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電梯門關上前,男人炯炯有神的雙眼,仍一直緊緊盯著她看。那樣的眼神,竟教她想起了某雙眼眸——
一雙潛藏在記憶深處,她不願想起的深邃眼眸。
她抬眼瞪著上方的樓層數字,電梯不斷上升中,她的心情卻隨之下降,直到背後開始有人耳語。
"真可憐,他搭不上這班電梯一定會遲到的。"年輕美眉替男人惋惜著。
"就是說嘛,都是因為有人忘恩負義。"美眉的同事也替男人抱不平。
"喂,我覺得他長得還滿帥的耶,只可惜好心沒好報,唉喲,真的好可憐喔……"
無聊!徐晴一臉冷漠。這年頭,女人的同情心是不是都用錯了地方?
剛剛她被夾在門中間時,沒有半個人出來幫她,現在她被人這樣無禮輕薄,大家反倒同情起那個痞子來了!?就因為他長得比較帥,所以痞子變成了正義使者,而她卻成了忘恩負義的人?天啊,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
一見到徐晴臉色鐵青地走進辦公室,曉璐立刻舉起手看著手錶,一臉驚訝狀。
"不可能!你居然也會遲到?"
"唉——"徐晴重重歎了一口氣,把皮包扔在桌上,正準備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門口又傳來一陣清脆亮麗的嗓音。
"噴噴……徐小晴,你穿這雙鞋真是有夠美耶,看吧,還好你有聽我的話。"已經遲到十分鐘的喬珊珊,仍舊神色自若欣賞著那雙細跟高跟鞋。
"你還說呢,都是因為這雙鞋,害我今天遲到!"徐晴開始講述剛才在電梯門口發生的事情——
"哇,被男人握住你的腳啊!這如果是在古時候,他要是不娶你,你就要上吊自殺了。"曉璐掩著嘴大叫,卻一臉想入非非的表情。"不過,發生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還挺浪漫的呢!"
"浪漫個大頭鬼!"徐晴難得說粗話。"要我嫁給那種痞子,我寧可自殺死了算了。"
"不會啊,依我看,那男人還挺熱心的嘛,人家會那樣說,也是因為你的腿太漂亮,他情不自禁嘛。"珊珊笑嘻嘻地調侃她。
"哼!"徐晴撇過頭去。"反正不要再讓我看到那痞子。"
"對了,經理剛剛打電話來,叫我們人一到齊就進會議室,待會兒要和D組一起開會。"曉璐差點忘記正事。
"和D組一起開會?為什麼?"徐晴問道。
朝日幸福廣告一向是采小組作戰,各組負責各自的客戶,平時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今天要一起開會呢?
"對呀,大亞的案子才剛忙完,現在要開什麼會?"聽到要開會,珊珊立刻浮上一臉倦容。
"不清楚耶,只聽說公司接了個新客戶,要我們兩組人一起合作。"
"沒搞錯吧?要我跟D組那幾個女人合作,那不如叫我死了吧!"珊珊拿筆做出割喉狀。
沒錯,珊珊一向自詡她們A組以專業能力取勝,要她跟D組那幾個每天穿小可愛、露肚臍的女人一起工作,她一定會吐血而死。
"人家可是號稱無敵辣妹組呢……聽說她們那組來了個新的藝術指導,是個男的,又年輕又帥,才二十五歲喲。"曉璐號稱全公司最準確、縝密的情報搜集中心。
"你看過啦?又知道人家帥了?"珊珊白了她一眼。"D組原來的藝術指導不是大妞嗎?"
"大妞釣到一個凱子客戶,到美國結婚生孩子去了。"曉璐一副播報娛樂新聞的專業模樣。
"這種八卦消息你也知道?真'神'!我看以後改口叫你'季主播'好了。"
"喂,這可是攸關我們A組生死存亡的重大消息,我怎麼能不注意?"曉璐辯解著,轉頭看著一臉悠哉的徐晴。"阿晴,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啊?"
"安啦,別吵,我要吃早餐了。"徐晴淡淡地說著,自信充滿在眉宇之間。
二十五歲的男人?哈!她怎麼會把他放在眼裡?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過是跟D組那種小角色過招,怎麼能影響她吃早餐的心情?
在徐晴的周圍,總散發著一種平靜、穩定的氣息,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可以文風不動,保持冷靜。
她可是全公司,哦不,是全台北最優秀的美術設計,與生俱來的獨特美感,與超級敏銳的觸角,永遠能準確勾勒出客戶心中最嚮往的圖像,製作出最美、最吸引人的廣告作品。
徐晴優雅地打開優酪乳,就算待會兒要世界大戰,也得等她吃完早餐再說。
"鈴∼∼"桌上的內線又響了起來。
曉璐拿起電話,是經理打來催她們去開會的。
"阿晴,經理說人都已經到齊了耶。"曉璐拿著電話,詢問大姊大的意思。
徐晴沒空說話,用手指著眼前的酪乳瓶。
"經理,可是阿晴的早餐還沒吃完耶。"曉璐對著電話說。"哦,好。"
"阿晴,經理說,你可以把飯團帶進去吃。"
徐晴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把電話掛了。喝完優酪乳後,拿起面紙優雅地擦擦嘴角。"走吧,開會了。"
* * *
會議室裡的冷氣可能故障了,不然溫度怎麼異常的低?
兩組人馬分坐在長型會議桌的兩旁,左邊是以林珍娜為首的D組,右邊則是以徐晴為組長的A組。
業務部陳經理坐在會議桌的前方,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咳,各位好。"陳經理清清喉嚨,笑瞇瞇地說。"在新任的總經理尚未到任之前,將由我暫時代理整合公司內部的工作。"
"經理,我可以一邊吃飯團一邊開會嗎?"徐晴看著手上還來不及吃的飯團。
"當然可以,我們廣告公司講求的是創意和活力,不用太拘謹,沒關係,盡量吃。"
陳經理真是個上道的好主管。
"喲,開會吃飯團?這不符合徐晴小姐優雅的形象吧?"坐在對面D組的林珍娜一向是她們的死對頭。
上次公司內部比稿輸給A組的仇,她還一直耿耿於懷,老是找機會想還以顏色。
"放心,我就算吃豬腳開會,也比你有氣質。"哼,比稿贏她,吵架更不會輸她。高貴優雅的徐晴罵人絕不帶髒字,威力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經理極力忍住才沒失聲笑出來,額頭卻冒出了一滴冷汗,回頭看了看冷氣的溫度,沒想到調到了最低溫,還是沒辦法降低煙硝味。
"先別吵,聽我說完嘛。"他看了看兩邊的反應,繼續說道:"和朝日廣告合併後,我們將要面對許多日商客戶,其中最大的客戶就是太陽集團。它旗下包括旅館、百貨公司、汽車等產業,所以我們非常重視這個客戶,經過審慎評估後,公司認為必須由兩個小組共同負責這個客戶——"
徐晴和珊珊、曉璐的臉色愈來愈暗沉。
"經理啊,再大的客戶,我們這一組也能夠應付得來,為什麼要跟她們合作呢?"沒想到林珍娜竟先發制人,嬌嗲的口氣教男人四肢酥軟,教女人不寒而慄。
"喂,你說這是什麼話?跟你們合作才是我最大的恥辱!"珊珊當然忍不下這口氣,挨了揍不反擊她就不叫喬珊珊。
"等一下,你們先聽我說嘛,因為太陽集團的總裁,包括內部所有高階主管都是日本人,所以許多資料都是日文,溝通協調用的也是日語……懂了吧?"在溫度只有十八度的冷氣房裡,陳經理卻冒出了一身汗。
"日文?"林珍娜倒是閉上嘴,因為她對日文可是一竅不通。
對面的A組成員也沒人說話,因為大家的英文程度都還可以,但是日文大概就只會說"哦伊細"了。
"經理,大家的日文都不通,那該怎麼辦呢?"徐晴發言了。
"所以嘍,我替你們找來了一個幫手!"
"幫手!?"大家異口同聲。
"沒錯,我們特別請到一位曾在日本留學,熟悉日本廣告市場的藝術指導,加入我們'朝日幸福'的行列。"陳經理以興奮的口氣宣佈,企圖炒熱現場氣氛。
"哦,人呢?"珊珊雙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問著。
"他人已經到了,聽說剛才在樓下有點事情耽擱了……"
話還沒說完,會議室的門就被打開。
"對不起,我遲到了。"走進門的,是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年輕而神采飛揚,他有著頹廢的氣質,和一雙一看就知道才華洋溢的眼神。
他一進門,就立刻嗅出了濃濃的火藥味,低眉環視現場一周,眼光停在正低頭吃飯團徐晴身上。
他先是閃過一抹驚訝的神色,隨即取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呀,你來得正好。"陳經理像看到了救兵似的。"我先向大家介紹,這位就是D組的新任藝術指導,李尋。"
"各位美女大家好。"李尋頹廢迷人而又充滿個性的笑容,對女性而言簡直是殺手中的殺手。
他玩世不恭、放浪形骸,卻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曉璐輕輕擅了一下珊珊的手肘,用眼神示意:看到沒有,我沒說錯,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