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森興致勃勃的看著咖啡桌。桌上到處是空的啤酒罐、花生殼、用過的紙盤和紙巾。起先由於天性講究,他一吃完就將東西收拾乾淨,可是克理叫他先別收,會擋住電視螢幕。現在,路森發現自己坐在這一團髒亂之中,還滿舒服的。
他好奇地看了看克理。凱蒂這位同事是個有趣的傢伙,他通常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只在偶爾談到他年輕時候的事情,會冒出一、兩句譏諷。路森得知克理將近三十歲--與自己相較,只是個小嬰兒,不過如果這位編輯知道他這樣想,可能會相當憤慨。除此之外,路森很喜歡跟他相處。
不過,他發現自己在最近這一小時,常常盯著這個男人的脖子看。他已經吃完一般食物,滿足了天性之外的飢餓,那個遺失的血液包裹開始啃噬路森的理智。他已經從臥室打了兩通電話給柏軒,可是電話沒有人接。弟弟老是不在家!不過,柏軒本來就是這樣。
他這個弟弟是個用心工作、用力玩耍的人,體力驚人,有時候他會冒險在白天工作,有時候每晚在家族企業工作。父親去世之後,柏軒是唯一扛起殷氏企業營運的兒子。路森對經商不感興趣。他一向偏好藝術,最近兩、三百年來,他有時繪畫、有時寫作。
相較之下,柏軒一向喜愛掌管事業,經營生意。他成年之後的時間都在經營家族企業,對此非常專精。他在十八世紀的時候,說服父親放棄農場經營轉而將投資擴大到工業生產。決定改成向血庫訂購鮮血的人,也是柏軒。柏軒的思想非常先進。
想找到他的行蹤,也是該死的困難。家族的生意讓他常常必須臨時出差到國外,每次時間長短不一。路森經常不知道弟弟跑去哪裡,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所以當他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柏軒有可能剛好出門用餐,也有可能正趕往歐洲總部處理問題。無論如何,他遲早會聽到路森的留言而打電話過來。可是,路森現在就餓了。
他的視線又溜向克理的喉嚨。這位編輯的脈搏健康有力。路森也許可以從他身上吸取一些鮮血,而不會對他造成傷害。當然,他的血液酒精含量會很高,這讓路森有點不開心。路森自己的血液已充滿許多酒精。他皺皺眉頭,不過眼睛仍然盯著克理的脖子。克理看著正在上演的黑爵士,因為某段情節而哈哈大笑。路森沒有看電視;他很餓。
對鮮血的渴望跟對食物的渴望完全不同。在某種程度上,這比較像口渴,只是沒有口乾舌噪。這種渴望會影響全身。由於缺乏養分,他的皮膚似乎開始萎縮與疼痛。
他知道若不是下午曬到太陽,應該不會這麼嚴重。下車到走進機場的路程很短,但機場到處是玻璃帷幕,他在飛機上的座位又靠近走道,所以無法拉下遮陽板。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侵襲他的身體,他卻無計可施。對吸血鬼而言,陽光的威脅性很大。當然,陽光對吸血鬼或一般人類都有害。可是他的身體和血液一直持續不斷的修補曬傷和其他日常傷口,而陽光的輻射造成的影響太大,會加速消耗他的體力,再嚴重一點,會造成他脫水,令他無論喝多少水都無法解除那種乾渴。只有喝血才可以。
「你在做什麼?」
克理這麼一問,路森才發現自己已經站起來走到克理背後。坐在椅子上的克理正好奇地轉頭望著他。
沒事,我正坐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吧。路森下達命令,毫不費力地進入他的大腦,控制他的心智。
「繼續看電視。」克理跟著他重複說道,轉身坐好。
路森露出微笑。他並沒有失去潛入別人的大腦、控制其思想的能力。他原本很擔心自己無法控制凱蒂是因為他遺忘了心智控制的技巧。當然,他沒有遺忘。這表示凱蒂是屬於心智堅強的人,而母親宣稱心智堅強的人是……
路森推開這個念頭。現在想到凱蒂會讓他感到愧疚。畢竟,他正考慮要把她的同事當作晚餐,而且他知道凱蒂會不高興。
他瞇起眼睛看著坐在他面前的男人,迅速篩檢這個編輯的思緒,尋找任何與凱蒂有關的事情。他發現克理對於凱蒂只懷抱著友善的想法,他鬆了一口氣。克理和凱蒂不曾交往過。很好。路森很喜歡克理。如果克理與凱蒂有愛情方面的牽扯,他就不會這麼喜歡克理。
路森進一步的消去克理的思想,逼他專心看著黑爵士影集。他不會感覺到路森一手放在他的頭頂,讓他的頭斜向側邊,貼近他的頸動脈。
路森彎腰向前。他只要吸取一點點血液,足夠紆解痛苦的口渴就好。只要一點點。
凱蒂步出電梯,踏上走廊,鬆了一口氣。她花了好幾個小時與同業聊天,她負責的幾位作家也參加這個派對,她對她們鼓勵、打氣、大加讚美。這些女性作家都很棒,不過凱蒂私下很少與她們接觸,所以當她們有機會遇見她本人,她們的表現都非常熱切。雖然很愉快,但是幾次招呼下來,凱蒂的精神和情緒都很疲憊,迫不及待想回套房休息。
她想到路森。她摘下帽子,不太開心地用手指梳理頭髮。她稍早之前的態度不需要這麼 惡劣。她只想得出一個借口:她既疲倦又挫敗。挫折感是因為她好不容易把這個男人弄來參加羅曼史年會,現在卻得擔心造成反效果。而且她上個月常常加班,以免這個星期的出差造成進度落後。除此之外,她的神經因為一直擔心路森會不會出席而繃得很緊。
凱蒂在心中歎了口氣,伸手進口袋想找房間鑰匙。她會對路森格外體貼,以彌補之前惡劣的態度。畢竟,他的名字像乳製品廠牌,多半時間看起來像死人一樣蒼白,或者說話這麼老氣,都不是他的錯。他遭人設計,不得不答應參加活動,而且他已信守承諾。路森的個性不全然那麼惡劣,他是……
變態!凱蒂一打開套房的門,立刻想到這個字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起初甚至不太確定自己看到什麼。克理坐在椅子上,凱蒂差一點以為他在看電視,可是路森俯身靠著他,一手沿著他的胸口慢慢滑過,路森把臉埋在克理的頸窩裡。
凱蒂目瞪口呆,一臉驚恐。殷路森是同性戀;他正在勾引她的同事!
「天殺的,你在做什麼?」
路森猛然挺起身體,轉頭望向門口,看見凱蒂瞠目結舌地站在那裡。他第一個念頭是:糟了。第二個念頭是:真可惜心智控制對凱蒂無效,不然他可以用在凱蒂身上。接著,電話鈴聲響起。
路森花了一點時間加強他對克理的控制,以免他聽見或看見所發生的事情;路森認為除非得知克理打算如何解釋,不然最好別放鬆心智控制。凱蒂此刻似乎無法移動,他就任憑她站在門口,逕自走進他的臥室接電話。他希望是柏軒打來的。
正如他所希望的,電話那頭傳來柏軒的聲音。雖然時機不巧。如果他弟弟提早半個小時回電,他也許可以克制飢渴,避開這個尷尬的場面。該死,他要如何對凱蒂解釋呢?
「路森?路森!」
他放棄思考,把注意力轉向柏軒。「你在哪裡?」他問道。
「我在歐洲。我聽到你的留言了,可是你沒有講出了什麼問題。發生--?」
「掛掉電話。」凱蒂突然在他身旁出現。他應該把門鎖起來的。顯然她已經從驚嚇中回神,而從她的神情看來,她不太高興。
「等一下,凱蒂,」路森臉色一沉。「去客廳等我。」
「不要。我要和你說話,現在!」她伸手想抓聽筒,不過路森轉身將聽筒移到她拿不到的地方。
「聽著,柏軒,我……」一聲喀嚓在耳邊響起,他停下來,瞪著手上的聽筒。
「你對克理做了什麼事?」
路森轉身。「你把電話切掉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凱蒂。
「對,我把電話切了,」她不滿地說道。她的視線從開著的房門望向客廳。客廳傳來黑爵士影集的罐頭笑聲。她轉頭,嚴厲地低聲斥責:「我離開你們才幾個小時,回來就看見你在勾引我的朋友?告訴你,他不是同志,你不必浪費時間了。我不敢相信你居然這麼做,你立刻給我解釋你在幹什麼。」
路森彷彿被她揍了一拳。「我沒有勾引你的朋友。你把我當成哪一種男人了?」
「我該把你當成哪一種男人?你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而我一回來就發現你趴在克理身上。」
路森瞪了她一會兒,然後把沉默的電話重重放回架子上。他抓住凱蒂的手腕,把她拉進懷裡。她發出驚訝的喘息,嘴唇旋即被路森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