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深處的痛苦震向方書吟,讓她久久無法言語,雖然他沒厲聲指責,她就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我……我……」滿腔的抱歉在面對他時卻說不出口。
「你怎會忘了我?難道你一併忘記我們曾有的快樂?」談傑炘輕問,語氣中夾帶著失望的哀傷。他尚有許多事要問她,例如她是如何「死而復生」的。
「我……沒有……我……」她慌得不知如何解釋,在她鮮少的記憶中,他的確是不存在的人。
「到底出了什麼事?使得你遺忘所有。」談傑炘痛苦的再將她攬入懷中,悲切的低喃。
「幾年前我出了場車禍,醒來後所有的事皆不復記憶,是我母親一點一滴告訴我的。」不知為何,面對他的疑問時,方書吟毫不遲疑的說出。
也就是說,她所該知道的事全是方美子灌輸給她的,而他……則是方美子故意讓她遺忘之人。
談傑炘沉重的歎了口氣,他不瞭解方美子何以要拆散他們。
他記得那場駭人的車禍,每個人都告訴他她死了,連醫生、護士都不例外,直到令日他方曉得,他蠢笨地遭人欺瞞整整三個年頭,到底有多少人參與這場騙局?
他要的不過是與愛人攜手廝守度一生,為何總是三番兩次受到阻撓?想要得到幸福難道是錯?
「你沒事吧?」他的沉默令方書吟不安,透過他強而有力的懷抱,她輕而易舉察覺出他的哀傷,她不曉得原因何在,唯一曉得的是她不願見到他難過,是以有些擔憂。
「我沒事,只是難過旁人的欺騙。」不希望讓她瞧見他短暫的脆弱,談傑炘強自振作。
「欺騙?」她不解。
「讓我再次向你自我介紹,我姓談,名傑炘,雖然你已忘了我,不過我有信心能讓你再次愛上我。」帶著微笑,談傑炘炯炯有神地凝望著她,眼瞳中的熾愛表露無遺。
愛上他!方書吟因他的介紹詞羞紅了臉,但不曾感到懷疑,她相信他的話,相信他們倆曾是一對戀人的說法,相信她會再次愛上他。其實他不用再努力奪取她的芳心,因為她的心早向著他了。
當然這羞人的話她得暗藏在心底,不敢教他知曉。
「如何?難道你不願意給我機會?」見她沉默不搭腔,他追問。
「如果我說是呢?」方書吟存心逗他,目的在於想看他是否會因此打退堂鼓。
「那不干我的事,反正我就是要讓你再次成為我的。」談傑炘附在她耳邊低喃,訴說他的決心。
其實他早看出她是願意的,而她的捉弄亦沒逃過他的一雙法眼,他只是順著地的意玩下去而已。
「別耍我了好嗎?」
「你知道?!」被人當面拆穿,方書吟困窘驚呼。
「我認識你足足有三輩子之久,怎會看不出你耍的小把戲。」他也愛她整整三輩子。
談傑炘覷著她驚呼的小臉龐,不禁快樂地朗笑出聲。
再次擁有她的感覺是如此美好,他發誓,再也沒人能將他們倆拆散,誰都不許阻撓他愛她的決心。
豪邁的笑聲在耳畔迴盪,方書吟不由得癡了,這笑聲引起她記憶深處的共嗚,她知道有個人常常這般快樂的笑著,而那個人即是他,談傑炘。
可是三輩子?!那是什麼意思?
☆☆☆
勃發的怒意伴隨著談傑炘驅車回到位於高級別墅區的談宅,宅內的僕傭透過監視器看清是他,趕忙打開電動的雕花大門讓他駕車人內。
一路行來,談傑炘始終沉著臉,腦海中閃過一幕幕有關家人與眾人欺騙的畫面,在他把車停好,望著仍舊典雅高貴的談宅時,厭惡的擰起眉頭。
宅內的人正如宅子一樣冰冷無情,每日想到的只是與自身最有深切關係的利益與權勢,在旁人意外成為絆腳石時,宅內的人會想辦法清除阻礙,且不擇手段,宅內的人尤忌與眼中低下污穢的人群有所接觸,那會使他們覺得沾染到下等人的氣息,全身污穢不堪;當然,選舉期間例外。
談傑炘嘲諷地微扯嘴角,步向鮮少踏上的家門。
在他尚未開門進入,管家已開好門恭候他。
「二少爺,歡迎回來。」管家必恭必敬、哈腰鞠躬。
「謝謝你,陳伯。」談傑炘沒心情與管家閒話家常,道過謝後步入客廳,不意外看見父母與兄長已在等他。
「傑炘,你這孩子總算記得回來了。」吳瑩嵐如同天下間的慈母,起身熱情地擁抱愛子。
談傑炘僵硬了三秒鐘,方回擁母親。
「來,快坐下,近日我在政壇聽些同僚聊到你呢!你在萬氏表現不差。」談尚霖咬著煙斗,笑吟吟地望著愛子。
談傑祥嘿嘿乾笑兩聲,似是不必要的人物,安分待在他所屬的角落。
「啊!我去吩咐陳媽煮些你愛吃的菜。」吳瑩嵐快速起身,欲到廚房。
「不用麻煩陳媽了,媽。」談傑炘的話喚住吳瑩嵐略顯急切的步伐。
「怎會麻煩。」吳瑩嵐不苟同的輕道。陳媽是家中請的慵人,領了談家給的薪水,當然得聽從吩咐。
「對啊!讓陳媽煮些好菜。瞧你,鎮日在外頭吃,怎會有營養,不如搬回家吧,這樣一來,你媽也較不會擔心。」談尚霖順勢打著要愛子回家的念頭,如此一來,便可天天說服次子步入政壇。
「是啊!我去吩咐陳媽。」吳瑩嵐不容置喙地到廚房。
「爸,我今天回來是有件事想跟您問個清楚。」談傑炘開門見山地說。
「哦!是什麼問題?儘管提出來。」談尚霖誤以為次子要跟他談工作上的事,樂當張老師。
「我想問您,書吟她真的死了嗎?」
一個問句,炸得在場的談家人目瞪口呆,談傑祥固守本分蒼白著臉、閉緊嘴,不敢洩漏半句不該說的話;談尚霖則神色不對,眼神倉皇迅速的閃了下,由廚房走出的吳嵐瑩震了下,隨即佯裝無事般端坐在丈夫身畔。
他們三人的反應皆讓談傑炘看在眼底,他果真沒料錯,此事是由父母親主導。
「當時你人不是在醫院,醫生豈會騙人。」談尚霖恢復鎮定,將事情推給醫生,一副與他無關的模樣。
「就是啊!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你怎會又提起?」吳瑩嵐加入說服行列,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就不能後悔亦不能顯出驚慌。
談尚霖朝長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也開開口。
「是……是啊,我記得你有看到她的屍體不是嗎?也參加了她的葬禮,還有什麼好懷疑的。」談傑祥在說話的同時雙眼游移不定,不敢看向談傑炘。
「對啊!」吳瑩嵐滿意地朝長子使了讚賞的眼色。
「別提往事,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瑩嵐,昨天不是有人送來上等的烏龍茶,去泡出來給傑炘品嚐品嚐。」談尚霖有意轉移話題,吩咐著妻子。
「好的。傑炘,你一定會喜歡的,那茶好香、好甘甜呢!」吳瑩嵐收到丈夫發出的訊號,笑吟吟地說。
「是呵!」談傑祥輕笑,試圖炒熱氣氛。
「為何要聯合所有人來欺騙我?」談傑炘無限疲憊,撫著額頭低歎。到底他們還要演多久?真想欺瞞他一輩子嗎?
平地響地一聲悶雷,擊中大伙脆弱緊繃的神經,久久說不出話來,僅能震驚地瞪著他看。
四周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清楚聽見般,許是傭人也發覺到客廳裡的氣氛不對勁,平時俐落的傭人都逃得無影無蹤,生怕不小心出現會無辜受到牽連。
「你到底在說什麼?!從你一踏入大門開始,淨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談家大家長重喝,擺出怒氣騰騰的面孔,企圖讓次子識實務。
「傑炘,你一定是近來工作太累,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明天到公司去時,別忘了向仲麒請個長假,好好休息。」吳瑩嵐在心底不斷告訴自己,事情沒有曝光,傑炘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不用太著急,否則會不小心露了餡。
「你們究竟想騙我到何時?是準備一輩子都不告訴我嗎?」談傑炘不理會雙親的推托之辭,執意要在今晚與家人談清楚。
「夠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談尚霖的臉頰神經不斷抽搐著,心底的不安愈擴愈大。
「傑炘,快向你爸爸道歉。」吳瑩嵐不再冷靜如昔,氣息和語氣都有點不穩。
「爸和媽不可能會騙你的,是你多想了,傑炘。」談傑祥打著圓場。
「我見到她了,你們認為再騙我有用嗎?」談傑炘冷笑一聲,望著焦慮的家人。
他的話造成三人的抽氣聲,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消息。
「我不曾想過要去懷疑你們,可是事實卻告訴我,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你們不光是騙我,連帶也毀了我的心。為何要如此對我?為何你們就不能放下心胸去接納書吟?毀掉我們倆的戀情讓你們很得意吧?好個天衣無縫,如果我沒遇到書吟,我真的會被蒙在鼓裡一輩子!也許是老天爺看不過去,不忍我愚昧地遭受欺瞞,所以讓我與書吟重逢,這個領帶夾,是她送我的定情禮物,亦是將她帶回我身邊的最大功臣。」談傑炘揚著手中珍視不已的領帶夾,不敢想像若他沒帶這領帶夾,或是沒發覺領帶夾掉了,他所會錯過的,就當真會稱了所有人的心,令他與書吟真的不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