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她愈來愈好奇了。
司徒煉噙著笑意朝她走來,她心一凜,這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要逃,白白浪費這個大好良機。
於是她立刻打開車門,裸著腳跨出車子,強忍住腳踝的疼痛,一跛一跛地衝向車道。
但她沒走幾步,整個人就被司徒煉拉住,她大驚,奮力揮拳掙扎,嘴裡直喊道:「放開我!」
「別走動!再動下去妳的腳會更痛。」他扣緊她的手臂,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何早已消逸,換上的是一種沉凝的表情。
「我的腳痛不關你的事!走開!」她用力甩開他,向後顛躓了一下,右腳一著力,頓時痛得她站立不穩。
他擰著眉,一把橫抱起她,沉聲喝道:「妳這個丫頭,別在我面前像個瘸子一樣走路!」
她被他兇惡的口氣嚇了一跳,抬頭看他,發現他竟然臉色有些蒼白,不禁一怔。
他那總是帶著挑釁調戲的眼神變了,黑湛湛的瞳仁中有一道深沉的悒鬱閃逝,這一瞬間,不知為何,他看起來竟然有點落寞……
「妳以為妳這樣跛著腳能逃到哪裡去?」他調整了情緒,又換回他原有的調認,嘲弄地冷笑。
「哪裡都好,只要能離你遠遠的。」她懊惱自己的情緒怎麼老是會被他牽著走。
「妳以為妳逃得了嗎?妳注定要和我在一起,這是妳的命。」他調侃著。
命中注定?
她臉色刷白,那個算命師的話又閃過腦海,心沒來由地變得又慌又亂。
「乖乖在車上等我,我換個輪胎,馬上就走。」他抱她回車上,接著俐落地更換破掉的那只輪胎。
當車子再度上路,方垠開始感到絕望,好像,她將像卜卦的預言一樣,永遠也逃不出司徒煉的手掌心了,永遠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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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方垠被帶到一個偏僻的郊野,四周漆黑一片,寧靜中還有著唧唧蟲鳴。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帶我來這裡要做什麼?」她不安地喝問。
司徒煉停下車,來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就著車內的燈光,拉起她的右腳。
「啊?你要幹什麼?」她愕然低斥,急著想把腳縮回。
「光著腳,踝骨扭傷了,居然還亂走。」他盯著她沾著泥土的雪白腳掌,擰眉責備。
「不要碰我……」她輕喝,不太習慣被人碰觸雙腳。
「別動,讓我看看。」他握住她的腳踝觀察。
「不用了!」她怒道。
「安靜點,女人的腳很重要的,萬--傷及骨骼,走路就會跛……」他話到一半,突然沉默不語。
她發現他變得不太對勁,好像想起了什麼感傷的事,俊朗灑睨的臉蒙上一層灰澀。
幾秒後,他抬起頭看著她,又恢復了調笑的口氣道:「看著美麗的女人跛腳走略,是會讓男人心痛的,知道嗎?」
她一怔,他雖笑著,但眼中卻有抹掩不住的疼惜和悵然。
「我只不過是小小扭傷而已,沒那麼嚴重……」她的心驀地縮緊,別開頭,不敢直視他此刻的眼神。
「那也得好好處理才行……」他說著輕輕按捏著她的傷處,
「啊!好痛!」她低叫。
「看吧,還說不嚴重,都腫起來了。」他眉頭微蹙,拿出剛才在便利商店買的冰袋和藥品,小心地幫她擦乾淨雙腳,又替她的腳踝冰敷,上藥。
冰涼的感覺稍微化解了她腳上的疼痛,她的精神緩和不少,一抬眼,不禁被司徒煉專注的模樣牢牢吸住目光。
他是怎麼了?怎麼好像從她腳扭到之後他就怪怪的……
「我的母親長得很漂亮,可是……她走路是跛的……」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緩緩抬起頭,用一種深邃得讓人輕顫的目光看著地。
她微愕,忽然聽他提到他母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的腿骨從小就被打斷,所以一直沒辦法像正常人那樣走路,我每次看著她那樣走路,都會覺得很難過……」他的嗓音變得低沉幽然。
他美麗的母親最讓他心痛的不是她的冷漠,而是她的瘸!
那彷彿是上帝失手弄壞了腳的人形作品,她的缺陷,從以前就是他心中的一道傷痕,尤其在發現其他人異樣的眼光時,他就會感到莫名的痛楚。
而剛才看著方垠微跛的模樣,彷彿和他母親的身影重迭了,讓他的心一陣抽痛。
「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我不想知道你母親的事……」她不想聽他的故事,更不想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因為比起他的油腔滑調,她更怕他這種深刻的表情。
他眉心的直紋,悒鬱的眼神,帶著濃濃親情的口氣,都會嚴重擾亂她的心跳,讓她不知所措。
「也對,我幹嘛跟妳提起她呢?跟妳又沒關係。」他自嘲地啐笑著,包紮好她的腳踝,起身靠在車門旁,拿出一根煙叼在口中,點燃。
「你母親……就是你桌上照片那個女人嗎?」她忍不住脫口問。
「是啊,」他吐出一口煙。
「她看來有點面善……」她還是想不出是否在哪裡曾見過照片上的女人。
「也難怪妳會這麼覺得……」他瞄她一眼,咕噥道。
「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母親是個超級大美女,很多人都覺得她像某個明星。」他又道。
「看來,你很愛你母親嘛!」她發現他提到他母親時口氣就變了,
「我是很愛她,可惜她好像不太愛我。」他的臉在煙霧中變得冷硬。
「為什麼?」
「因為她的心都在別人身上……」他的口氣有著埋怨。
「別人?誰?」她奇道。
他不想再說下去,轉頭看著她,譏諷道:「妳不是說這不關妳的事嗎?幹嘛一直問?」
她一怔,有點氣自己幹嘛和他聊起來,閉上嘴不再多問。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靜寂,這時,一陣清涼的山風吹來,飄來一股野花香氣,他嘴角一勾,張開雙臂仲個懶腰,深深吸了一大口氣。
「好香啊,妳知道這是什麼花的香味嗎?」他看著她問道、
「不知道。」她冷淡地道。
「妳啊,滿腦子都是工作,偶爾也該讓自己休息一下,看看花,看看風景……」他搖搖頭,不得不說她幾句。
「我沒時間。」她還是冷著小臉。
「妳這麼拚命,到底得到了什麼?妳只注意妳手中的事,卻不懂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才會惹來禍端。」他話中有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一凜。
「沒什麼,只是勸妳要注意周圍的人,別被利用了還不自知,這個世界多得是一些陰險狠毒的小人,隨時都會把妳整倒。」他好心規勸。
「你是指你自己嗎?我見過最陰險的小人不就是你嗎?」她冷哼。
「我對妳還算好呢!真正的惡人妳大概沒見過吧?」他輕笑。
「還敢說?你如果不算惡人,這世界就沒壞蛋了。」她咬牙怒瞪他。
「唉!所以說妳還太嫩,要和男人一爭長短火候還不夠……」他話說到一半,像是發現了什麼,忽然熄掉了煙,走向草叢。
「喂……你要去哪裡?」她詫異地問。
「我給妳看一樣東西。」他彎身在草叢中不知在捕捉什麼,接著雙掌包合著,回到車旁,遞到她面前。
「是什麼?」她愣了愣,疑感地問。
他打開雙手,一點小小星光從他手中飛出,一閃一閃的就像在向她眨眼……
「哇!這是……螢火蟲嗎?」她驚奇地睜大雙眼。在都市裡長大的她只有在電視上和書上看過螢火蟲。
「是啊,這一帶的螢火蟲滿多的,要不要看?」他笑問。
「不要,我不想看……」雖然她很好奇,可是她才不想和他去看什麼螢火蟲。
「哎,走啦,我帶妳去。」他不管她的拒絕,直接抱起她就往草叢走下溪澗。
「啊,放開我!司徒煉,我說我不看--」她急喝,掄拳捶著他。
他沒理會她的吵鬧,逕自來到溪邊,將她放在草叢裡,才在她耳邊道:「噓,小聲點,妳會把牠們嚇跑的。」
「什麼?」她生氣地轉頭,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一整片的微藍亮光沿著蜿蜒的小溪閃爍,像一顆顆下凡遊戲人間的星子,迷了途,忘了回家的路,才集體棲息在這裡嬉鬧……
她屏息地看著這美麗的景象,久久無法回神,在她的刻板印象中,這世界並沒有什麼值得她去觀賞的東西,反正這些大自然的美景,在電視上或是一些地理雜誌的光碟裡就能看見了,她從來不好奇。
但現在親眼目睹,身歷其境,她才明白大自然的美有多麼神奇,這份感動不是透過別人的鏡頭或電視就能領略的。
「怎麼樣?漂亮嗎?」他輕聲問。
「好美……」她心馳地盯著那些光亮,忍不住喃喃驚歎。二十八年來,她第一次把注意力從自己的事業跳脫出來,第一次停下衝刺的腳步,欣賞身旁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