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穩健沉著,與她的慌張尷尬成了強烈對比,更奇怪的是,她為何會露出那種忸怩的表情?
溫柔只覺得自己的手突然變得好敏感,觸感神經傳來的交纏摩擦,喚起了她體內的女性自覺,若是以前,一定立刻給對方反手一擊,但這會兒她卻連最基本的反手箝制都忘了怎麼使出,而是用最原始的掙扎——甩手。
甩呀甩,怎麼都甩不掉,最恐怖的是這人還可以一邊單手開車,一邊對她緊抓不放,一邊南無南無他媽的唸經,說他是魔音教主一點也不為過。
何碩文一面要注意路況,一面要阻止臭小子使壞,好不容易又遇到一個紅燈,他才有機會好好教訓這個脾氣超拗的傢伙,不但大手沒放開,還一把抓過課本,不讓臭小子亂破壞東西。
溫柔本來就已經芳心微亂了,當書本被他奪去後,拉扯的力道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人也跟著朝駕駛座傾斜,與他相撞一起,兩人不小心嘴點嘴觸碰了下。
瞬間,兩人恍若身受雷擊一般地僵住了,彼此大眼瞪小眼地互盯著,雖然只有一下下,恐怕連一秒都不到,但那唇觸的感覺,卻已在兩人震顫的內心裡成為永恆。
溫柔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人,很直接明白清楚的反應——臉紅。
何碩文也呆了,處在驚愕中尚未回神,在乍見到對方燒紅的臉蛋時,又陷入另一波驚艷連連。
天!那臉紅的樣子真可愛!直接擊中他封鎖多年的門扉,敲起一聲巨響,昭告著心動的感覺。
他炯炯有神的眸子緊盯著人家,盯到連自己也不自知。
溫柔感覺自己心臟快停了,她竟和他親嘴了,雖只是碰了一下,對她而言卻像失身那麼嚴重,因為她這輩子唯一親過嘴的對象只有三種動物,一是親人,二是女生,三是隔壁鄰居養的西施犬。
這輩子親她最多的是女生,因為長得俊俏,從小到大,同性的女生們都很崇拜她,國高中時還有女生暗戀她,甚至在玩樂時偷親她的都有,她從不以為意。
撇開爸媽、朋友和畜生不算,她的初吻還在保鮮期間,可現在竟然被奪走了,被姓何的親了……因為從沒做過少女的夢,也沒有像其他女孩一樣擁有少女情懷,從小被當男生養大的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揍他嗎?好像沒那個意願。
哭嗎?也哭不出來。
說對不起嗎?好像也不對。
那現在該怎麼辦?她沒頭緒。
他為何一直盯著自己呢?是看出了什麼嗎?他曉不曉得他那對眸子很灼人耶,平常瞪人就讓她受不了,現在簡直是X光照射,害她好想隱形。
姓何的不會開始懷疑她是女的了吧?若是這樣可糟了!
僵持互瞪的兩人,在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後,同時驚醒,原來是綠燈亮了,後面的車輛不耐煩地催促他們往前駛。
膠著的視線總算各自找回了自己的落點處,何碩文忙把車子的手排檔由空檔換至前進檔,慣有的沉穩難得顯現一絲忙亂,而她則看向窗外,壓下內心那一股既陌生又熱烘烘的情迷意亂。
車子裡回復了平靜,但氣氛是很尷尬的。
也不知尷尬了多久,還是何碩文率先打破沉默。
「你住哪裡?」
「嗯……送我到上次那個小公園就行了。」
雖沒指名什麼公園,但彼此都曉得就是他倆第一次見面的公園,何碩文不禁憶起,那也是他和死去的女友定情的地方,每當他思念她時,總會一個人到公園散散心,拾起兩人片片的回憶。
但現在,他腦子裡想的卻是被溫小子給過肩摔在草地上的景象,還有兩人當時的對話、溫小子的表情、溫小子的倔強、溫小子穿的功夫裝……
「你學什麼功夫?」他忽然問。
「自由搏擊。」她回答,只要可以改變尷尬的氣氛,問她什麼都答。
「學多久?」
「五年。」
「喔……五年……一定很厲害。」
「還好。」她難得謙虛了下。
「是真的很厲害,我領教過了。」他指的是那次過肩摔。
她沉默了會兒,不知怎麼著,她很想告訴他——
「那次其實你不說,我也會把啤酒罐帶走的。」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著疑惑。
她繼續解釋:「是你說得太早了,我根本不打算亂丟,只是暫放在草地上,打算等休息夠了,再一塊帶走丟到垃圾桶……」
聽她這麼一說,他便明白了。「原來是我誤會你。」
「……」
「對不起。」
她一愣,然後也回應著:「我也對不起。」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沉默是由於兩人都不大會應付的害羞,本來是死對頭的,突然彼此客氣起來很怪,加上剛才那「第一次接觸」,兩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說話。
很奇妙的發展,彼此的心田上,都起了微妙的變化。
第五章
窗外暑氣逼人,窗內冷氣涼人。
對學生而言,空氣太悶會想睡,但溫度適中更適合跟周公打八圈。
當眾人皆昏睡時,唯溫柔獨醒著。
她望著在講台上認真教學的荷花,聽著他低沉有磁性的聲音,盯著他一板一眼的表情,突然發現他這個人雖然嚴肅了點,平常也凶凶的,其實人挺好的,因為她昨天見著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就是他尷尬的樣子。
此時,兩人的目光不經意地對上了,但只交會了一秒而已。
咦?
她愣了一下,剛才……好像見著他刻意避開視線耶?
以往都用一雙銳利「針眼」瞪她,傳達警告密碼的人,這次居然先別開眼,難道他在……害羞?她沒看錯吧?喜怒哀樂都一張撲克臉的荷花,也會害羞?
難不成,昨天「擦唇走火」的意外事件,受影響的不只她一人?
為了確定一下心中的猜測,她一雙圓睜的大眼猛盯著荷花,不一會兒,果然又見到他特意避開的視線,很不自然的眼神。
一抹詭異的微笑,爬上她頑皮的嘴角,這下子可有趣了。
由於昏睡的人太多,沒昏睡的那表情也跟嗑藥差不多,何碩文決定暫停課程進度,來個臨時小考好振奮大夥兒的精神。
果不其然,他一宣佈,回神的回神,驚醒的驚醒,靈魂出竅的也被嚇回本體,齊聲共鳴的哀號,讓死氣沉沉的教室回復了生氣。
微積分小考根本難不倒她,白癡的是四哥,她的微積分成績可是不錯的。
她輕鬆寫著算式,偶爾目光忍不住隨著在座位間巡視的他移動。
「這位同學,微積分還能用丟銅板,真有你的!」何碩文往其中一個同學的腦袋輕敲下去,立即引來大家的哄堂大笑。
「老師,您有所不知,丟銅板也是需要勇氣的。」學生打趣地說。
「喔?怎麼說?」他雙臂橫胸,洗耳恭聽著。
「一面天堂,一面地獄啊∼∼老師。」
爆笑之聲此起彼落,有人笑彎了腰,這時候的何碩文,依然能保持四季不變的威嚴,酷酷地對答:「我看看,嗯……看樣子你的運氣不太好,整張考卷的答案讓上帝也瘋狂。」
氣氛因他絕妙的回答而飆到最High,他越是不苟言笑,學生越是笑不可抑,由此可知為何學生愛死他了,連她都不自覺地佩服他的教學風格及黑色幽默,這樣的他,酷斃了。
輕鬆寫完所有算式後,溫柔舉手發言。
「老師,我寫完了。」
何碩文愣了下,頗訝異她會寫得如此快,還恭敬地叫他一聲老師,與先前能避則避的態度可是大不同。
與她視線交會後,那不自然的表情又浮現。「咳……既然寫完,把考卷交到桌上,你可以看自己的書。」
「是。」
她站起身,走到講桌前,放下考卷後,便回到座位上,隨意挑了一本課本翻著,但心思全在荷花身上,那俊逸秀麗的臉龐,浮現女孩兒家才有的嬌俏期待表情,其中又摻雜了一抹興風作浪的頑皮。
巡完教室一圈後,何碩文走回講台,很自然地低頭一看,在見到她的考卷後,整個人凍結住。
他臉上的僵滯,完全沒讓她失望,還高過她期待的標準哩!
老師,那是我的初吻說——她在考卷上方的空白處這麼寫著,還畫了一個臉紅的人臉。果真如預期地見到荷花的臉色由蒼白轉青,再轉為良心不安,到不知所措,在在刺激著她體內的頑皮細胞,從沒想過原來憋笑比憋尿還痛苦。
嘿嘿,賓果!她找到了荷花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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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修至今三個禮拜又兩天,剩下最後七天,她終於想到回報荷花的方法了。
沒錯,她是皮在癢,始終沒齒難忘與荷花之間的恩怨情仇,頭一回嘗到了佔上風的樂趣,而且這涼風吹得好舒服,她想繼續涼快下去。
打從發現姓何的對她曖昧的眼神、傾慕的態度招架無力後,她放棄了與他硬碰硬的態度,改採愛慕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