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們家請來的傭人,現在是上班時間,除非老闆准許我出去,我才能出去,不是嗎?」
她心裡氣著——他不喜歡她沒有關係,但也不需要將她推給林震源。
「海芬,我們家裡的人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傭人看。」他真的不喜歡她說出「傭人」這樣的字眼,他的口氣也微微動怒了。
孫海芬知道自己失言了。要是讓疼她的奶奶及夏媽媽聽到這話,她們一定會很難過。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我只是不想讓奶奶起床後找不到我。」她依然倔強的不肯緩和難看的臉色。
「我從小就把你當妹妹疼,你應該知道的。」他依然不悅。這麼多年來,他對她怎樣,她心裡應該清楚,她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她又鎖緊了細眉,抿緊了唇,身上的血液似乎凝結成冰。在聽到他和女朋友分手後,這幾天來僅存的一絲幻想,因為他那句話而破滅了。
她慢慢的站了起來。
「我知道,以後我會懂分寸的。」
她沒讓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流下。這麼多年來,比這更苦的果她都嘗過,這算不了什麼。她移動步伐朝樓梯走去,一步步的走回樓上。
林震源看著孫海芬爬上樓,想喊住她,又沒有立場。
「之維,怎麼了?」林震源摸不著頭緒,根本搞不清楚他們兩人在生什麼氣,而氣氛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糟。
「阿源,對不起,我幫不上你的忙,你只好自己努力了。」夏之維的臉色不比孫海芬好到哪裡去。
「沒關係。」
看夏之維沒有繼續聊天的意思,林震源也識相的起身說再見。
送走了林震源,夏之維仍舊不懂自己在氣什麼。
每個人都說他是濫好人,奶奶也說他是那種被人打了左臉還會迎上右臉的人,他連看到白月和別的男人親熱時,都沒有生氣過,只有滿腔的悲傷。而現在,為了她的一句話,他竟在生氣!他到底在氣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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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由於夏之維明天就要去南投,最快要到過年前才會再回台南來,因此,杜盈秀就親自下廚煮了幾樣他喜歡吃的菜。
孫海芬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飯,滿臉的心事重重。
「海芬,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不多吃一點?」奶奶關心的問著。
她唇角微動,回給奶奶一個勉強的笑。
「我有在吃啊。」她馬上夾起一塊紅燒肉。
「之維,你也多吃點。」杜盈秀夾了一片魚肉放到他的碗裡。「這都是媽媽特地為你煮的。」
這幾天在餐桌上,這兩個孩子都有說有笑的、怎麼今天兩個人都悶不吭聲的,還都臭著一張臉?杜盈秀在心中嘀咕著。
「謝謝媽。我自己來。」
夏之維也不知道自己在跟她嘔什麼氣,他從來不會為這麼一點小事在計較,也許是失戀使他心情不好吧!他只能為自己找這麼爛的理由。
孫海芬收好自己的碗筷。
「奶奶,夏媽媽,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你就吃這麼一點?難得今晚夏媽媽下廚,平常你不是最愛吃夏媽媽煮的菜?怎麼?是不是夏媽媽煮的不好吃?」杜盈秀想讓氣氛愉快些,自嘲的說著。
「不是啦!夏媽媽煮的菜很好吃,我是真的吃飽了。」她實在食不知味,更不想看到他那張臉,只好早早起身。
「盈秀,別為難這丫頭了。」奶奶笑盈盈的拍撫著孫海芬的手背。「海芬,你人不舒服,就早點上樓去休息吧,待會兒碗就留給之維洗好了。」奶奶那雙洞悉人心的老眼看出了一點端倪——八成是這兩個孩子在鬧情緒。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埋頭吃飯的他。
「嗯!奶奶,夏媽媽,我先上樓了。」
她隨即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了樓。
奶奶仔細的看著夏之維的表情。
「之維啊,你是不是跟海芬吵架了?」
他頓了一下。
「怎麼可能!奶奶你別說笑了。」他心虛的說著。
「說的也是。依你那老實的個性,寧願自己吃虧,也不會跟別人計較,怎麼可能會跟海芬生氣呢?」
奶奶笑了笑,就此打住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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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紛飛,南台灣難得的一大早便下起雨來。
孫海芬弄好了早餐,正打算去推奶奶出來吃飯時,電話鈴聲響了。
她接起電話。
「喂。」
「海芬啊!」
「之筠,這麼早,什麼事啊?」
「海芬,今天一大早有廠商要來收貨款,可是我支票薄忘了拿,在我房間的桌上,你可不可以幫我送來?」夏之筠軟聲的求著。
「怎麼會忘了拿呢?」
「就前兩天回家時,忘在書桌上嘛!如果我自己回去拿,一來一往就得花一個半小時,你幫我送來啦!」
「好吧。我馬上出門,你等我。」
她掛了電話,跑到夏之筠的房間,找到了支票簿。
將奶奶推到了餐桌旁後,她跟奶奶交代了聲,就準備要出門去。
門一開,這才發現雨勢不小。
「丫頭,下雨天,千萬別騎摩托車去。」奶奶在屋裡叮嚀著。
「知道了。」
她拿起皮包,撐起傘,往村子的外圍道路走去,打算等半個小時一班的客運車。
這樣也好,避開了他去南投的時間,等下次再碰面時,昨天的不愉快就會煙消雲散了。
等了二十分鐘,客運終於來了,只是車裡卻像擠沙丁魚般。
這也難怪,下雨天,又剛好是上學、上班的時間,難怪一車子都是人,擠到都透不過氣來。
她被擠在中間的地方,勉強可以握到一個座位的把手。車子開沒多久,她就感覺有人貼在她的背後,而且還有一個硬物頂在她背後腰際的地方。
就算再擠,也不到這樣的程度吧!
她用眼尾瞄了一下,背後是個中年男人,正大咧咧的猛盯著她瞧。
那個中年男人一定看她又小又弱又好欺負,認定她拿他沒辦法,反正在這麼擠的車上,身體上的碰觸是難免的,她又能怎麼樣?
隨著車子的前進,中年男人的臀部開始有規律的前後搖動起來。
她一驚。雖然沒有真正男歡女愛的經驗,但這是常識,她知道那個男人想要幹什麼。
她又驚又恐,試著往旁邊挪了一小步。沒想到他也跟著挪了一步。
她不敢大喊出聲,怕別人不相信她。想她平凡的長相,有人會對她性騷擾嗎?她只好並命的往前擠,期望能擺脫中年男人的糾纏。
沒想到她費盡力氣擠到了前頭,那個中年男人也貼著她的背後跟到前頭,還對她邪惡的一笑。
這時,車子剛好靠站,趁著最後一名客人上車的時候,她突然的衝下車。中年男人沒料到她會在最後一刻下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車門關上。
光天化日被人侵犯的感覺令她既難堪又氣憤,她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發洩情緒,直到雨水一陣一陣的飄落,淋濕了她的臉頰。
雨水夾著淚水滑落,她就這麼孤零零的站在雨中,像站了一世紀這麼久。
夏之維遠遠就看見站在站牌下的她,他將車子停在她的面前。
她似乎沒發覺有車子停在她面前,心頭還餘悸猶存,直到一把傘,一個頎長的人影,替她擋住了雨勢。
夏之維看兒她的眼淚。
「海芬,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焦急的問著。
她抬眼,看見熟悉的他,淚水更是撲簌簌的掉下,所有的委屈全湧上心頭,她哭進了他的懷裡。
他用沒撐傘的手扶住她的肩頭。
「我們進車子裡再說!」
他先將她扶進前座,自己再坐回駕駛座,拿出後座行李袋裡的乾毛巾。
看著猶失魂的她,他一側身,替她擦著那頭烏黑的秀髮。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不是幫之筠送東西去店裡嗎?怎麼會站在這裡淋雨?」
早上要出門前,本想跟她說句再見的話,以彌補自己昨天的失態,奶奶卻說她送東西到之筠那裡,害他心裡有股莫名的失落,沒想到卻在這裡遇見了她。
他的大手還在她的肩上,替她擦著頭髮,對於他這樣的溫柔,她根本沒法拒絕。
接著他將她濕淋淋的外套脫掉,拿出自己的外套讓她披上。
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抽抽噎噎說著:「我剛剛在車上遇到了一個變態的色狼。」
「什麼!」他難得生氣的臉,此時青筋微露。
她將剛剛的事簡單的對他說了一遍。
「怎麼有這麼該死的男人!」他低吼出聲。
看著她受盡委屈的臉,他不知道該怎麼出言安慰,只好將她仍哆嗦的身體擁進懷裡。
「別哭了,把不愉快的事都忘了,下次別再去坐客運了。」
他用一手將她落在額前的髮絲順口了耳後。
貪戀他的懷抱,她靠在他的頸邊,讓驚恐的情緒慢慢的歸於平靜。
直到她的哭聲漸歇,空氣中異常的安靜讓她能感覺他胸膛底下快速的心跳聲,她的臉頰微微發燙。這樣的姿勢是有點曖昧,但明知他不喜歡自己,就讓她多眷戀一刻這難得的擁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