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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沈亦

  她打開皮包翻找面紙。唉!什麼都看不見,像瞎子一樣。

  『當』的一聲響起。咦?亮了!真好。她興高采烈取出面紙。

  「哈!找到了。」她笑嘻嘻的揚一揚手中面紙。怪了,為什麼又有光亮了?為什麼這團光就在她面前?為什麼——黎千寒的臉也在她面前晃啊晃的。他以打火機為她製造光明,好使她順利尋找東西。

  原來是打火機!風波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著著實實被他給嚇得人全傻了,連她一向擅長的躲避動作都忘得一乾二淨,呈癡呆狀態杵在原地。

  她?黎千寒更加湊近自己的臉。好熟悉的面孔,像在哪兒見過一樣,他一時想不起來,定定的鑽研著她。

  她為何要低著頭?她並沒他所想的見不得人的模樣,而且剛好完全相反。

  她膚色白皙細膩,睜著大大的眼有抹生動的神采,排扇般的長睫毛微微輕顫。

  小巧的鼻尖底下,安置著兩片飽滿豐盈的唇瓣,像是因不知所措的愕然而半啟著,潔白可愛的貝齒若隱若現;那份純淨的柔美氣息,引人無限遐思,也引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與她接近。

  打火機持續過久的火焰,灼熱了他的手指。「好燙!」

  他本能的放手,兩人同時如夢初醒。慌亂的風波在黑暗中竄逃,他意識到她的騷動,伸手就抓:「你別跑!」

  被逮個正著的風波死命掙扎,忘形大叫:「我不認識你,我也沒見過你,你千萬別胡思亂想!」

  這叫什麼?不打自招?「我有說我認識你嗎?現在我不胡思亂想都不行了。」

  他將她拉近身邊,再度點燃打火機,她那張美麗的面容隨即立現,不過,卻充滿了恐懼:「你好像很怕我,為什麼?」

  風波一股腦的搖頭。

  「你搖斷脖子也沒用。說!我們在哪見過面?」

  「誰——誰見過你呀!放手!」完蛋了,就快事跡敗露了。

  「等你老老實實說完我自然會放。」他箍緊她手臂。

  「你這個人也是奇怪,眼睛長你臉上,有沒見過哪些人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居然還問我?我去問誰呀!」風波狡賴定了。

  「你還挺伶牙利齒的嘛!你這樣的女孩照理說我見過是絕不會忘的,為什麼印象就是模模糊糊的?」

  還好你模模糊糊!「你再不放手我喊非禮了。」

  「在這裡喊?喊吧!幸運的話會有順風耳來救你。」他竟還哈哈大笑。

  報應馬上降臨。又被打火機弄得發燙的手指打斷他的笑聲,他一甩,打火機飛了出去。

  他想撿回,才跨一步就和風波撞個正著,兩人在漆黑中雙雙倒地。

  這一撞,風波老毛病又犯了。「嘔——」

  這味道——黎千寒全身的警覺瞬間甦醒,為求確認,他不顧一切抱住她,他要理清這份奇異的感覺。

  那天晚上,女人所留下的體香比她的容貌更加教他印象深刻,他熟悉這味道,正和她一模一樣。

  他幹嘛抱她?來不及推拒,胃部劇烈的翻騰已然失控,她終於嘩啦吐了出來。

  毫不意外的,全吐在他身上了。他一怔,這濕濕粘粘的玩意兒莫非是——燈亮了!這次不是打火機微弱的火焰,而是真的燈亮了;原本靜止不動的電梯又開始繼續向上攀升。

  一室的狼狽,兩人像被定格似的僵住了。

  他光鮮的西裝這下全毀了,一大灘穢物刺眼的附著在上面——風波越看越想哭。

  就算天要亡我也犯不著用這麼慘烈的手段吧!她早已在心裡哭過一百遍了。

  「不——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要靠近我的,我剛才就告訴過你我不舒服,你硬是不聽我也沒辦法。」她一縮頭準備溜了。

  十樓一到,她拔腿就跑。

  「等一下!小姐——」

  她在他的呼喚聲中衝進公司。遲疑了一下,黎千寒強忍住追向前的衝動;不急,反正已經知道她的公司了,他有的是時間。

  現在的時間還是用在怎麼處理他這身髒污比較重要。

  「哇!有沒有搞錯呀,才出去一下你就這一身回來?」

  同事們紛紛調侃,黎千寒也只能苦笑。

  「何止一下?我被困在電梯裡至少有二十分鐘了。」

  「就算被困也不會弄成這樣啊!」同事趨近細看。「好像是吐——副理,你該不是嚇得嘔吐吧!」

  「再說我就把衣服塞進你嘴裡。」他脫下西裝外套,嚇得一群人鳥獸散。

  回到他私人辦公室內,隨手將外套扔著,才一坐下他就開始發怔了。

  會是她嗎?這麼巧?竟和他同在一幢辦公大樓。

  似曾相識的容顏、幾乎同樣的味道——他很難不將兩人連想在一起。

  他點燃一根煙,默默抽著。

  算一算,大概二個多月了。那晚過後,趁他熟睡偷溜的女人彷彿從這世上消失了一樣,沒再出現過;她若不主動來找他,他根本無處尋她。也不算完全無處,起碼邂逅的PUB就是一條線索。

  他去了,卻一無所獲。

  不再喝醉,他保持清醒過濾每一位女客,不時遇上前來搭訕的女子,可惜,沒有他記憶中的身影。

  他偶爾有空才會去PUB坐坐,尋找得並不刻意。找她,只想為擱置心中多日的疑問覓得一個合理的答案。

  沾染在水藍色床單上的淡淡血漬,令他至今仍耿耿於懷。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願意這麼做?倘若她事後糾纏不斷,他還比較能理解她的動機;但她沒有,她就這麼音訊全無,反倒教他難以釋懷。

  以貞操換取一夜情初體驗,值得嗎?當晚的事,完全出於兩廂情願,對方勉不勉強、牽不牽就,自然能從過程中感受得到,她的配合正強烈訴說著她的心意,而他也清楚收到她由身體語言所傳達出的訊息。

  他捻滅香煙,懊惱的揉搓眉心。他那晚幹嘛睡得像死人一樣?殘存的酒精外加『運動量』過當,全身力量像是被搾乾殆盡,他幾乎在完事的同時就進入無意識狀態,待他猛一清醒,已是日上三竿,而昨夜的佳人也無影無蹤了。

  想再見到她,不一定是為了什麼,只是單純的想見她而已。

  越坐越沉不住氣。剛剛那吐了他一身的女人百分之九十有嫌疑!

  他像陣風似的衝出辦公室。就憑她在他面前不敢抬頭,還有她的不打自招,這兩點已足構成他懷疑的理由,雖然他沒想到會是這麼遇上她的。

  來到十樓,他要找她把事情問個明白。

  「黎先生,你有什麼事嗎?」櫃檯裡的總機小姐以慣有的甜美聲音問。

  不過,卻是加倍的甜美。瞧瞧這位稀客,不就是樓上的迷人芳鄰嗎?今日怎會突然大駕光臨?總機小姐遠遠看著他頎長的身影正逐漸接近當中,嘴都笑歪了。

  黎千寒一愣。「我都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姓黎?」

  「我們全公司的女孩子沒人不知你尊姓大名呢!」總機小姐呵呵的笑。

  「哦,是嗎?」他被這笑得花枝亂顫的女孩給惹得幾分尷尬。「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男的女的?」

  「女的,不過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他照實說。

  總機小姐兩道細眉挑得老高,以暖昧的目光審視這個十分養眼的傢伙。莫非帥哥看上她們公司哪位姑娘了?會是誰這麼走運?「你該不是專程來打聽的吧!」

  「不是——唉,也算是吧!反正我認識她就對了,我有點事想找她,麻煩你替我通知一下。」

  他只好就她的長相和服裝樣式做一番形容。

  「身高約一六五,米白色褲裝,及肩長髮——有燙嗎?」公司共有二十幾個女孩子,這樣的形容是籠統了些。

  「好像有些微卷的樣子。對了,她差不多是在十分鐘以前進公司的,手裡還抱著一大疊資料袋。」

  「你說的那個人是風波?」苦思半天的總機小姐終於有了正確答案。

  「她叫風波?」好怪的名字,不過倒是相當容易記牢。

  「風波走了耶!她剛才進公司簽完假條就離開了,她說身體不舒服要去看醫生,今天都不會進來了。」

  又讓她給跑了!她的專長是大玩躲貓貓遊戲嗎?

  咦?是她!

  「風波,下一位風波。」

  風波後知後覺的趕緊站起,護士一臉的不耐:「小姐,燈亮了好幾次,你沒看見嗎?」

  「抱歉,我沒注意。」風波連忙賠不是,匆忙走進診療室。

  她只顧盯著那個稍早前和黎千寒在一起的女人,卻忘了去看診療室門上的順序燈號。

  原來她也在這間醫院做產前檢查,風波在候診時總覺得這位正打著電話的女人背影好面熟,待她一回頭,沒想到真的是她。

  離開公司的風波,直接就跑到婦產科來了。

  「請坐。」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先是看看病歷,再看看風波。「驗尿的結果有懷孕,最後一次月經是什麼時候?」

  「大概九月一日,我有點記不得了。」她尷尬的笑,她沒有去記這個的習慣,當初發現沒來時也是以駝鳥心態不去正視它,還以為不過是經期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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