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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林硯硯

  「我……」

  「你什麼?呵!這年頭好學校教出的學生應變能力這麼差啊。」

  「喂!不要污辱我們學校。」紀若謹凶巴巴的捍衛校譽。

  「那麻煩你下次把智商撥點用在日常生活上。」

  「哼……」無故被陌生人教訓,她覺得委屈極了,加上失戀的打擊,紀若謹將悶吭嚥下喉嚨,難過消極道:「隨便你。就算要載我去賣,也無所謂。」

  詹舜中注意到她的眼眶又有氾濫的跡象。哎!這年齡的女孩真像碰不得的搪瓷娃娃,由不得人說個幾句。他無趣的將精神抽回至駕駛車輛,繼續他的高速行駛。

  「喂!你真的載我去賣啊?」好不容易止住淚,紀若謹見他又瘋狂的飆起車,這才有點慌張起來。

  「別怕,我還沒無聊到有時間可做壞事。還有,我叫詹舜中,別老沒名沒姓喊我喂喂喂。」

  「詹舜中……詹……」紀若謹詫異的看著他。

  「怎麼,有問題?」

  「我有個同班好同學也姓詹。」

  「真的?我妹念的學校是道中沒錯,這麼巧,你們居然同班?」

  原本只是隨便猜猜,因為她那好同學一身白皙的肌膚和他的黑炭皮膚相差之大的,實在難以聯想他們會是同一家人,沒想到他還真有妹妹也念道中。「你妹叫……」

  「詹問音。」

  「啊!真不像!」紀若謹脫口而出,有點不能置信竟遇上好友的哥哥。

  詹舜中理所當然的說:「當然不像。問音嬌嫩得像溫室裡的玫瑰花,我們怎麼可能長得像。」

  「的確。」她仔細打量他的五官;黑亂亂的頭髮、烏漆漆的眼瞳、要笑不笑的嘴型,和問音的確不相似,只有挺直的鼻樑可以勉強看出他們是兄妹。「嗯,問音比你好看多了。」

  「謝啦!」不在乎被小妹妹批評,他問道:「你呢?叫什麼名字?」

  「紀若謹。」

  「咦——你們不是正在舉行月考,怎麼有時間壓馬路?」他突然問。

  「我……今天考完了……」他擊中她的痛處,張柏緯便是因為考完試才約她談分手的。想到她的失戀,紀若謹一張臉又垮下來。

  詹舜中以為她是考差了才如此頹喪,於是安慰道:「考壞了下次再努力,別傷心了。待會兒跟我去見狄克老師,看看剛引進台灣的造型氣球藝術,包你大開眼界。」

  紀若謹虛弱朝他一笑,不作任何解釋。反正他是問音的哥哥,應該不致於對她圖謀不軌。她放心沉浸於自己的戀殤,直到車行至東港,詹舜中叫喚她時,她才回魂。下了車跟他走進一家餐廳,紀若謹看見許多工作人員忙著佈置像是結婚會場的餐廳,她狐疑朝詹舜中一睨。哪有什麼造型氣球藝術?

  「喜宴的主人是狄克老師的朋友,他特地請老師南下,以造型氣球佈置婚禮會場。我之前在學校的社團跟老師學過幾招,所以今天也來支援。」

  說穿了原來他是來打工的。紀若謹才想問他不是學生嗎,怎麼一天到晚跑東跑西的忙賺錢,話還沒出口就被他拉了手往前跑。

  「嗨,老師,我來了。」詹舜中停下來跟一個中年男子打招呼。

  「舜中,你遲到了。」狄克老師淡淡說了一句,然後指示道:「你先幫忙灌氦氣,我和杉亞要開始架骨架了。」

  轉眼之際,幾個工作人員又開始忙碌起來。紀若謹好奇的東瞧瞧西看看,一顆顆顏色鮮艷的氣球正從詹舜中的手裡成形,有人忙著綁球口,有人將灌好的氣球按著設計圖製作成各式各樣的造型氣球,也有人爬上爬下的在婚宴會場架起鋁架拱門。她什麼都不會,卻被他們快樂又嚴肅的工作氣氛感染得也想加入佈置的行列。

  「若謹,來幫我看一下正不正。」不知何時,詹舜中離開了氦氣瓶,拿了組梅花型的氣球準備固定到牆上。

  她蹦蹦跳跳從新娘造型氣球旁奔到詹舜中這兒,仔細的觀察他手上的中型梅花,然後興奮的說:「嗯,好像有一點歪,再往左偏一些些比較好。」

  「這麼高興?我的失誤令你愉悅到想笑?」

  紀若謹搖搖頭,欣羨之情溢於言表。「你們看起來都好專業哦!能幫上一點點忙讓我的虛榮心有小小的滿足感。」

  「專業的是狄克老師他們,我只學了點皮毛,黔驢之技罷了。你若有興趣,不妨等老師來高雄開課時去學個幾招,入點門道。」詹舜中看她對造型氣球有興趣,隨口這麼建議。

  「真的?我也可以學?」

  「當然。氣球造型是始於美國魔術界和小丑表演,由幾位魔術界的資深前輩引進國內才沒多久,狄克老師便是其中極力推廣的一位先進,老師會定時在北中南開班教授,如果有興趣,我再幫你留意開課的日期。」

  「有有有,有興趣,我想學造型氣球。」紀若謹一向對美術、家政類的科目在行,血液中自是帶了不少藝術細胞。詹舜中先前在街頭露的那一手,早已攪得她心癢手癢的,如今聽得有機會能學它一學,內心狂喜不已。「要等很久嗎?可不可以先教我你會的技巧?」

  他見她心情起伏,此刻的陽光臉龐和稍早不要命闖紅燈的死人臉判若兩人,故意取笑她:「咦?奇怪了——」

  「奇怪什麼?」她不解。

  「一個鐘頭前你不是還酷得像北極的寒冰,怎麼一下溫度升得比焚化爐還高,現在又沒事了?失戀之人的臉色也沒你變得快耶。」

  她會被他氣死!哪壺不開偏提那壺,張柏緯那傢伙帶給她的傷痛好不容易才稍微忘卻些些,他又說這句話來刺人,枉費自己打心底感激他載她來開眼界!

  「你管我。」笑顏轉怒,紀若謹氣得又跑回剛剛的那個角落,轉身背對著詹舜中觀看他人制做新郎造型的氣球。

  「呵,又生氣?少女的心真像陰晴不定的天氣,令人難以捉摸。」

  詹舜中在心中的歎了歎。這年齡的孩子只有一個怪字可形容,前一刻還是朋友,下一刻便成仇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不過考試考壞了,便以為天就快塌下來。他絲毫不知,紀若謹的不快是源於初戀的失敗,他無心一句話正巧刺痛了她尚未結痂的傷口……

  西方餘暉落盡,淺淺深深的黑扣著沿海三路,蔓延成晦暗不明的天色。詹舜中開著他的寶貝愛車輕踏油門,與來時的高速狂飆大相逕庭。

  紀若謹斜坐在駕駛座旁,倦極的她眼睛緊閉,沉沉進入夢鄉。

  詹舜中睨她一眼,唇邊揚起淡淡的溫笑,溶在微笑中的,是兄長式的疼愛。她和問音的個性相差極大,問音藏心事的本領向來無人能及,臉上保持的溫度永遠低於零度,冰冷得連自家兄弟也不敢親近;她則相反,情緒上的喜怒哀樂不分時間、不忌場所,全張掛在她小小的臉龐,猶如電玩裡的陷阱無法預期,令人目不暇給,難以轉睛——

  「天啊!這是真的嗎?」

  粉蓋與淺紅色的氣球串成心型,懸於會場的正上方,由中心點再垂張四條長紗而下,長紗底端銜結了花童造型的氣球柱,周圍輔以各式各樣的造型氣球,營造出浪漫夢幻的婚禮。若謹瞧得目眩神迷,俏臉暈成一層淡淡的粉紅。

  「酷吧。」他幫忙做完收尾的工作,站到她身畔。「狄克老師的設計一級棒,國內鮮有人能出其右,所以婚禮主人才巴巴從台北請老師南下。」

  「怎麼辦?置身這麼美的場地,我也好想結婚……」拖長的尾音,摻拌著小女孩的天真夢想。

  望進她精靈般的瞳眸,他失笑道:「可以啊,我去把新娘打昏,讓你如願。」

  「怎麼可以!不要隨隨便便破壞人家的婚禮。」

  「你不是想結婚?」他捉弄她。

  「我……哪有……再說……」粉撲撲的臉,杏眼微瞪,秀眉輕蹙,櫻唇又張又合的,生氣盎然如早春盛開的花朵。

  「再說你還小。好吧,那再等個十年,屆時若狄克老師還接case,再請他幫你設計婚禮。」

  「少詛咒人,我不要那麼老才嫁……」

  再十年,她就二十八歲了。紀若謹朝他投射殺人的眸光。

  完全的直言快語,不忌憚這樣的話題是跟男生討論。呵,同樣是高中生,詹舜中認為,她的性情比冷冰冰的妹妹可愛多了。

  他旋過方向盤,車子從凱旋路轉進和平路,小心駕控著「脾氣」不是很好的寶貝車,怕嘈雜的噪音驚醒熟睡的若謹。可能把她當作妹妹疼吧,才會如此小心翼翼。他家的問音一向獨立、不需人照顧,害愛心充裕的他無發揮之處。若謹的脾性較之問音,可謂天使與魔鬼之別,天真易處又好拐多了,加上有緣在馬路「救」了她,於是不知不覺中,他理所當然的關懷起她。

  「若謹,到家了。」車子滑進廣州街的某條巷內,他輕聲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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