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李奇鴻壓下慾望騷動,尋找適合的字眼。「貧窮……不,改說平凡好了,算是種罪惡嗎?」
這還用問?她白他一眼。「不管貧窮或平凡,當然都不是罪惡!」
「那不就得了?」他拿起桌上電話交給她。「叫田恬來吧!我有辦法讓她改變心意。」
「田恬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牢牢看著他,想看出他是否真有誠意,這傢伙平常嘻笑怒罵的,她也瞧不出他何時認真、何時胡鬧。
他神情磊落,淡淡回應。「藍文蔚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衝著他這句話,她用力按下號碼。「喂,田恬?你不是說過想參觀我上班的地方?你現在就來我公司好不好?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電話那端,田恬的聲音平靜了些、也答應換個心情來走走。
「嗯……就這樣,等你到了我去門口接你。」張綾掛上電話,瞪住那罪魁禍首。「最好你是能化腐朽為神奇,否則我就讓你變成不可回收垃圾!」
「罵得好!你越來越有創意了。」他笑得非常愜意,心中再次肯定,只有她跟他旗鼓相當,她是他的死敵兼仇家,會不會也是天生絕配?
「對付你,嘴巴當然要磨利一點。」她雙手抱在胸前,瞪著他自信而邪氣的笑谷,或許有許多女人會因此迷上他,但她絕對會是例外的那個,什麼情啊愛的,對她來說都不在考慮中。
「等會兒再跟你過招,別急。」他拿出手機,按下熟悉的號碼,語氣平和地提出警告:「藍文蔚,一個小時以後過來我公司,否則你就要失戀了。」
一說完,李奇鴻就把手機拿得遠遠的,可見對方反應有多激烈,他等了幾秒鐘才湊近電話說:「反正有我罩你,免驚!你只要想好怎麼跟她道歉,誰叫你家太有錢,這在張綾小姐看來,可是罪該萬死。」
藍文蔚不知又多說了什麼,李奇鴻隨口答應。「好了好了,反正你先準備好兩盒面紙,等會兒來演出大團圓就是了。」
電話被掛上了,張綾雙手壓在桌上,由上俯視他問:「李先生,你好像很有把握?」
「不是好像,是絕對。」他站起身,走向玻璃酒櫃。「趁這個空檔,我們來喝一杯吧!」
「你還真有興致。」她猜不出他能耍什麼花樣,但這男人從小就足智多謀,她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她所見過最有本事的男人,完全承襲了碧玉阿姨的精明能幹。
李奇鴻對調酒頗為在行,迅速倒出兩杯黑天鵝雞尾酒,自我感慨道:「在越緊急的時候,就越需要休閒的心情,除了聰明如我,普通人是很難懂的。」
「聰明反被聰明誤……」她雖然嘴裡碎碎念,還是接過了酒杯。
窗外晚霞由明轉暗,有種天即將暮的蒼茫感,很難得的,他們竟會一起欣賞,還一邊喝雞尾酒。
張綾暗自想著,這若在愛情小說中,該是多麼浪漫的場面。只可惜,對像不是她的王子,雖然長得十分神似,可惜個性差太多了……
李奇鴻不住偷瞄她的側面,也許是因為夕陽餘暉,也許是因為酒精發揮,她那帥氣的線條變得溫柔多了,他竟然還想伸手去摸摸看呢!
「你盯著我幹麼?」她忽然發覺他的視線怪怪的,跟以前不一樣,怎麼有點深情款款啊?
「其實,你穿上裙子和高跟鞋,還滿像女人的。」他本來想說他覺得她很美,一開口卻變了樣,誰叫兩人間老是拌嘴,要改說甜言蜜語還真不習慣。
果然,她的反應完全沒有驚喜。「我本來就是女人,白目!」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嗯……」他越說越小聲,自己也不曉得在說啥。
「神經,你現在才發現啊?」她有充足理由懷疑他腦袋故障了,這時剛好她的手機響起,鈴聲是首英文老歌:「Fly me to the moon」。
李奇鴻聽了一愣,這不是老爸最喜歡的一首歌嗎?帶我飛上月球,讓我在群星中玩耍……
接到田恬的電話,張綾趕忙下樓去接人,臨走前對李奇鴻丟下一句:「不管你想到什麼劇本,給我演得逼真點!」
「安啦!由我出馬,還有什麼辦不到的?」李奇鴻放下酒杯,感覺有點醉了,並非因為那淡淡的雞尾酒,而是他的心在沈醉。剛才那心蕩神馳的瞬間,讓他恍然明白,自己真的陷進去了,有點悲哀有點喜悅,他喜歡上一個最不可能的對象,愛情果然沒啥道理。
五分鐘後,張綾帶田恬來到第三十層樓,田恬對四周的氣派並無太大反應,只因她仍沈浸在憂傷汪洋中,迷惘視線看不清這世界。
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前,張綾才開口說明:「田恬,我想要你見一個人,聽聽他說的話,好嗎?」
「是誰?」田恬猛一回神,睜大眼,心慌意亂。「難道你把文蔚叫來了?」
「是他最好的朋友,李奇鴻,這整件事都是他害的,他絕對要負責到底!」說到這,張綾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最好是有圓滿結局,否則她饒不了他。
「原來李奇鴻是擎宇集團的總經理?」田恬從沒聽張綾說過,驚訝道:「我只知道你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沒想到他也身份不凡。」
「管他平凡不平凡,在我眼中,他只是個豬頭!」她早該猜到李奇鴻的朋友也不會是簡單人物,沒調查清楚就介紹給田恬,是她的錯!
「他有什麼話要告訴我?」田恬還是不安,唯恐自己決心會動搖。
「我也不知道。」張綾誠實以答。「反正他說他有辦法,我們不妨就聽聽嘍!」
「嗯……」田恬點了頭,或許她也是有那麼一些些期待吧。
推開門,她們看見李奇鴻坐在沙發上,神情愉快地招呼。「田恬,好久不見,你們兩人快坐下來,我剛泡了藍山咖啡。」
張綾和田恬都搞不懂這男人在想什麼?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她們也就乖乖坐下,端起那杯香醇咖啡,感覺一入喉就放鬆多了。
李奇鴻等待的就是這時機,人只要放鬆了就好說話。「田恬,如果我一開始就說明藍文蔚的家世,你還會喜歡上他嗎?」
這問題讓田恬猶豫了一下。「坦白說,心態會完全不同,可能會把他當作遙不可及的人吧!」
李奇鴻點了個頭。「我想也是,每個人都有一套標準,不希望對像比自己差太多,有屈就感,也不希望對像比自己好太多,有距離感。這當然是個安全的方法,但是除了在這範圍內,就沒有別的可能了嗎?」
他自己已做出結論,期待中的對象和真正喜歡的人,很有可能是天壤之別,但那又如何?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更何況是感情這種事,從來都沒有標準可言。
不只田恬思考起來,張綾腦中也飛快想著,一下就心直口快地說:「這只是個泛論,並不能應用在每個人身上,如果真正喜歡上了就得面對。」
「Bingo!」這就是他要的答案。「凡事都有一定規則可循,但也絕對會有例外,例如我爸跟我媽,當初他一個窮小子想娶董事長做老婆,還背負著照顧育幼院的終身責任,看起來十分不合理、萬分不應該,但為什麼他有這勇氣呢?」
「因為逸翔叔叔非常愛碧玉阿姨。」張綾代為回答,眼中閃著羨慕。
「又答對了!」李奇鴻暗想張綾配合得真好,簡直是一搭一唱,雙簧嘛!「如果你們不反對,那我直接做出結論——在愛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所以,你又怎麼能瞧不起有錢人呢?」
「我不是瞧不起藍文蔚,我是怕他……」田恬咬咬下唇,不知如何說明。
「在別人瞧不起你之前,就先瞧不起自己,這可是很糟糕的!」李奇鴻好心提醒。「貧窮和富裕都不是罪惡,只要過程合理合法,這點我對藍文蔚很有信心,相信張綾對你也很有信心。」
「可是……我和他的世界相差太多了。」田恬無奈地歎息了,她是自卑也是沒自信,不敢跨越那界線,或許她愛得還不夠深?
李奇鴻立即引用名言:「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他站在你面前,而你卻不知道他愛你。相信我,如果藍文蔚娶了個任性的富家女,他們之間的距離將有如銀河般遼闊。」
「哇∼∼」發出這讚歎聲的是張綾,她沒想到他說話也能像吟詩。
「謝謝來賓鼓勵!」李奇鴻笑得輕鬆愜意。「再說到你們雙方家庭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嫁到藍家根本不會有好日子過。」
「這什麼意思?」田恬一臉驚慌,莫非他們藍家非常鄙視平常人家?
李奇鴻搖搖頭,無比同情地說:「藍伯伯是傳統節儉的客家人,到處推行環保和資源回收,而藍伯母就快退休了,生平最大樂趣就是去舊書店找舊書,事實上,藍文蔚自從申請到第一份獎學金後,就再也沒拿過他爸媽一毛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