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你現在不就說了。」懶得跟他計較,她努力扛起他。
他有些懊惱自己不聽使喚的兩條腿,怎麼好好的柏油路被他這一走都像海綿似,就是走不穩。這下可好了,他真的是『掛』在她身上才得以正常步行,幾秒鐘前還說人家雞婆,簡直自打嘴巴。
「回家沖個涼、睡一覺,明早醒來就沒事了,最多頭痛而已;誰叫你要酗酒?喝成這樣不難受才怪!」
她的責備包含了濃濃的關懷,雖然他一點也聽不出來,只覺得這個嘮叨的無聊女子身上散發著一股淡雅香氣,聞起來很舒暢、很怡人,他『掛』在她肩膀上的頭顱,鼻息之間淨是她纖細頸項所傳出的幽香。
柔柔的、輕輕的、軟軟的——「喂!你——」她低叫。他們正搭乘電梯到他位於八樓的住處,她突然感覺掛在肩膀上的腦袋蠕動了一下,於是,他的臉變成埋進了她脖子,而嘴唇貼在她皮膚上;她猛一顫抖。
不只顫抖,還神經緊繃。「你還好吧!」瞧她問了一個多無聊的問題!他溫熱的呼吸熨燙在她敏感的頸部,她緊張得就快錯亂了,哪裡還能思考?
「好——好香。」他夢囈般。
好香?她一頭霧水,什麼東西好香?她還來不及搞懂他所言為何,他兩條胳臂突然上揚,一把圈住她。
「啊!」她本能的叫出聲。他——他幹嘛抱住她?鼻尖還在她脖子上磨蹭著,這舉動好暖昧,難不成他酒後亂性?
她開始覺得口乾舌燥。不會吧!她是喜歡他沒錯,但也不至於兩人第一次碰頭她就以身相許,況且,他還酒醉著,這怎麼行——『嘩啦』一聲,電梯在她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大開,當場嚇得她魂飛魄散。
似乎連門外的人也嚇了一跳。酒氣薰天、眼前的男女大刺刺糾纏在一起,這對一個歐巴桑而言無疑是色情的。
歐巴桑發直的雙眼從進電梯開始,就這麼眨也不眨的固定在他們身上。
她幾乎能讀出歐巴桑的心事:好個不知羞的男女呀!
準沒錯!歐巴桑八成是這麼看待他們的。沒辦法——「哈!我老公酒量不好,一喝醉就這副德性,不扶他還不會走路哩!」
這樣解釋合理吧!雖然有點多此一舉,但一對夫妻抱在一起應該比較能得到認同,總是不會被人當成那種不三不四的男女。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為難你了。」歐巴桑立刻換了張和顏悅色的笑容,像是明瞭。「我那老頭子也常喝得醉醺醺,結果還不都累到咱們做老婆的身上,一下沏茶、一下服侍這服侍那的——」
歐巴桑頗像同仇敵愾的叨一長串,她只好陪著傻笑。
唉!人的觀念有時真的是一種很奧妙的玩意兒。
終於抵達八樓了。可是——「喂!你住哪一戶?」她推了推他,他還緊扒著她不放。
「什麼?」他喃喃。抱著這個無聊女子的感覺真舒服,他似乎不打算就此放手。
慌慌張張替他找出鑰匙。「快點呀!到底是哪一戶?否則等會兒又有人出來我就麻煩了。唉!我乾脆在額頭上刺『我是你老婆』算了,省得解釋。」
「我沒有老婆——我又沒結婚——」他嚷嚷了起來。
「小聲點!你故意要壞我名節是不是?」她趕緊摀住他的嘴。
經過一陣混亂,總算得以遁逃進屋裡了。
他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滯。
「你自己沒問題吧?我要走了,你早點休息。」
然後,她看著他一寸一寸向右邊傾斜,直到整個人栽入沙發為止。
「你到底行不行啊!」她搖搖頭,走去拍了拍他的面頰。
他沒動靜,只是懶洋洋的望著她。
表情怔然,他似乎還徜徉在醉海裡。「我沖杯茶讓你醒醒酒,好不好?」她問。
「你家裡有茶葉嗎?放哪?廚房嗎——」她正想舉步,身後突然有股力量牽制住她,她感覺自己身子向後墜,一回頭,他的臉就在只與她相隔咫尺的地方。
他再拉近她一些。「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很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她一時答不上來。那雙生動的黑眸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晃得她心頭大亂。匆匆而過的印象,本來就不深刻,更別說他現在渾沌不明瞭,他當然想不起來。
「你弄錯了,我今晚是第一次見到你,怎麼會面熟?」她小聲道。算了,還是別承認吧!他醉醺醺的怎是兩人相識的好時機呢?
今晚遇上他純粹偶然。瞧他一身是傷,又喝醉了,她怎能不管他?
對了,說到傷——「你跟人打架了?」她問。
他一聞言,兩道濃眉糾得只差沒打結。「關你屁事!」很明顯的,他把火氣全往她這裡出了。
他猛地起身,可能動作過大,再加上醉意未褪,他差點又跌倒了。
「滾!滾出去!」他大聲咆哮,東倒西歪的往屋內走去。
「凶什麼凶嘛!不過隨口問問,你不想說可以不說,幹嘛翻臉就不認人?好歹是我送你回家的耶——」
一籮筐的抱怨未盡,房裡就傳來巨大『碰』的一聲。她旋即住口,跳起來便追了進去。
「怎麼了?」她在昏暗不明中看見滿地的衣服,也不知他是故意還是醉得撞倒整個活動衣架,透過客廳所傳來的微弱光線,她發現他整個人呈大字形躺在衣服上。
「哦!真是敗給你了。」她懊惱的拍額,蹲下去扶他。「剛才不是還很凶嗎?吼那一聲起碼讓你死上萬個細胞,這下你相信了吧!」
「不要管我——走開!」他兩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硬是不肯合作。
「不可以睡地板,要睡上床睡。」她很堅持,又拉又拖外加絕對必要性的幾個巴掌,說什麼也非將他弄起身不可。
她真像在做苦力一樣,就算把整年度的運動量加起來都不及今晚的一半。
「煩啊!煩死人了——我好煩,你滾!滾得遠遠的,別來煩我——」他粗聲粗氣的謾罵一通,彷彿無理取鬧的孩子,怎麼哄也哄不聽。
她終於以極不淑女的手段弄他上床了。累得半死!喘得她就快斷氣了,這種扛人運動再來個幾次,她恐怕會去了半條命!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居然要我這弱女子扛你,壓都被你壓死了。」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嘀咕。嗯,躺下來的感覺真好,她也該休息休息,折騰了這麼久,好累啊——咦?躺?她躺在哪兒?怎麼那沉甸甸的重量還沒消失?她不是已經把他給丟到床上了嗎?
原本因疲憊而閉上的雙眼火速睜開——幽暗中,她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而他,則壓在她身上。
「別睡在我身上,快起來!」她又驚又慌,一時拿不定主意,只曉得拚命拉他。
不拉還好,這一拉,未上扣的襯衫就這麼讓她給由背拉起,他大半肩胛全裸露了出來。
他再次嗅到那股清香——他的臉埋在她頸項,就像剛才一樣,那種恬淡適意的感覺令他為之神往,他喜歡這味道。
可人的似乎不只是味道,緊貼著他雙唇的柔滑更是極品,他不由自主張口嘗鮮——她大震!他在幹嘛?他竟吮吻著她的脖子!
「你醉傻啦!你——你還不停止!」她用力推他,失聲大嚷。
剛才的蠻力呢?怎麼一下子全不見了?她因顫抖而使不出更大的力量,推著他的動作只像花拳繡腿,根本無濟於事。
他的唇游移到她鎖骨了。她繼續著她的無謂抵抗,聲音抖得一塌糊塗:「你真的發情啦!我的天啊——怎會這樣?求求你看清楚我是誰——我們可不是情侶,我是那個你剛才大罵滾蛋的人,拜託你看清楚呀!」
她兩手一抓,正巧抓住他頭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揪起他再說。
他果然抬起頭了。兩人面對面,鼻尖相抵,他閃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散發著危險的光芒。
「剛才叫你走你不走,現在——」他邪惡一笑,十指探入她髮絲搓揉著。「我不讓你走了。」
不讓她走?什麼意思——十指力道一加重,他將她腦袋固定住,對準她的唇吻下去。
濃烈的酒氣驀地竄人她喉嚨,然後燃燒了起來。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暈陶陶,那瓣乾燥、有力的唇,吻得她幾乎眼花繚亂,她甚至忘了反抗。
他的吻是粗魯的、狂野的,像是瘋了似的無度索求。
她怎麼還不反抗?她真打算任由一切發生嗎?腦海彷彿纏著一團亂麻,她無力做主,逆來順受的幾近不自愛地步,難道她也想學人家大玩一夜情的遊戲?她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如此浪蕩,而且無藥可救。
她默默承受著他飢渴的靈魂,像在懲罰自己——她喜歡他,已經喜歡很久很久了。然而,這就能做為將自己草率獻出的理由嗎?真傻啊!他醉意當頭,換做阿貓阿狗意思都一樣,只要是個女人。他要的不是她,他要的只是個女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