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那你說皇上會是什麼意思?」
「你想想,皇上如果真有意讓大阿哥娶丁千巧,大可再下一道聖旨,強迫大阿哥娶了就是,反正他是皇帝,他的命令誰敢不從?可是皇上這樣做了嗎?」
多真想了下,開心地搖搖頭,「沒有!」
「這就對了,皇上只是把大阿哥圈禁起來,並沒有叫他再娶丁千巧。寶兒,你想過皇上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多寶趴在板床上很認真地想著。把阿哥圈禁起來,對皇子而言,可以說是最嚴厲的處罰了,但這也不一定。像當年康熙爺爺也是把十三阿哥胤祥圈禁了十年,用意卻不是罰他,而是怕他出去闖禍,沒人護他周全,所以才把他圈禁起來保護……
多寶想到這兒,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額娘,你是說皇上把隆哥哥關起來,不是為了罰他,是為了要保護他?」
朱小小點頭,「可以這樣說,不過皇上最主要的目的,應該還是在等。」
「等什麼?」
「等時間啊!」
「等時間做什麼?」
「說你笨你還真的變笨了,你想想,什麼人最怕時間,也最期待時間的?」
「嗯……老人家怕時間,女人家怕歲月,小孩子又急著想長大,所以是……」她對上朱小小狡猾的眸子,「丁千巧!」
「沒錯,正是丁千巧。」朱小小站起身,在狹小的通道裡走著,「我和皇后娘娘都不相信丁千巧肚子裡的孩子是大阿哥的,可她又一口咬定,而大阿哥也不辯解,所以我才想,皇上是不是早就洞悉這一切,因此故意把大阿哥關起來,想靜待時間,等丁千巧把孩子生下來。只要孩子生下來,要證實孩子是不是大阿哥的就很容易了。」
「萬一孩子真是隆哥哥的呢?」
「那就到時候再打算了,但如果孩子根本不是大阿哥的,你說,咱們英明的皇上會如何?」. 「當然是判她一個欺君罔上的大罪,一刀砍了。」多寶笑嘻嘻地說著,彷彿已經將丁千巧就地正法似的。
「那倒不一定,但我想到時候鐵定有好戲看!好了,你乖乖趴著,額娘幫你擦藥,勇敢些,可別又哭又叫的喔!」
「知道啦,額娘。」
☆ ☆ ☆
朱小小猜得沒錯,煜祺之所以將德隆圈禁起,來,確實是為了等時間,等丁千巧把孩子生下來,也等丁千巧自個兒露出狐狸尾巴。
丁千巧是何等聰明的女人,她怎會不知道這點。她知道煜祺定是對她起了疑心,否則不會莫名其妙地把德隆圈禁起來,因為圈禁可是大罪,而德隆並沒有犯什麼了不得的大罪,所以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想想辦法才是。
於是這天,她獨自離開居住的宅邸,來到東四南大街一間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的老房子前。
她舉手敲門,待兩短三長的響聲過後,門應聲而開,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門後。
那男子一見到丁千巧,眼睛驀地一亮,伸手將她拉進門,低頭就想吻她。
「高朋,別這樣,我有話說……」丁千巧推著他。
「我不想聽,我想你想得快發狂,現在我只想愛你。」
說完,不待丁千巧回應,他便一把扯開她的衣衫,跟著將她按倒在地,大剌剌地佔有了她。
丁千巧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她浪蕩地迎向高朋,接受了他的佔有。
久久,高朋起身穿上衣裳,拿來一瓶酒自斟自飲起來,「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見德隆。」
高朋倒酒的手陡然停在半空中,「德隆?你說的是聶冰吧?」
「沒錯,我想見他!」
高朋冷笑一聲,「我又不是皇帝,你找我做什麼?想見他就找皇帝去,別來找我!」
「皇帝已經對我起疑了,如果跟他說,他根本不會讓我見德隆,所以我只好來找你。」
高朋斜睇著她,「難道我就有辦法嗎?」
丁千巧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你當然可以,雖說現在德隆被築高牆圍了起來,但我知道那道牆對你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你願意,你就可以進去。」
高朋喝了一口酒,「你為什麼想見他?你明知道他根本不喜歡你,也不愛你,為什麼你還處心積慮地想去見他?」
丁千巧臉色一白,「我……我要報仇,我需要德隆幫我報仇。」
「報仇?要報仇我就不行嗎?為什麼非他不可?」
丁千巧抬起頭看著高朋。「我知道,但如果由別人來做的話,就失去義父偷抱走德隆的意義了。」
高朋眼睛一瞇,恍然大悟地道:「原來當時抱走孩子的人就是聶青!」
「是,義父之所以抱走德隆,為的就是希望他長大後能為我戴氏一門報血海深仇。」
「戴?你本姓戴?」
丁千巧點頭,「是,為了逃避朝廷的追查,我改姓丁,而我的叔父則改姓聶。」
「叔父?原來聶青是你叔父,我還以為他是你爹。到底是什麼事需要讓你們改姓?」
「那自然是……」丁千巧本想說些什麼,但卻又突然住嘴。「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反正我的一家都讓皇帝給毀了,所以我要報仇,我要殺了皇帝替我的家人報仇!」
「但你認為聶冰會這麼做嗎?他素來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連在冷水寨時都不肯上岸去打劫搶奪,更何況是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這正是我要你帶我去見他的原因。」
「見了他,他就會聽你的話,會幫你?」
「他不會聽我的話,但如果我們手中有一個人的話,那他不聽都不行了。」
「誰?」
「那個小丫頭,多寶。」
☆ ☆ ☆
德隆手裡拿著一包蝦米坐在池塘邊,一面灑著蝦米餵魚,一面環顧這景致優美的花園,只覺心裡一片平靜。
他被圈禁在這兒已經有一個月時間。
這一個月裡,沒有任何人來看他,除了兩、三個奉命照顧他起居生活的僕人外,所有的就是這一池魚,以及這一片富有江南氣息的山水園林。
可他的心,卻是從沒有過的平靜與踏實。因為在這裡,他可以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他既不是冷水寨的首領聶冰,也不是剛認祖歸宗的皇子德隆。在這裡,他就只是一個人,一個伴隨著日昇日落,伴隨著花草蟲鳥過日子的平凡人。
這是他一直想要的,就這麼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
過去在冷水寨裡,他雖想過這種生活,但卻為了寨裡兄弟們的生計而得不到;想不到,現在居然在他成為皇子之後得到了,這難道是上天在與他開玩笑?
如果是的話,這玩笑也未免開得太過大了!
也許沒有人會像他一樣,剛爬上雲端就為了一個女人,為了一項他根本辦不到的遺言而摔下雲端,但這是他心甘情願的,因為這樣對他來說反而更好,沒有恩怨情仇,沒有名利追逐,有的只是平淡。
可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個成天蹦蹦跳跳,既衝動鹵莽勇敢又熱情的小多寶。
她還好吧?讓內務府打了十個板子,一定疼得她哇哇大叫吧?
那丫頭素來天真活潑、膽大妄為,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一個丈夫,就劫婚和丁千巧搶;覺得皇上說話刺耳,就嚷嚷著要收回問候皇上的吉祥話,氣得皇上當場變臉。那丫頭到底在想什麼啊? ,
但他可以想見她現在一定為了他被圈禁在這兒,而急得到處想辦法。
認真說來,這世上真心對他好的,大概只有多寶一人。之前他雖有義父,但義父對他卻是嚴厲多於愛護,苛責多於教導,讓他永遠也不懂為什麼義父高興時也責打他,不高興時也責打他,還不准他叫他義父,只要一叫,他就罰他在水裡浸泡上一天,凍得他渾身發抖。
現在他終於懂了,原來義父並不愛他,他之所以把他養大,只是為了要報仇。
至於皇上和皇后娘娘,雖然他知道他們是自己的親生爹娘,但相隔這麼多年,父子間的情感總是疏遠而陌生,加上丁千巧的緣故,使得他心中總有著一種看不見的疙瘩存在。
因此說來說去,真正關心他、真正願意為他拚命的,大概就是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毛毛蟲了。
是啊!她確實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他就是喜歡她,就是掛念她,就是會不住地想著她;想她在做什麼,想她是不是躲起來大哭特哭,還是氣呼呼地跑去找皇上理論?或者乾脆直接殺到這兒來,再搶一次人?
這不是不可能,畢竟這丫頭……
忽地,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抬起頭,赫然看見一個女子正往這兒來。
乍見那女子的身影,德隆以為是多寶,可等那女子再走近一些,德隆不覺臉色大變,因為來人竟是丁千巧!
「你……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