天窗是毛玻璃,凱蒂沒想到這也可能是個問題。她早該考慮到的。她望向他們坐的那一桌,發現她選了一張剛好在天窗下的桌子,她幾乎發出痛苦的呻吟。
「昨天晚上喝酒也不好,」路森繼續說道。「酒精會讓身體脫水。」
凱蒂皺眉。她今天早上曾經注意到電視機前面的咖啡桌上有壓扁的啤酒罐、空空的披薩盒和一大堆花生殼。看起來克理和路森昨天享受了一個男人專屬的夜晚。毫無疑問的,路森正為昨晚的歡樂付出代價了。看來他的虛弱是許多事情綜合起來的結果。然而,最後一個因素的確是她的錯。
他們快走到他們那一桌的時候,凱蒂把路森帶開,朝一處出口走去。「來吧。」
「我們要去哪裡?」他聽起來很困惑。
「幫你找食物。」她踏出宴會廳,環顧四周。實在沒有時間回套房去了,必須找一個近一點的地方。她把他拖到男廁。
「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人,」她提議。「如果裡面有人,讓他們離開。你辦得到,對吧?你知道,就是控制他們的心智,然後--」
「可以。不過--」
「快!」凱蒂堅持。
路森搖搖頭,推開男廁的門。幾分鐘之後,廁所門打開,一個男人走出來。凱蒂認出他是一個封面模特兒。她緊張地對他微笑,可是他沒有回應--甚至沒有發現她站在那裡。他的眼神呆滯,表情空白。
她看著模特兒走遠後,溜進廁所,很高興看到路森獨自在裡面。
「好。」她充滿決心地走向他。「我們開始吧。」
她伸出手腕,路森搖搖頭。「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什麼意思?」她怒氣沖沖地說。「你已經咬過克理和我了,你當然做得到。把牙齒伸出來。」
「凱蒂,不行。你會痛。」
「昨天晚上不會痛。」她指出這一點。
「那是因為你被性慾沖昏了頭。」
凱蒂臉紅,可是沒有否認。她昨晚的確相當激情,而且急切。「這有什麼關聯嗎?」她瞇起眼睛。「克理沒有--」
「當然沒有。」他語氣開始不耐煩。「可是我可以控制他的大腦。」
「那就控制我的大腦吧。」
「凱蒂,我做不到。你的心智太強壯了。」
「是嗎?」她感到滿心愉悅。她的心智太強壯了。這不是很好嗎?她心智強壯。喔,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智比克理強悍,因為以她昨晚回到房間時所看到的情況來判斷,路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控制克理。她想好好炫耀一番,可是路森繼續說著。
「我唯一能進入你大腦的時機是在你睡著,或是你陷入激情的時候。至少,我確定在那種情況下我辦得到。我昨晚咬你的時候,你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對不對?」
凱蒂搖搖頭。「一點兒疼痛也沒有。」
他點點頭。「在那個時候,你的心智是開放的,我才能把歡愉的感覺注入你的大腦。」
「嗯。」凱蒂消化這個消息。「你怎麼知道你有辦法在我睡著的時候進入我的大腦?」
路森露出愧疚的表情,凱蒂突然想起她在他家中作過一場煽情的春夢。「你該不會……」她說。
面對她的指控,他微微退縮,舉起手安撫她。「我只是……檢查你。而你的樣子如此甜美性感,我開始幻想將對你的渴望付諸行動,一直沒有發現你在接收我的想法,直到你……呃……」他不自在地聳聳肩。「我就立刻停止了。」
凱蒂瞪著他,覺得秘密曝光了,感覺好脆弱。她在他家所作的夢完全不是夢境。或者,的確是夢呢?是他的性幻想?是一場夢嗎?一場清醒的夢?那並不是她的夢。
廁所的門開了,她和路森警覺地朝門口看去,有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來。路森臉色一沉,眼睛閃爍銀色的火焰。離開。
那個男人突然停下腳步,眼神呆滯,轉身,順從地離開廁所。
等到裡頭又只剩下他們兩個,凱蒂抓住路森的手,把他拉進有隔間的廁所--她不能放任他對每一個進入廁所的人施咒。有隔間的廁所很隱密,適合吸血。「路,快吧。你需要鮮血,你愈來愈像個活死人。」
「我不想傷害你。」
她惱怒地歎口氣,心底卻暗暗高興路森不願意讓她受苦。尤其是他顯然正為了她能輕易供給他的血液而忍受悲慘的折磨。被咬的疼痛應該和打針差不多吧。至少,她希望只有這麼一丁點痛楚。
「聽著,如果我對你打開心智呢?」她提議,雖然她並不知道該怎麼做。她猜想或許想一些開闊的事會有幫助。「我們試試看。我打開心智,而--」
「凱蒂,」路森開口。她知道他打算拒絕。她目前身在該死的男廁裡面像是瘋狂的倫菲爾德(譯註:Renfield倫菲爾德是被吸血鬼德古拉所利用、奴役的房地產經紀人。) ,把血液貢獻給這個愚蠢的男人,而他卻拚命堅持歐洲古老的騎士精神。他一定真的很老了。以她的經驗,現代男人都十分樂意接受女性的奉獻,無論對那位女性是否有益。天殺的,他們有時候甚至強奪女性不願意奉獻的東西。
「該死,路森!」她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她抓住U字領洋裝的領口翻開,露出她用來將胸罩肩帶固定在洋裝上的別針。
「你在做什麼?」他又露出一臉怒容。
很好,她氣憤地想,心底覺得很不高興。她以為只有小嬰兒才需要一匙一匙餵食。她將別針從肩帶上解開,快速刺入指尖,用力擠出一滴圓滾滾的血珠。她意志堅決地把指尖伸到他的鼻子下面。
「你餓不餓?」她問。他後退貼在隔間牆壁上,努力避開她的手指,她卻緊跟不放,在他鼻子下面輕輕搖動手指。當她看到他鼻翼翕動的時候,心中湧起一股勝利感。「來吧。你餓了。嘗嘗看,舔一口就好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再替你找別的人。如果你喜歡,在我的脖子上輕輕咬一口,你就會感覺好多了。來吧,路森,早餐嘗一點凱蒂試試看……」她語音未落就發出一聲驚嚇的喘息,路森舔去她指尖的血滴。他的舌頭掃過她的指尖,快得她幾乎感覺不到。不過她很滿意,路森的眼睛閃耀著銀色的光芒。她成功了。
她把頭偏向一側,瞇著眼睛準備接受下一步,然後她想起打開心智這回事。她想著:我的心智打開了,路森可以進入。我的心智打開了,路森可以進入。
顯然,打開心智並不容易。她感覺到路森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嘴唇輕刷過她的脖子,他的牙齒刺入的時候,她感到一陣劇痛。
「噢,噢,噢。」儘管不願意,凱蒂還是開始掙扎。路森立刻鬆開。不過他仍然抱著她,雙手用力鉗住她的手臂,呼吸沉重,他努力克制飢渴的時候,眼中的銀色火焰看起來像地獄之火一般。
凱蒂不快樂地咬著下唇,對自己的軟弱無用感到羞恥。可是真的好痛。打針從來沒那麼痛。話說回來,針頭也沒有路森的牙齒那麼粗。她用一手壓著喉嚨。「我想,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啟心智。」
路森放下他的手。「你最好趕快離開,我不認為我還能繼續克制自己。」
凱蒂遲疑,接著,向前一靠,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你在做什麼?」他嚴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