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向他,坐在他身旁,馬上發現了不對勁。?
「咦!」她摸了摸地上的大理石,站了起來,? 「這裡是?」她發現這裡不是戶外,但這麼多的星星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人工的。」他解答。
「人工?你說這些星星全是人工的?」她太驚訝了。
他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要她坐下。
她重新坐好,但心情與剛才已經完全不同了。
「這就是我的世界,就連天上的星星,都可以用錢買來——」
「那不一樣。」她打斷他。
他看著她,等她往下說。
「我覺得你很可憐,噢,對不起。」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她看見了他突然沉下的表情。
「沒有關係的,你說。」
她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說實話。
「在這種地方看星星,一點都不會快樂,這裡沒有泥土的味道,沒有青草的香氣,沒有和風的陪襯,沒有開敞的空間,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因為它是假的,所以讓人更覺得寂寞。我想,你應該常常來這裡吧,這樣並不好。」
她彷彿看見了一道孤獨的身影,坐在這個偌大的暗室裡,一個人仰頭看著數也數不盡的人工星辰,她突然覺得心好空,空得很難受。
「泥土是什麼味道,青草也會香嗎?和風會比冷氣更令人舒服嗎?你認為這裡還不夠大嗎?」
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采兒皺緊了眉頭。
他的眼瞳裡燃燒著激動的火焰,? 「從來沒有人跟我談這些,我聽到的聲音裡,永遠沒有這些東西——」
她的眼瞳裡閃著淚光,一抹微笑掛在她的嘴角,她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他震了一下。
「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美好,是用錢買不到的,是你必須靜下心來,自個體會的,改天,我們去戶外走走,我帶你去看真正的星星。」
他用一種很怪異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你現在把我當成小學生了嗎?」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對於某些方面來說,你確實是的,至少我認為你是。」她的眼瞳裡閃著光彩,看來相當動人。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她突然說。
他看著她,專注地傾聽著。
「我的父母一生務農,在他們身上我只看見了勤儉。他們節省了一輩子,買了一塊地,一間很溫暖的房子,原以為這就是我們全家人的幸福,但誰知道……一夕之間,我們家什麼都沒有了,爸爸媽媽辛苦了一輩子的成就全毀了。」說到這裡,她已經哽咽了。
他摟住了她,讓她依偎在他懷中。
她的思緒飄到了那段時候——
「原以為那已經是最糟的情形了,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才是令我最難過的。某天晚上,爸爸媽媽為了籌錢繳我的學費,結果兩個人騎著摩托車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們出了車禍——出了車禍——」
她哽咽得說不下去,最後索性趴在他身上哭了起來,眼淚滾滾而下,滑過她蒼白的臉。
他感到心痛萬分,她那時才多大?一想到她當時所承受的打擊,他簡直不敢想像她是如何撐過那段時間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才能撫平她的傷口,只緊緊把她整個納入懷中,讓她安適地坐在他的雙腿間,擁著她輕輕搖晃。
但,很快地,快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還以為她會哭得更久一點,可她沒有,她抬起頭抹了抹淚,立刻恢復過來。
「你相信人生是充滿希望的嗎?」采兒突然問。
他皺了皺眉。人生不是允滿希望,人生是充滿了戰鬥!他想這麼告訴她,但並沒有說出口。
采兒輕撫著阜爾駿皺緊的眉頭,? 「那時候,我剛高考結束,原本是打算讀中專的,可是因為沒有錢繳學費,所以到處打零工,後來我找到了一間花店的工作,遇上了一位很好心的老闆娘,從那時候起,我又開始了另一段生活。」
她看著他,眼眸閃著光彩。
「她教了我很多東西,也知道我的情形,她告訴我不要對人生放棄希望,每個人都像是一株花,你想活得精彩,就必須打起精神來,彎著腰,垂著頭,不用多久就會枯萎了。」她這是在說給他聽。
「她說得對。」他告訴她。
她點點頭,? 「嗯,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在花店裡幫忙,後來又在老闆娘的協助下辦理助學貸款,完成了學業。老闆娘更幫我租了現在那一間花店,讓我自己營生,後來我又發現爸爸在山上還留有一塊小小的地,當時因為土質不好,不適合耕作,又不能轉為建築用地,所以銀行並沒有把它納入擔保範圍內,但誰也沒想到,它竟然適合種花。」
她笑了出來,「結果它讓我又站了起來,這是爸爸媽媽留給我的愛。」?
他也笑了,很高興聽到她走過了那一段艱辛。
她突然凝起笑臉來望著他。
「那你呢?你的故事呢?」
聞言,他沉下了臉,因為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討論過他的「故事」。
他沒什麼故事,他的世界只是冷酷與現實,只有利益與權勢,沒有任何愛,沒有任何值得討論的,它們只有「乏善可陳」四個字可以形容。
看著他陰沉的臉色,她明白他還是不習慣與人分享心情。
不要緊,這種事本來就是需要時間學習的,而她會耐心地慢慢教會他敞開心胸,因為惟有敞開心胸,與人侃侃而談時,才能學會釋懷與處之泰然。
她諒解地笑了,? 「沒有關係,你不想講也不要緊。我今天之所以會告訴你我的故事,並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訴你,我遇到了許多的不如意,但是我從來沒有放棄過熱愛生命。那你呢?你對生命的看法如何?你過得快樂嗎?」
他愣了一下,接著陷入沉思,最後他老實回答:「並不盡然。」
「所以我才說,就某一部分而言,你依然還是個小學生。」她仰著頭看他,眼底又出現了他所熟悉的光彩。
他打量著她,人工的星光在她頭頂閃躍,照出她清秀的臉龐,她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粉綠色的禮服映著粉頰,顯得柔和婉約。
他看得她好不自在,她有點窘迫地拉了拉衣服,? 「拜託,別用那種眼光看我,好像想看穿我似的。」
「有嗎?」他心不在焉地應道,那雙迷人的黑眸仍定定地凝視著她。
她,好美,他不曾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她透明得像只琉璃,而他則污濁得一團漆黑,突然間,他覺得這樣抱著她,好像褻瀆了她。
她看見他又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我穿這樣很奇怪是不是?」她低下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我早就知道這種衣服不適合我——」
「不,」他用雙手緊緊圈住她,? 「你很美,相當的美,真的,相信我。」
他低沉而壓抑的嗓音吹拂著她的耳畔,她顫了一下,全身的力氣都於瞬間消失了。
她軟軟的身子依偎著他,頭枕在他的肩窩上,看著他修長的雙腿緊靠著她的腿,又多出了好大一節,她笑了。
這樣的姿勢一點都不讓她覺得窘迫,反而令她有種很幸福的感覺,好像她從一出生就在尋求這樣的保護。
她是愛他的,她這樣肯定地告訴自己。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當他聽見她的表白時,要說「謝謝」了,因為他是那麼寂寞,那麼不善於表達自己——
哦,老天,她覺得她有滿心的愛急著想要獻給他,她要重新溫暖他的生活,重新讓他快樂起來,不再讓他老是皺著眉頭——
對,她要改變他,要在下一次她再說愛他時,讓他也回答她——我也愛你!
唐采兒如此陶醉地想著。
☆☆☆☆☆☆☆☆☆☆ ☆☆☆☆☆☆☆☆☆☆
夜愈來愈深了,唐采兒偎在阜爾駿的懷裡開始有了睏意,她打了一個呵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像已經很晚了哦!」她問。
他用很怪異的眼光看著她,? 「想回房了嗎?」
她震了一下,聽出了弦外之音,整個人僵硬了起來。
他笑了。
他用雙手揉著她的雙肩,按摩著她的背脊,俯身向她,唇靠在她的耳畔輕語:? 「我知道你很累了,而我很樂意提供肩膀讓你當枕頭,你就這樣子睡吧。」
她很快地轉過身來看著他,他的雙眸則發著光,其溫柔不言而喻。
「睡吧,我很喜歡這樣抱著你,你就讓我一直抱著吧!」他說。
他的嗓音好溫柔、好誠懇,她聞言不禁為之動容,濡濕了雙眼。
但是——他今晚說要她留下來,就是這個意思嗎?她還以為——老天,她真是個大色女!
不,不對,她小相信他只有這個意思,現在都已經是什麼時代了,她不相信這只是她一個人的誤解。
「你說要我留下來陪你,就是這個意思嗎?」最後,她還是鼓起了勇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