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簡言摘下眼鏡,站起身走出書房,無意識地走到俞悅房門前,靜靜地深望一眼,彷彿想望進裡頭人兒熟睡的臉,他眼神一沉握緊拳頭,忍住想進入的衝動,轉頭想離去時卻聽見裡頭傳來低低嗚咽的聲音,心一緊,馬上推門進去。
微弱的月光灑在俞悅淚痕未乾的臉龐上,她被惡夢糾纏得醒不過來,如珍珠的淚水像是道盡一切悲傷地不斷湧出,蒼白的唇不斷痛苦地呢喃。
「俞悅?」廉簡言輕步走向床邊,輕聲喚著。
他坐在床邊愛憐地輕撫著床上人兒濡濕的臉龐,才稍一低頭就被俞悅憂傷的囁囁給怔住了。
「……對不起,寶寶……沒保護好妳,對不起、對不起……」
廉簡言的心被俞悅無心的話扯出一道又一道深不見底的傷痕,悔恨和愧疚的思緒讓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裡,像是呵護一件珍寶,想把她嵌入身體裡卻又害怕捏壞了她,下頜頂住她的額頭,無奈的歎息一聲又一聲在他心中迴盪,俞悅像淚罈子般不斷將淚水灌進他的身體裡,斷續的哽咽聲叫他難受。
「嗚……嗚……」俞悅突地一陣顫抖,緊咬著下唇,無論她怎麼掙扎就是無法從惡夢裡醒來,就算它只是夢也足以傷得她千瘡百孔。
廉簡言只能緊抱著她,期望能給她一點溫暖對抗夢魘,她脆弱無力的模樣讓他心裡驚起滔天駭浪,每一滴落下的眼淚彷彿都在指控他這個謀殺她愛情、謀殺孩子的劊子手……
人總要到失去時才會懂得曾經擁有的是多麼珍貴,現在他每一日每一夜都在為自己犯下的錯悔恨,他多麼希望這一切能再從頭來過,他一定會好好待她,俞悅流產的那一天他為了測試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乎她,居然眼睜睜地讓她誤會惜玉,害他們的孩子……
他沒有資格當父親吧!他連丈夫該怎麼當都不會。
「真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俞悅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好像有股安心的力量在幫助她,在廉簡言的懷裡緩緩的平靜下來,深深地進入夢鄉……
廉簡言向來冷厲的黑瞳,此時全映著俞悅細緻的臉蛋,表情換上了一種全新的溫柔,而這溫柔只對她展現。
他輕擁著她嬌弱的身軀一夜無眠,微弱的月光透過輕風吹起的簾子,灑在兩顆逐漸融合的心上……
清晨刺眼的陽光熱烈地照在俞悅半合的睫毛上,受不住過於明亮的光線,俞悅緩緩睜開了眼,難得睡飽令她驚訝,轉頭看向環抱住自己的熟睡臉龐,倏地一股暖意襲上全身。
俞悅眨眨濕潤的大眼,隨即明白昨夜在惡夢裡徘徊時,那股安定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他,就這樣摟著她睡了一整晚嗎?
結婚以來,少有幾次睡醒時他在自己身旁,現在原本該睡在書房的他卻悄悄跑到她的房裡?那一抹小小的火焰似乎又悄悄燃起,縱使不願也壓不下了呀!
只是她可以期待嗎?真的可以嗎?
原本熟睡的人此時無聲無息地睜開眼,一抹笑意竟浮上他的臉,像是摸透了她的思緒般。
「睡得好嗎?」聲音清晰,分明老早就醒來了!
「你!」俞悅瞪視著他,有一股被捉弄的不快。
「我可睡得不太好。」清冽的眼神分毫不放過她,下意識摟緊了她。
俞悅皺眉,不悅地推推他。「那你回書房睡去。」不習慣他無來由的親近、不習慣他這從未有過的……溫柔蜜意。
不理會她的抗拒,廉簡言逕自說著:「這可不公平,我陪了妳一整晚,現下該換妳了。」
俞悅怔住,不是因為他的霸道無理,而是他語氣中的寵愛。
那股愛意又聚集在她胸口,她暗罵自己,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如此簡單又愛上他?
難道她得到的教訓還不夠多、不夠深嗎?
但她的身體卻違背她的心意,自動往他身上靠去,只為多汲取一點點溫度……
廉簡言感受到她的依偎,心中大喜,呵護般地擁住她,一靠近她卻忍不住心中情潮,一低頭就吻住了她,帶領她進入另一個歡愉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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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桂娟接到父親俞正平回來的消息,趕忙回到家裡,一走進客廳就見到父親安適地坐在沙發裡,大步一跨就向父親發難。
「爸,我已經好幾次叫人通知你,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俞正平正眼也沒抬一下,閒適地泡著茶,一點也找不到長途飛行後的疲累。
「有點事。」
俞桂娟有點氣父親閒適的模樣,想必他一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不管是什麼事都不重要,你知不知道廉簡言他……」
俞正平停下手邊的動作,緩緩看著盛氣凌人的女兒,睿智的眼神絲毫沒有老邁之氣。
「桂娟,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那悅悅的事……」俞桂娟皺起眉,不明白父親的意思。
俞正平沒有正面回答女兒的話,抓起身旁的手杖,握在自己身前,鎮靜的看著女兒。
「我帶了一個人來見妳。」
沒有理會女兒的詫異,他逕自喊著。「出來吧!」
隨著俞桂娟不能置信的雙眼,曹永凡慢慢踱步至兩人眼前,愧疚的眼神望向他曾經義無反顧背叛的妻子。
「桂娟。」曹永凡低下頭,不敢正視她。
俞桂娟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怒不可遏地指著他問父親。
「爸,這是什麼意思?」她氣得連手指都停不住顫抖。
一派鎮定的俞正平在此時緊張的氣氛裡,顯得特別顯眼。
「我不希望妳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中,所以我特地派人去美國找他回來。我希望妳能跟他好好談談。」說罷,俞正平歎了口氣,過去是他太縱容女兒了!
見到背叛自己的丈夫,俞桂娟不禁冷笑。
「談?還有什麼好說的!爸,你忘了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想到被背叛的難堪與痛苦,俞桂娟轉頭氣急敗壞地指著曹永凡罵。
「你居然還有臉回來!滾!這裡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憤恨的情緒在她心裡翻攪,恨不得撕毀這男人千千萬萬次。
「咚!」一聲,曹永凡在俞家父女面前跪下,乞求原諒的眼神真真切切的呈現在他們跟前,愧疚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客廳裡。
「我知道我錯了,這幾年來我也很後悔,我不敢求妳的原諒,但請妳看在女兒的份上,讓我見見她。」
「她不是你的女兒!從你遠走高飛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你有什麼資格說要見她?你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嗎?」被拋棄的痛苦,怎麼可能因為他一句道歉、一聲歉疚,就能一筆勾消、煙消雲散?沒有這麼容易!
俞桂娟責難地看著父親。「爸,你為什麼在這節骨眼上帶他回來?」
俞正平依然坐在沙發上,彷彿對眼前的情景不為所動。
「我是為妳好,過去妳一直活在婚姻的陰影裡,我心疼妳強裝堅強,想不到這反而害了妳,還連帶影響了悅悅,桂娟,不能再這樣下去,妳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悅悅想,妳的想法和態度對悅悅造成多大的傷害,現在傷害已經形成了,過去無法重來,但至少我們還可以挽救。」
「悅悅怎麼會是我害的,害人的是他!要不是他……」
「砰!」地一聲,俞正平忽然拿起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敲,難得嚴厲的眼神直逼視女兒,硬是要逼她走出陰影。
「妳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悅悅的婚姻在妳的主導下難道好過了嗎?」
俞桂娟猛地一愣,自己的錯誤歷歷在目,怎麼也無法否認,軟弱襲上心頭,淚水在清麗的臉上縱橫。
是她!要不是她,女兒怎會有這樣殘破不堪的婚姻,又怎麼會失去了孩子……
俞正平雙手握著手杖,看著女兒沉重的長歎一聲。
「桂娟,該停止妳的任性妄為了,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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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內,祝秘書正在對廉簡言作今日的行程報告,看總裁如此冷淡的神色,也不知到底聽進去沒有?
近日來看著俞家大大小小的事不斷發生,弄得全公司上下也拿來當茶餘飯後的閒話,對於俞家孫小姐流產每個人都抱以同情,也因為知道他們夫妻不和,公司的女職員有不少人抱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想法,對總裁頻送秋波,但因為總裁的冷漠嚴厲而又打消了這種念頭。
倒是最近總裁反而成了新好男人似的,應酬一概推掉,每天乖乖回家報到,有人說他終於被俞悅感動而浪子回頭,也有人說這是因為俞正平快回來了,所以才做做樣子,不過任憑大家猜測,從總裁臉上倒是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祝秘書合上行事歷,恭敬的對廉簡言說:「總裁,這就是今日的行程,除了一些必要的會議,其他應酬已經都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