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對愛情沒有期待。」
刁直人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我以為愛情是女人的全部?」
「那不包括我。」她對他搖搖頭,雙眼笑成俏皮的彎月形。
雖然她笑得燦爛,他卻覺得完全看不進她的眼底。
憑著直覺,他知道她所說的,的確是她的真心話。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我不想談感情,是因為懶、因為工作。你呢?」他狀似隨興地談天,實際上,他正密切地觀察她的反應。
周善儀轉頭看向窗外,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他看見她倒映在車窗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了。
他突然心軟,有些懊悔自己下該為了好奇而刺探她。
有那麼一刻,他擔心她真的會哭出來,握著方向盤的掌心微微沁出汗水。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開口回答。
「感情一向是個讓人費心又傷神的東西,我一點想碰的興趣也沒有。」她抬頭對他綻出一朵大大的笑靨。
他瞇起眼審視她的臉。
她似乎有些心虛,下意識地閃避他太過犀利的眼神。
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刁直人,將她的表情瞧得透徹。
「這個理由很薄弱,並不能構成你答應求婚的動機。」他很誠實地說出他的想法。
「好吧,我承認,其實我並沒有像我自己說的那麼好心。你需要的是一個能幫你擋掉所有麻煩的婚姻,我則是因為好友們最近幸福又甜蜜,害我也想要嘗一嘗名花有主的感覺。」
「就這樣?」
「是啊,反正你跟我都不想在感情上面花費精力。結婚後,你儘管在工作上努力打拚,我也有我的事業要照顧,因此不用你的呵哄掛心。日後,我們就算真的彼此不適合相處在一起,分手時也不會有太多的困擾。」
他沒說什麼話,僅是點了點頭,默然地繼續開著車。
周善儀的獨立個性和想法,簡直完全符合了他心目中所預設的婚姻對象。她的話,異常投合他的心意。
可是,莫名其妙的煩躁感卻縈繞在胸口,揮之不去。
「對了,關於我們的婚事,我想,我們還是來個婚前協議好了。」
「婚前協議?」這是什麼東西?
「是啊!我們在結婚前訂奸契約,白紙黑字,把咱們之間的關係寫得清清楚楚的,這樣分手的時候,才不會有太多麻煩事。」
看周善儀說得冷靜,刁直人的心裡卻有些說下出的複雜滋味。
原先讓他頭大不已的婚姻,只經過一夜,就這麼輕易地到手了?
這人生……還真奇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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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刁直人進入辦公室,從公事包中抽出文件,其中一份最薄最輕的文件,輕飄飄地掉了出來,落到地板上。
彎腰撿起來後,才發現是他出門前隨意塞進公事包裡的「婚前協議書」。
愣愣地看著手上那一份「婚前協議書」,他破天荒地在大白天發呆。
這一份協議書,是昨夜在周善儀的家中擬成的。
整份協議書的格式,是在他的指導下完成的,看起來有模有樣,正式又嚴肅,但是內容要是讓人看見了,絕對會瞪出眼珠子。
不要說別人了,他自己每每只要重看一次,額上就會冒出三條黑線。
搖搖頭,合起協議書丟到桌上,刁直人向後仰躺進皮質辦公椅背裡。
「我怎麼會跟她立下這種荒謬的協議呢?」
該不會是那一夜在天橋上,被她身上那股隨時隨地都飄散出來的芳香咖啡味給薰昏頭之後,他就再也沒清醒過了吧?
當時,他與她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地就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心。
她問到他的婚事時,他腦中也只是閃過娶她回家應該也不錯的想法,嘴巴竟然就自動地問出她是否願意當刁太太的話。
說實話,他自己也被嚇到了。
在商場上,每一句話都很重要,話說出口之前,皆要小心翼翼,評估了又評估,以免禍從口出。
洩了商機,或是失了信譽,都是難以彌補的錯誤。
因此,他從來下曾這麼衝動唐突。但是,那晚他竟然衝動失言,冒失地開口求婚。
讓他更感到意外的,是周善儀的反應。
她竟然點頭說好!
然後,就是昨夜在腦袋一片渾沌的狀況下,被她引領回到她家,並在她的主導下,立了這份「婚前協議書」。
應周善儀的要求,兩人還很正式地簽名蓋章,一人一份各自收著。
「這逼份協議,怎麼看都是我得利,她吃虧。」他自言自語著。
但是,昨夜立好協議書後,她卻笑著說——
「就當是玩一場家家酒嘛!我大發善心地幫你解決掉所有的煩惱,而我呢,因為看好友們都雙雙對對、甜甜蜜蜜的,也想嘗嘗小倆口的滋味。所以,我們是各取所需,互蒙其利。」
「可是……」他仍有些猶疑。
「我們婚前先立好契約,彼此沒有感情負擔。如果兩人真的不合適,還可以灑脫爽快地分手。這跟談戀愛時談得死去活來,結婚後才痛苦地發現彼此不適合的狀況相比,你說,哪種傷神又恐怖?」
就這樣,他被說服了,並在協議書上簽名畫押。
這樁婚姻,從頭到尾真的就像是一出兒童玩的家家酒,沒有一點邏輯,也沒有一絲真實感。
「家家酒嗎?也好,有了這樁婚姻,爸媽那邊不但有了交代,可以停止所有可笑的相親飯局,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壓下所有的謠傳耳語。」
他重新拿起協議書,在心裡評估了一遍,最後終於完全接受這個對他極為有助益的契約關係。
倘若日後他們兩人真的分手,他可以盡量用金錢來彌補她。
他的心頭頓時一片輕鬆,拿起電話打給父母。
「喂,媽,我出門前忘了跟你說一聲,請你把以後所有的相親約都推掉……媽,不要尖叫,聽我說,因為我跟一名女孩交往了。」不待母親的反應,他立即切掉電話。
拾腕看看手錶,離晚上與周善儀約定的十點鐘,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必須努力工作,提早把事情處理完。
周善儀的腳傷,他必須負起部分責任,因此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向她承諾,他將會擔任她的臨時司機。
刁直人勤奮地投入忙碌中,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頭一次打破了工作第一,不讓任何閒事佔去工作時間的原則。
為了接送周善儀,他自動調整了工作的時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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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屋裡正在熱鬧地談論著兩樁近日的喜訊。
客人們熟稔地跟三名美麗的老闆打成一片,關切地詢問女老闆們的終身大事,正巧,兩樁喜訊的男主角都先後來到店裡,讓氣氛更加熱絡。
「這麼說,咖啡店裡真的即將有兩場婚禮了?」
人眉跟紛紛各自拉著伴侶,嬌羞地點頭證實後,立即得到眾人熱烈的祝福。
「那麼周小姐呢?什麼時候也能喝到你的喜酒?」有個客人將焦點轉向她。
眾人一聽,也紛紛轉頭看她。
「我?我也要結婚了,祝福我吧!」周善儀坐在吧檯裡,笑得好甜美。
啥?
眾人頓時被她的回答嚇傻。
「不會吧!」有人尖叫。
「真的假的?是不是開玩笑?」所有人幾乎要瘋了。
面對眾人的追問,周善儀依然維持著不變的笑意,還強調地點了點頭。
「是誰、是誰?到底是誰?」
「厚!善儀姊,你惦惦吃三碗公喔!前幾天才問過你有沒有人追你,你說沒有,沒想到今天你竟然說要結婚了!」
周善儀無辜地望著工讀小妹們,不好意思告訴她們說,她也是前幾天晚上,才確定她要嫁人了。
苗紛紛偷偷地靠近到沉人眉身邊,低聲問她。
「人眉,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有鬼!」
「如果她真的有了對象,我會祝福她。可是,事先一點兒徵兆也沒有,怎麼會說結婚,就要結婚了呢?」
「誰知道善儀在想什麼?」
兩人嘀嘀咕咕了一陣後,又回頭去炮轟善儀。
「呃……只是一場家家酒咩!」
「家家酒?善儀,你秀逗啦!」沉人眉瞪大了眼。
「放心,我們不會彼此交付真心,所以不會受傷。」善儀舉起四隻手指,作出發誓狀。
「狗屁啊!告訴我,是誰?是誰把你拐去玩這個惡劣遊戲的?」人眉咒罵,並不自覺地開始劈起桌子。
「呃……就是那個……刁金童……」她尷尬地低聲囁嚅,笑得非常不好意思。
「刁金童?!」
有人驚呼、有人耳語,沒聽過的就趕緊互相打探消息。
「兩個不想交付真心的人湊在一起,似乎前途無『亮』啊……」洪飛揚摟著紛紛,不太看好這段關係。
「人眉!」李拓璋突然在她身後輕喊,眼神亦步亦趨地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深怕她不懂分寸,動得太過度。
「做什麼啦?」人眉氣呼呼地轉身。
「小心你的身體,醫生說你的腰有舊傷,懷孕時要小心。」
「懷孕?!人眉懷孕了?!」眾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