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為何教他如此地心疼?
「哦,對了,機關盒。」她指向一旁。
慕容涼一愣,驚覺自己全然忘了機關盒。他不在乎了,爹的機關盒就算值個千兩萬兩也抵不上一個她。
打開了也好,打不開也罷,對現下的他而言,那一點都不重要了,他要的只是她安好,他沒想要將她捲入危險之中的。
天曉得現下的他有多愧疚……
「你不撿?」見他動也不動地瞪著已打開的機關盒,她不禁催促著。
慕容涼走過去撿起被打開的機關盒,隨意地擱進懷裡,旋即將她打橫抱起。
外頭疾風斜雨,在閃電銀光底下亂竄,恰如他紛亂的心思,一時之間,怕是難以釐清了。
☆☆☆☆☆☆☆☆☆☆ ☆☆☆☆☆☆☆☆☆☆
數日之後。
西門府客房裡,傳來慕容涼把玩機關盒的喀嚓聲響。
長木形的小木盒,約莫巴掌大,覆上盒蓋,用力一壓,隨即拴住,而後再將小木盒直立豎起,盒底隨即現出指甲片大小的暗扣,輕輕一壓,盒蓋立即跳出。就見他魂不守舍地重複把玩著,就連吹影走近,依舊渾然不覺。
「二爺,已經收拾好了。」
把玩的動作緩下,他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二爺,不跟西門姑娘辭別嗎?」
慕容涼走在前頭,腳步突地停住。「不了,這些天她在養病,就別打擾她了。」
「舒大娘說,西門姑娘的傷勢已經好多了,直吵著要出房。」吹影跟在他的身後,見他刻意挑了條偏離大廳的小徑往後門走,故意道。
「哦,是嗎?」他隨意地應了聲。
走了一小段路,吹影又突道:「二爺,真要回去了?」
慕容涼驀地轉身瞪著他,似笑非笑地說:「你不是老在我耳邊念著要早點回淮陽?怎麼我現下要回去了,你又這麼問,你到底打算如何?」
「快過年節了,當然是得早點回去,但是……」這不是他的原意。
「但是什麼?」他冷笑著。
「我以為二爺對西門姑娘……」見他臉色一沉,他自動閉嘴。
「我對她怎樣?你倒是說清楚,為何你主子我都搞不清楚的事,你卻能比我還清楚?」他雙手環胸。
「二爺對西門姑娘不是挺喜愛的嗎?」考慮了一下,吹影還是有話直說。
「誰說的?」他沉下臉。
「沒有人說,只是我親眼所見。」
「看來你的眼睛出問題了。」語畢,他轉身便走。
「倘若真是如此就好了……」他咕噥著。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向來視錢為重的二爺,竟會為了一個姑娘如此大費周章、花盡心思。
「你在咕噥什麼?」他咬牙暴咆著。
「雖說是為了討回一千兩,才幫西門姑娘將墨給放在群花閣寄賣,但是……如今一千兩的銀票已經取回,實在是沒必要再這麼做了,不是嗎?」
他驀地回身,瞇眼瞪著吹影。「我難得大發善心,你也有話講?」
難道非要他為非作歹、幹盡壞事,他才覺得應該?
「所以你是因為難得大發善心,才會在得知西門姑娘被遲老頭抓走之後,氣得暴跳如雷,就連該有的冷靜都消失了?甚至在見著她受傷時,險些失手殺了遲老頭?二爺,就我跟在你身邊多年所見,光是這幾個月裡,你已經把這一輩子的善心都給花用殆盡了。」
慕容涼瞇眼,額邊青筋顫跳如蛇信。
「吹影……」他沉聲低喃著。「你現下是拐著彎罵我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還是為富不仁的惡人?」
他難得善心大發不成?他想要把所有難得的善心都給丫頭也要他置喙?
「不,二爺只是將名利看得較重罷了,絕對不是什麼惡人奸商,但是也絕對不是個會對人處處留情的人。」他實話實說。
「吹影!」他是想要氣死他不成?
怎麼來到南京城之後,他發覺吹影的話變多了,而且字字尖酸刻薄?
「其實,二爺是喜歡上西門姑娘了吧?」要逼他承認,才是他的原意,只是他沒想到得繞了這麼大的一段路。
聞言,他一怔,咬了咬牙,任由話語翻到舌尖再艱澀地吞下。
「荒唐!我自個兒的心思,我會不知道?」低咆一聲,他轉身走向後門。
「若是喜歡的話,為何不迎娶她?」
「你有完沒完?」他沒好氣地吼著。
打開機關盒的人不是他,他要怎麼迎娶?再者,她喜歡的人又不是他……惱火地瞪了吹影一眼,他隨即拉開後門。
他喜歡的女人喜歡他的隨侍,教他情何以堪?
「但是……」
「閉嘴!」回頭,他不耐地打斷吹影的話,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抹小小的身影正努力地跑著,而舒大娘則是在後頭追著。
「二爺、二爺……」西門念弦很用力很用力地跑著,儘管看起來像是在原地踏步。
「妳……」他快步迎向前,不忍她再多跑一段路。「身子不舒服,就該待在房裡,妳跑出來做什麼?」
她面色蒼白如紙,瞧在他的眼裡,像傷在他的心裡。
好疼好疼……從沒有過的痛楚。
「吹影公子說……你要回淮陽了,所以……」她嚥了口氣,依舊氣喘不已。
他瞇眼回瞪著吹影,緊緊地咬牙。
「就算我要回淮陽了,妳也不需要跑來……這是什麼東西?」他斂眼睇著她將手絹交到他的手裡。
「我親手做的,送給你。」
「傷勢都還沒有好,妳怎麼又跑到墨場去了?這個是……」掀開手絹,他難以置信地瞪著躺在裡頭,形似如意的墨錠。
如意墨?!
可是……不對啊,爹明明說機關盒裡頭有如意墨的,可是裡頭沒有,如今卻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你八成很在意機關盒並非是由你自個兒打開的,也很在意裡頭空無一物,所以我做了如意形狀的墨錠送你,讓你可以裝到機關盒裡,一來是年關將至,先祝你事事如意,二來是我聽見遲老闆提到如意墨,所以我想……也許可以幫你如願,當然,這一錠墨定是比不上你爹收藏的珍寶,但是這是我的心意。」她嘿嘿乾笑著,替慘白的臉上抹上些許嫣紅。
他怔愣地睇著她,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丫頭,妳……」爹的如意墨,哪裡比得上她親手制的如意墨?
「對了,盒子在哪,我幫你裝進去。」
聞言,他將小木盒打開,交給她。
她輕抹笑意接過手,瞧裡頭鋪上一層軟錦,隨即將如意形狀的墨錠擺進去,大小剛剛好,只是……
「怎麼了?」
「關不上,下頭好像有東西,」她將墨取出,掀開軟錦,驀然發覺裡頭塞了一小張紙條。「二爺,裡頭有張紙條。」
「紙條?」他接過手,迅速打開一瞧,驀然呆愣如化石。
只見上頭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涼兒吾兒:
若要如意墨,得要佳人贈,
若要稀世寶,已在你眼前。
慕容世延留
「不可能,不可能的……」這是詐欺、這是騙局,這……饒是爹那般神機妙算、善用機關的人,也不可能佈局布到這種地步吧!
從爹臨死前交代了要上南京城某家墨行追回一筆債,而後他挑選了如意墨,來到南京城,瞧見了招親告示上頭的機關盒,再遇到了丫頭,打開了機關盒,而她送上了如意墨……
天,教人難以置信。
這一切全都是爹安排的?可他怎會猜到這一切?只要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便走不到最後這一步的……
爹所謂的尋寶,不過是障眼法,他要他找的,是他特地為他挑選的媳婦,而她--他睇向一頭霧水的西門念弦,不敢相信她就是他要尋找的寶。
「二爺,到底是怎麼了?你的臉色……」見他臉色忽青忽白,一下子又全黑了,她不禁擔憂地靠過去。
「我……」
「若是身子不舒服,不如多歇息幾天再走吧,要不,等到過完年節再回去,也不遲啊。」她小小聲地建議著。
斂眼睇著她慘白卻透著異樣粉紅的小臉,他不禁狐疑地挑起眉。
「妳希望我留下?」如此羞怯不知所措的模樣,他能不能假想是因為她有一點點喜歡他所致?
對了,有一陣子她老是跟在他身旁,眼中全然沒了吹影的存在……
西門念弦輕點著頭。
「哎呀,小姐在害羞呢。」舒大娘取笑著。
「大娘!」西門念弦急得直跺腳。
「這下子,妳就不會再喚二爺是狐狸了吧?」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他了,我很清楚他是個好人,幫咱們除掉了遲家父子,又讓咱們往後不用再擔心那筆債……」
「五十兩還是要還的。」他突道。
「嗄?」西門念弦傻眼地睇著他。五十兩是指她欠遲記錢莊的那筆帳嗎?
「此一事,彼一事,妳應該很清楚我的為人。」他勾唇笑得很邪氣。
他弄明白了,這丫頭對他並非無意啊!她已經許久沒正眼瞧過吹影,甚至沒同吹影說過話了,他怎會蠢得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