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正在抓狂的人眉,見到兩隻剛剛經歷暴風雨,現在已經雨過天晴的愛情鳥,在她面前黏黏膩膩、相倚相偎的模樣,覺得一陣刺眼。
「夠了,你們兩個!別忘了你們旁邊還有兩名單身怨女。」她冷冷地說,語調陰陰暗暗的。
「你也可以加油嘛!聽說你跟李拓瑋──」洪飛揚沒有看出她怪異的臉色,嬉皮笑臉地調侃她。
人眉火大地打斷他的話。
「不要提那根木頭!我跟他之間,永遠不、可、能!」她抓著高腳椅對洪飛揚低吼。
坐在一旁的善儀,先是屏住氣息盯著人眉,發現她甩過頭去,沒有舉起高腳椅砸死洪飛揚的企圖後,才緩緩地放鬆下來。
「別說得斬釘截鐵,世界上沒有永遠不可能的事。」洪飛揚非常不怕死,繼續戳她的死穴。
眼見人眉就要失控,善儀馬上跳出來,努力調解隨時會擦槍走火的氣氛。
「別這樣,咱們這裡是『春天咖啡屋』,要把愛散播出去,讓世界化暴戾為祥和。」她雙手合十,盡力為大家帶來心靈的平靜。
「你直接念一句『阿彌陀佛』不就好了!」人眉很不領情,哼了一聲,對她翻了一個白眼。
「你們慢慢傳教,我先送紛紛回去。」洪飛揚不想跟她們耗,從椅子上站起來,摟著紛紛離開。
「走吧、走吧!成雙成對的身影,留在這裡也是礙眼,不送了!」人眉沒好氣地揮揮手。
要走快走,她眼不見為淨!
聽著洪飛揚愉悅的笑聲和紛紛細噥軟呢的嗓音,人眉覺得她的心情好灰暗、好惡劣!
她坐到椅子上,望著店裡的某盆綠色小盆栽發呆。
「善儀。」
「嗯?」
「我覺得……」她深呼吸好幾口氣,嗓音有些不穩。
周善儀敏感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馬上走到她身邊,輕輕摸了摸人眉的頭。
「你覺得怎麼樣?」她問得好溫柔。
「我覺得……好難過……」一滴淚水從人眉的眼眶裡滾出來,然後又被她迅速抹掉。
「我知道。」善儀溫柔地抱住她。
人眉用力地緊抱住善儀,將臉蛋埋進她的懷裡。
「為什麼他要騙我?」她的聲音悶悶的。
善儀感覺到,有熱熱的液體滲進她的衣服。
「我像個笨蛋,被他耍得團團轉……」
她繼續傾訴。
「我覺得被背叛了……」
她想到多年前的某一天,被一群誠實而且殘忍的大人們告知,她的爸爸不要她,也不要媽媽了。
因為,爸爸要娶另一個新太太。
「我好想哭……」
她的世界碎了兩次……
第一次,她明白了爸爸不再是她的爸爸。
「為什麼會這樣……」
第二次,木頭也不再是她的木頭了。
「嗚嗚∼∼」
她是不是又要變回孤伶伶的一個人?
「嗚∼∼嗚哇∼∼」
輕拍著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像個孩子一樣向她尋求安慰的好友,善儀望著天花板,無聲地搖頭歎息。
「愛情的麻煩還真多呀!」她低喃。
紛紛那廂的波浪才剛平息,沒想到,竟又輪到人眉這邊,掀起了料想不到的風波。
「唉……」
她拍了拍哭得哽咽的淚人兒。
從紛紛和人眉身上,善儀悟到了一個真理——
愛情,實在是碰不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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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拓瑋一臉傷腦筋地瞪著咖啡屋上的木牌。
他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
接連碰了好幾天的釘子。人眉不接他的電話、不見他的人,就算他登門前來找人,她都避開去,一眼也不看他,一句話也不肯跟他說,讓他十分苦惱。
今天看到那塊木牌,很顯然地,咖啡店裡有人的怨氣已經沖天衝到頂了。
兩名客人從他身旁經過,推門進去時看到了那塊木牌。
其中一人好奇地念了出來——
「『李拓瑋與狗,不准進入』……咦?誰是李拓瑋啊?」女客之一回頭問著她的同伴。
「不知道。唉呀,管那麼多,先進去啦!外面熱死了!」
兩個女客嬉嬉笑笑地躲進去避暑氣。
李拓瑋啼笑皆非,不知道該厚著臉皮進去,還是要裝作不識字地進去?
站了半晌,大門忽然被人從裡面狠狠拉開。
一雙冒著熊熊烈火的英氣大眼,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還來做什麼?」人眉俏臉氣嘟嘟的。
「我是來陪罪的。」他望著她的眼眸充滿溫柔。
幾天不見,他發覺自己好想念她。
「你……你這個人有沒有脾氣啊?我掛了這個牌子,你沒看到?」她用力地跺腳。
其實她掛上去後,就有點後悔了。
她這麼做,實在是太過分了。任誰看到自己的名字被這樣羞辱,都會生氣的。
可是當她反悔地想把牌子取下來時,一開門,卻發現他已經站在門口,看到那塊牌子了。
「有。」他點點頭。
「那你怎麼不生氣?」
「是我錯在先,沒資格生氣。」他對她微笑。
「你——」
一個巴掌拍不響,就算她有再大的火氣,碰上他這個軟皮球,就什麼氣都使不上來了。
聽到他的軟言好語,她怎麼也罵不下去。原本不想原諒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軟下來,火爆的情緒也被他摸順了。
「我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聽我解釋。」
「我為什麼要給你機會?」
「我不想我們的感情,斷得這麼莫名其妙。」
他的執著,讓她有種掉淚的莫名衝動。
「你真是粗神經的大木頭!笨死了!」
扯下木牌,她對他哼了一聲,轉身走進店裡,不再理他。
他看看大門,謹慎地思索著。
她摘下牌子,應該是表示女王已經准許他進去跪安了吧?
摸了摸鼻子,他推門走了進去。
走進店裡,他看到人眉站在他慣坐的窗邊那張桌旁,用力地用抹布擦著桌面。
李拓瑋深情地注視著有點同手同腳,走得很不自然的人眉。
「看什麼看?不是說要跟我解釋嗎?還不去那裡坐著!」她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
可惡,她真沒用!
他明明傷透了她的心,可是一見到他那張令人難以設防的笑臉,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為他臉紅心跳。
李拓瑋坐到窗角的位子上,乖乖地等著她。
「那根木頭好乖巧,你等一下不要對他太凶。」
善儀笑著拍拍人眉的肩膀。
「他是裝乖,肚子裡其實是一片壞水!」
「拿去,你們好好談一談。你就算再生氣,也不能站起來劈桌子,這樣會嚇跑客人的。」
善儀為他們煮了兩杯咖啡,裝在托盤上端給她。
「我沒有劈過桌子!」人眉接過托盤後,抗議地瞪著她。
「好好好!你沒有劈過。趕快端過去,慢慢聊。」
善儀將她推出吧檯外。
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桌子被她劈壞過,所以沒有證據,她也懶得跟她爭。
人眉深吸了一口氣,才端著托盤走到窗邊。
「喏,善儀請的。」
她的語氣冷淡,把咖啡放到彼此面前後,才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去,端起咖啡,很專心地喝,就是不看他。
沒想到,李拓瑋也不疾不徐地端起咖啡品嚐。深深嗅聞,喝了一口後,他滿意地點點頭。
「喂!你不是要解釋嗎?」竟然給她一臉好享受的表情!
人眉覺得心頭火又冒了出來!
她為什麼會遇上這根溫溫吞吞的死木頭?
李拓瑋知道她的耐性快要用完,歎了一口氣,開始向她說明。
「我爺爺是『李氏企業』的創辦人,我是『李氏』的第三代。因為我爸帶著我媽到國外去養老,所以我跟我哥成為爺爺的左右助手。後來,我哥哥意外去世,爺爺的助手工作,就全部由我接下。」
「『李氏企業』……難怪你有那麼多錢可以借人!」原來是根鍍了金的木頭!
那她當初為他擔心煩惱都是白忙一場嘛!
她越想越氣,覺得自己被他騙得團團轉,而他當時竟然什麼也沒向她解釋!
「爺爺認為我的投資眼光極佳,所以將整個企業的資金調度大權都交給我掌管,由我來負責主導整個企業的投資方向,家族裡凡是有人想投資什麼,都必須先找我商量。除了我們家族裡的企業,爺爺為了對當年與他一起開創的朋友們表示感恩,只要爺爺的朋友家族有需要,我們偶爾也會出手幫忙。但是會幫多少,同樣需要經過我的評估後,才能撥出資金。你看到的那些人,不是我們家族的親戚,就是爺爺身邊那群老功臣的家族。」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我在多管閒事鬧笑話?你並不是傻愣愣的,不管誰來借都答應的『散財童子』?」人眉的表情變得僵硬。
「由我親自出面與對方討論的話,通常都是已經經過最後評估,確定要借出資金的案子,差別只在於由我開口告訴他們,『李氏』願意提供的資金,比他們當初要求的多還是少而已。」他苦笑地點點頭。
所以,她才一直有種錯覺,以為他是那種來者不拒的笨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