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洛岳看著她良久,那眼底透露著竟然是悲哀!
「你從不覺得我們這樣很悲哀嗎?一個不能主宰自己人生與愛情及婚姻的人,不是很可悲嗎?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女人呀!幫助企業締結聯盟,比找到一個愛自己的男人來得重要嗎?」
唐洛岳緊握住她的雙手,反問了她。
她跟洛岳認識這麼久以來,歷經過無數次的擁抱與親吻,卻沒有一次的觸碰會讓她感受得那麼強烈!而這個觸碰,居然僅僅只是他握住了她的雙手。
她可以感受到炙熱的溫度傳進她掌心,而順著血液流進心裡的,是唐洛岳從未對她有過的──真切關心,這分關心太過突然也太過荒唐,因為這一切代表的,居然是「可悲」兩個字!
她簡直不敢相信,以往與她一模一樣的唐洛岳,竟然被一個小小的秘書、一段所謂的愛情改變了!他們以前明明有著一樣的共識──不論婚姻、企業──這是他們的責任,他們無權選擇自己的戀情!所以那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更加的不真實!
但是唐洛岳卻只是再搖了搖頭,告訴她,原來到今天他才知道他自己是多麼可悲的一個人。如果他是可悲的,那一直與他是鏡子互映的她,不也意味著相同的可悲嗎?
可悲?可不是嗎?束顏歆自己也深深這麼覺得。她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份體認,但她不會表現出來,因為這是她再怎麼痛苦也必須走的路!
但是應該與她一樣的男人卻停下了腳步,因為愛情而變了。他露出她從沒見過的開朗笑容,因為愛情讓他體認到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決定要用自己的雙手去掌握自己的人生!
她被扔下了,束顏歆在一瞬間有著強烈的感覺,只有她依舊站在鏡子前面,而映出來的另一個人已經消失了。她不否認她有著慌張的感覺,但不是為了婚姻上的遺棄,而是為了合作案上的問題。
唐洛岳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出這樣的態度,甚至第一次在她面前就拎起了外套,想要去尋找他的愛情。
「我要為自己的人生尋找意義。」唐洛岳扔下這麼一句,她站在他面前,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阻止他。
她只得目送著唐洛岳離開自己的眼前,萬般思潮應該會向她蜂擁而來,她應該要決定未來該怎麼做。喜帖都出去了,她不能夠逼著唐洛岳結婚嗎?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計劃順利完成呢?
但是……這些她原本應該想的,她竟然都沒有去想。
因為唐洛岳臨走前對她說:她變了。
變了?她也變了?不!變了的應該只有他唐洛岳一個人,為了愛情而變化的傻子,為了愛情而將所有事情搞砸的笨蛋!
為何要說她也在變?為何叫她不要抗拒自己的變化?她沒有在變!她也沒有抗拒!這個根本不瞭解她的未婚夫,憑什麼那麼自以為是的對她下著評斷?
但是從唐洛岳離開辦公室那刻起,她卻無法避免的一直想著這個「變」的問題,而且她動搖著,被心底某個男人動搖著。
很糟糕!她現在心裡頭動不動想著的人就是張皓璁,他的笑容、他的言語、還有他自以為是的溫柔式霸道,都盤旋在她的腦海當中。
她只要一閉上眼,就能夠回憶起今天中午,他在辦公室裡第一次的怒吼。
他對著她大吼,不是罵她、不是威脅她,而是再度搬出那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大聲吼著!他愛她……他愛她!
還有那個幾乎要把她融化的擁抱,她被強力的手臂環繞著,有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與心跳速度。
他明明就只是一個死皮賴臉的無賴,成天嘴上掛著他愛她的話語,用一見鍾情爛借口,僅僅這樣,她曾幾何時也被催眠成理所當然?
中午時間,他理所當然要出現、她理所當然的等待、他理所當然的該準備美味的飯盒、然後理所當然的陪她一起吃飯。
其實就連他對她親匿的稱呼,那副他癡情於她的態度,好像也都變成理所當然了!
真是討厭!她到底怎麼回事?就連這幾天,她也都期待著電話響起,多希望接起電話時,對方會是溫柔的張皓璁。
她真的生病了!真的變了!她是否一步步朝著愛情的泥淖中走去?她最怕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她是一個不能擁有自己愛情的人,所以她一直排斥著戀愛;因為即使她對一個人有了憧憬與愛戀,接下來卻不能勾勒兩個人的未來。
但是,連洛岳都能夠為了愛而付諸行動,去掌握自己的人生,難道她就不行嗎?
或許她……可以……或許──
「顏歆。」
威嚴、低沉的嗓音倏地從門的那一邊傳來,嚇了束顏歆好大一跳。
她不是說過不要任何人來打擾嗎?爸爸也一樣。今晚她的心神不寧、心緒紛亂,什麼都不想談、什麼也不想講!
「爸……我今晚無法談事情。」束顏歆走到門邊,隔著門說話。
「開門。」束連升帶著命令的口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又是這樣不容反駁的語氣。她不懂,她已經聽夠了他的話,已經夠唯命是從了,現在她只想要一個人度過安靜的夜晚,都成了一種奢侈嗎?
束顏歆還是開了門,但是絕沒有好臉色。
「我聽說洛岳的事了,為什麼都沒聽你提起?」束連升一進門,推著輪椅就氣急敗壞地往內走。
「我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束顏歆關上了門,冷冷地開口。
「有什麼好說的?唐洛岳那混帳去請了國內知名的徵信社,就為了找出他那一個總裁秘書!這麼大的事,你覺得沒什麼嗎?」束連升厲聲念著,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之前他跟秘書的事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問了你,你還說那只不過是風聲罷了!結果現在事情搞成這個局面,他還有臉打電話來……」
「打電話?」束顏歆倒是回了神。「誰打電話?」
「還會有誰?還不是唐洛岳!他剛打電話給我,說你的手機關機,電話沒人接!一接到我手上,還說了一堆對不起!什麼婚禮的事必須重新考慮。你到底在想什麼,事情為什麼會亂成這樣!」
束顏歆瞄了一眼床上的手機,她把手機關了,難怪洛岳會打到爸爸那邊去……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洛岳已經下了決定,要把她遠遠的拋棄。
「洛岳戀愛了。」束顏歆走到束連升跟前的小桌邊倒酒。「而對像不是我。」
「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你跟洛岳好好的嗎?」束連升急切的問道。他不懂在婚禮前幾日,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我們是好好的啊!好好的說話、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約會、好好的談公事。」束顏歆搖晃著手中的水晶杯,輕歎了一口氣。「不過就是沒有好好的戀愛。」
「嘎?」束連升一愣,他一時無法意會一切。「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都是要結婚的人,怎麼會孩子氣的玩這種花招……」
「沒有人在玩,爸。」束顏歆正經八百的盯著束連升。「洛岳找到了他的幸福,而那個人並不是我。事情就是那麼簡單。」
束連升睜大老眼看著眼前微醺的女兒。她雖然微醺,但說話卻遠比平日更真實的表達出她的情感波動。他只是無法理解,明明是天羨佳偶的一對,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結果?
「這關係著多大的事情,你知道嗎?不只是你跟洛岳,還有巖上集團和連升金控……」束連升用力一拍輪椅扶把,顯得怒不可遏。「你們不能把一切當兒戲,這牽扯未免太大了!」
「這不是問題,您放心好了。」束顏歆一口氣灌進紅酒,很從容的說著。「反正是我要甩了他!」
「顏歆?」束連升訝異的叫了出聲,面對女兒那句話。
「我會召開記者會,公開我跟洛岳的婚約破裂,而且是由我束顏歆甩了他!」束顏歆高高的抬起頭。「這點起碼的面子非給我不可,因為我已經留了幸福給他。」
「顏歆!這不是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這個婚禮勢在必行!」束連升老歸老,吼起來倒是中氣十足。「你要想想,所有的結婚事宜都進行得差不多了,不能說停就停!更何況,兩間企業的合作案已經箭在弦上,我們──」
「一切都停止!」束顏歆倏地回首,眉心皺起。「我們連升金控就算失去了巖上集團,也不會怎麼樣。爸,損失比較大的應該是洛岳他們吧?你緊張什麼?」
「可是、可是對我們也不是全然沒有影響……」明明一旦聯手,連升金控成長指日可待,還可以一躍成為掌控全國經濟的指標……
「國內企業那麼多,還沒結婚的第二代那麼多,怕什麼?」束顏歆冷笑一聲,她終究是走在不歸路上了。「沒有巖上集團,換一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